他只是個非常淘氣的男孩

本章節 14493 字
更新於: 2019-07-07
  寒冷的霧氣從鐵窗口悄悄溜進了黑暗的房間中,夜漸漸深了。
  肥宅保持著雙手被反綁在椅子上的姿勢,默默地聽著窗外的風聲。
  打從他自以為妥當的臥底身份被拆穿以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在長羅川市,滋味如此難受的冬夜,從他與帕羅蒂亞搬到這裡以來還是第一次感受。
  再一周就是冬日假期了,到時候街上四處都會蓋滿厚厚的白色絨毯,讓新的一年在街頭鬥毆與雪仗中開始。
  他衷心希望自己還能活到那時候。
  「我們必須在此暫時中斷節目,為各位付得起電視線路費用的市民播報重大新聞。」
  牆上的電子投影忽然轉換,即時新聞斗大的標題吸引了肥宅的目光。
  畫面上正播放著某間學校半毀的影像,龐大的能量在操場中央砸出了怵目驚心的焦黑大坑。
  「稍早長羅川市大天幕的第二次損毀事件,原因與昨日相同,已經被證實為較小型之水火箭所造成,請各位居民出門之前務必辦理好意外保險,以防範不備事態的發生。治安管理局在稍早的記者會中聲明,長羅川大天幕的功能目前並沒有任何安全上的疑慮,破損的部份將於公務人員連續假期結束後進行例行的維護。接下來是關於氣象處的臨時降雨報告……」
  「管理局難得採取動作呢。只要沒有儲蓄能量的雲層,就沒辦法引發落雷現象了。」
  肥宅自言自語著,他嘗試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純粹敘述,但仍不經意地流露出諷刺的苦笑。
  「現在採取動作也已經沒有用了。」
  倉促與浮躁的語氣搶先了斯諾莉莉的腳步聲傳進耳裡,當肥宅轉過頭,正好與房門口那雙惡毒的眼神碰上。
  一陣微弱的劈啪聲在空氣中竄過,投影機械隨即發出了刺眼的爆炸光芒。
  「妳的械進化是操縱電流嗎?」肥宅漫不經心地微笑著,看上去有些落寞。
  「只可惜我把我想得太聰明了。」
  「現在只要想抵抗我,你體內的機械細胞就會放電把你給燒成烤乳豬。」
  「我知道,行為主義學派的心理操作實驗,一但動物作出不符合期待的行為就施以電流。」
  「對於你這種麻煩的人來說,是的。」
  「至於對那些很明顯看到女人就高潮的白癡,妳根本光靠外表就達成目的了。」
  肥宅冷冷地看著斯諾莉莉姣好的身材,她比帕羅蒂亞要來得Big很多。
  「哼,只可惜那群人就連保護好我送出去的斥侯也辦不到。」
  「那群人現在還剩下幾個?」
  「哼,那種事情重要嗎?反正只要身體被埋進了我的機械細胞,死亡只不過是遲早的事。」
  「侵蝕型的M.O.E.就是這點可怕呢。看來管理局的動作,讓妳開始慌了。」肥宅聽出了斯諾莉莉語句中的焦急。
  「第二次的落雷由於雲層累積的能量不足,並沒有順利讓大天幕再度超載到損壞的程度。換句話說,只要管理局利用臨時降雨把雲層的能量釋放掉,妳就沒有下次機會了。」
  「別開玩笑了!即使不靠雨雲,我也可以把整座城市都毀掉,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應該消失。」
  斯諾莉莉簡直是咬著牙齒緩緩說出每一個字,她的眼裡瀰漫著明顯的憎恨與惱怒,彷彿輕輕觸碰便隨時可能跳出木桶的海盜玩偶。
  「帕羅蒂亞會阻止妳。」
  「有你想的這麼簡單嗎!哈哈哈哈哈!」斯諾莉莉突然發出高亢的狂笑,以不符合身形的怪力踹翻椅子。
  肥宅摔在地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吭。
  「那是甚麼意思?」
  「你以為你很聰明。而你的M.O.E.跟你犯了相同的錯誤。」
  「難不成……」
  「轟龍死了,被我的落雷給徹底粉碎。」
  緊接著一陣可怕的沉默。
  「電死我吧。」
  肥宅的頭下垂,眼角滴下了汗水。
  「你在求饒?」
  「我想死。」
  肥宅腦裡忽然閃過了某位強硬女性的身影。他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不會讓你死。」斯諾莉莉目不轉睛地看著肥宅痛楚的神色。
  「我要看你掙扎,看你後悔。讓你知道在我的面前耍弄小聰明會有甚麼下場。」
  「那妳剛剛錯過最後的機會了。」
  肥宅忽然鬆開綑綁在身後的繩子,轉眼間黑鐵色的槍管已從袖口滑出。
  沒等到斯諾莉莉發出悲鳴,她的胸口已經多出了三個滾燙的窟窿。
  當肥宅站挺身子,斯諾莉莉失去平衡的身體也正好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
  太多的驚慌、疑問與難以置信在同時襲上了斯諾莉莉的思考單元。
  沒等到她完成問句,肥宅已經冷淡地開始解答她的詫異。
  「這是結構共振彈,能夠破壞妳們的奈米機械材質。不只能阻止再生,就連妳的械進化構造也會短暫失效。」
  「不可能,你身上怎可能會有……」
  「妳只顧著注意我,沒想到我還有其他同夥吧。」
  肥宅俐落地替換了彈匣,平穩的表情在斯諾莉莉的眼中看上去像是充滿自信的挑釁。
  「現在殺了我,你的疑問就永……」
  肥宅一腳踩住斯諾莉莉的胸口,紅色的瞄準光線對準了她的眉心。
  「我自己另外找就好,妳剛剛就是說太多話才露出破綻的。」
  但這一槍並沒有擊發。
  尖銳且冰冷的金屬觸感貼上肥宅的脖子。
  「不要動,否、否則你就得死。」
  斷鋼劍在顫抖,剛從一場激烈的戰鬥中歸來的芬克斯,以彷彿隨時都會倒下的虛弱語氣握著劍恫嚇肥宅。
  「剛消耗了這麼多熱量,你竟然還能活動。」
  「那只是劇烈的運動而已,你的惡魔沒有辦法殺死斯諾莉莉,我贏了。」
  「是這樣嗎,你的體重應該少了十幾公斤吧?」
  芬克斯緊咬住嘴唇,肥宅照理說不可能看見背後的他是多麼疲憊不堪。
  在有過與斯諾莉莉合而為一(非性交)的行為之後,他的身體如同被削去外皮的鳳梨般瘦弱。
  大滴大滴的汗珠從芬克斯的臉頰滑落,他隨時都可能倒下。
  「那是我為了打倒你們付出的代價。」芬克斯堅持。
  「看來你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肥宅難得表現出些微憤怒的態度。
  「就連這種自己明知不對勁的情況都不願意承認,難怪她會選上你當宿主。」
  「你在嘗試辯倒我,我不想聽你狡辯。」
  肥宅感覺到自己的後頸在流血,他只能把槍扔在地上,舉高了雙手。
  「做得……好,芬克斯。現在,殺了他。」
  斯諾莉莉被打穿的胸口已經開始復原,她白皙的乳房毫不遮掩地暴露著。
  這段沒有插圖,對不起。
  「好。」
  芬克斯毫不遲疑地將手中的長劍刺下,但就在這連呼吸都顯得漫長的半秒間,肥宅已經迅速地側身擦過那致命的劍尖將地上的槍一腳踢起。
  劍尖將皮膚撕裂的痛楚在肥宅頸上烙出一條皮開肉綻的紅色血痕,當芬克斯把失衡的身體重心恢復過來,斯諾莉莉再度在槍響中倒落。
  她不知羞恥的胸口再度多出三個巨大的空洞。
  「長羅川……遊樂園……快……」
  斯諾莉莉在竭盡全身的力氣喊出這幾個字之後便閉上了雙眼。
  「那愚蠢的胖子逃出去了,快給我抓起來!」
  即使芬克斯憤怒地大吼起來,整棟建築物卻沒有人回答他。
  他試圖搖醒其他似乎在休息的同伴,但卻沒有一個人醒著。
  正確說,是沒有一個人活著。

//

  長羅川遊樂園上一次傳出歡笑聲,已經是十年以前的事情。
  自從發生芬克斯父親捲入的死亡意外之後,這座一度是都市西北方最受遊客歡迎的地點就永遠地吹熄了燈號。
  對許多正值青少年的長羅川居民而言,這座被與鬼魅傳說和犯罪死角劃上等號的荒廢設施,無疑是用來埋葬童年回憶的墳場。
  罔顧隨時可能遭到攻擊的可能性,芬克斯扛著斯諾莉莉緩緩步上了遊園區所在的山丘。
  斯諾莉莉揹起來比想像中來得要重許多。
  芬克斯勉強地保持清醒的狀態,嚴重的疼痛感折磨著他的五臟六腑,但這些都比不上他內心的悲鳴。
  從山坡上的小丘向遠方眺望而去,都市的燈光成了一個又一個的黃色小點,高樓大廈的輪廓也模糊成一塊灰白,唯獨天上的破洞是鮮明的黑色,將散落在夜幕中的光點吞盡。
  他感覺貼在背後的身軀逐漸冰冷,這趟短暫的邂逅似乎也已經來到了分別的時刻。
  望向巨大的金屬結構物,籠罩在攀藤植物與鐵鏽之中的遊樂園瀰漫著陰森恐怖的氣息,像是黑暗中的大嘴隨時等待著他。
  在這個芬克斯這輩子最不想來的地方,迎接他的只有滿是絕望與挫折的記憶。
  沙沙,沙沙。
  每當風吹過椰子樹時,葉子就會發出下雨般的聲響,深吸口氣,閉上眼睛,芬克斯能聽到白銀的劍身正在顫動,似乎還想宣洩更多的憤怒與信念。
  忽然想起小時候,在枯燥乏味的課堂上,有個古板又無趣的老師。
  那老師到底還教過些什麼,芬克斯也早就不太記得了,課堂上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事物,是張再普通不過的職業志願調查表。
  還記得表上密密麻麻的列出了六百多種職業,照著收入與社會地位的高低排序下來。
  芬克斯的前四項都照著社會地位的排序填寫,但他在第五項卻寫了一個誰也料不到的答案。
  『英雄』。
  或許那樣的理想存在,是讓卑微的自己擺脫這可悲循環的唯一方法,但這個飄渺的機會,如同起風時水面上的漣漪,在風停後消散了。
  事情究竟什麼時候進入了這樣的發展。
  「從舉起這把劍的那時開始,我就已經沒有退路了。但沒了妳與那群夥伴們,往前的路又在哪裡……」
  芬克斯滿懷著迷惘與惆悵,喃喃自語著,也因為他實在投入自己的情緒太多,所以沒注意到踏過草叢時的窸窣聲響。
「只要你希望的話,路還有很多條可以走。」
  平穩的話音打斷了芬克斯的沉思。當他抬起頭來,肥宅的身軀瞬間佔據掉他視線的一半,陰暗的夜色中很難看清肥宅的外貌,但那雙眼神卻有著如同岩石般的沉著。
  這個男人要不是經歷了許多的人生曲折,就肯定是被女人騙過錢。
  「又是你,邪惡的胖子。」
  「叫我肥宅就可以了。」
  如此充滿諷刺與嘲弄的名詞,簡直就是替這男人量身訂作。
  「為甚麼你會知道這個地方!」
  芬克斯憤怒地吼叫,對他而言,眼前的男人實在令他作噁。
  為什麼這世界上會有一個與他陌生的人,要刻意在每件事情上頭都破壞他的人生呢?
  「我調查過你的背景。」肥宅壓低了聲音。
  「當然,我比你更清楚M.O.E.怎麼利用人。」
  芬克斯忽然覺得肚子裡有壺滾燙的開水,快速的升高到足以沸騰的溫度。
  「你又比我清楚甚麼了!」
  他作勢要揮拳,但肥宅卻一臉毫無所謂的表情,看不出要閃避的意思。
  「想要鬧脾氣是你個人的自由,但是正因為那樣容易起伏的性格,反而容易被利用。」
  「別開玩笑了,不管是誰被你這樣子踐踏都會憤怒的!」
  芬克斯走近肥宅,朝著那張討喜的胖臉吐了口水。
  肥宅只是悶吭了一聲,似乎不打算理會。
  「我可不記得誰踐踏過你。長羅川大天幕的第二次破損,別說你忘記是誰造成的。」
  「那又怎麼樣,如果我當時沒有作出那樣的行動,所有的人都會被她殺死。」
  「你親眼看過帕羅蒂亞對任何斯諾莉莉以外的人出手嗎?」
  芬克斯的雙手忽然震動了一下。
  「如果沒看見就代表她什麼都沒做,那火災跟天幕上的破洞又該怎麼解釋,我不想聽你說話,你在嘗試辯倒我。」
  「你自己也見識過她能夠操作電流的能力,第一次的破洞也是跟你同樣滿腔熱血的另外一個傢伙用相同的方法造成的。那女人不是人類,這點再怎麼裝都無法騙過你,所以她改用了別的說法,讓你相信原本很荒謬的價值觀。」
  「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我至少可以殺死你三次,卻還站在這裡像個蠢貨般的想跟你好好談。」
  肥宅拿出手帕擦去臉上的唾液,緩緩說道。
  芬克斯試著告訴自己,這些假造出來的說法並不是真的,那只是敵人用來動搖自己的手段。
  但不知為何,這些字句卻緊抓住他內心的空隙,在上頭狠狠鑿出了裂痕。
  「你……你在嘗試著動搖我,因為你的魔法使也被消滅了,所以你想勸我放棄這一場戰鬥。」
  肥宅對於消滅兩字似乎有著好奇,他困惑的皺了兩下眉頭,短嘆一聲。
  「你認真的嗎?帕羅蒂亞根本半點事情都沒有。」
  「怎麼可能,我砍斷了她的手,甚至用Excali……」
  「吧噗啦。那只是點皮肉傷好嗎?」
  令人煩躁的挑釁話音從椰樹高聳的樹幹後傳來。
  風輕拂過,撥動樹葉的沙沙聲響,焚獄的轟龍正雙手叉胸靠著樹幹,滿臉「你當真喔?」的輕蔑笑容。受重創的右手竟然完好如初的接了回去。
  「現在可以讓我們好好談談了。你放下她,我放下槍。」
  「我能不放下嗎?」
  這算是遭到包圍對吧?芬克斯很困惑。
  而肥宅跟轟龍再怎麼看都不像是要動手的模樣,這更加大他內心的疑慮,他緊張地咬住嘴唇,除了點頭以外,他並沒有選擇。芬克斯遲疑了幾秒,將背後的少女魔法使輕輕地放在柔軟的沙地上。
  肥宅隨著解下腰間的槍套,丟進荒廢道路旁高及腰間的雜草叢。
  「M.O.E.是不明生物這點,只是政府為了各城市安穩民心而散播的說法。她們並非超自然的產物,也沒有牛鬼蛇神的外觀。」
  「大部份都像我這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女啦。」
  「帕羅,妳例外。妳真的是牛鬼蛇神。」
  「真抱歉,你繼續吧。等你說完我會很好心的陪你去看眼科。」
  「Mechanical Over-Technology Effigies──超科技類人械。這才是這一類『生物』的名稱。斯諾莉莉跟帕羅蒂亞,擁有類似於人類女性的思考與邏輯智能。但是她們的產生不透過繁殖;M.O.E.的產生,是舊時代的軍用奈米機械在大氣層上彼此吞食之後落到地表的結果。她們是透過機械的力量,短時間內完成數百萬年進化的另一種新人類。」
  突如其來的嶄新世界觀似乎把芬克斯嚇了個措手不及,他雙眼發怔,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肥宅。
  儘管他不清楚該怎麼看待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但無法否認的是,他看過斯諾莉莉與帕羅蒂亞的傷口,機械內部構造帶來的衝擊性已深植在他腦海裡。
  「那真是我看過最爛的硬湊英文之一。抱歉啦,我們太晚開始跑本格設定了,之後的詳細請你去買月刊或是設定集來看吧。你可以在末頁找到我們的訂購單。」
  帕羅蒂亞硬是打斷了肥宅,似乎對這個粗糙的用語很是不滿。
  「你為什麼能這麼篤定?」
  芬克斯的語氣並不沉穩,但內中的敵意依舊明顯。
  「我曾經在北方戰線服役過。破壞對人類有害的M.O.E.,是我的工作。斯諾莉莉對社會有著很大的仇視,讓她操作電流的能力成為了相當激烈的武器。另外,她是侵蝕型的M.O.E.,所以會從人類身上抽取能量維生,算是最棘手的類型。」
「那你該破壞的是她。」
  芬克斯朝帕羅蒂亞不滿地瞟了一眼。
  「雖然是蠻有問題的,不過也只是性格怪了點。其實她心裡住著一隻人畜無害的小動物。」
  「你剛剛說誰小!我的胸圍起碼也還有……總之不要把我跟侵蝕型的傢伙混為一談,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別太在意,她本來就是那樣。」無視帕羅蒂亞的強烈駁斥,肥宅從口袋中掏出一張褪色的相片,在芬克斯面前展開。「這是我管理局的朋友替我調來的,你自己看看吧。」
  照片上的日期寫著再新曆328年,場景映著當時還熱鬧的遊樂園一角,看似相當幸福快樂的夫婦左右圍繞住中央的少女,正對著鏡頭微笑。
  少女的面容,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那張臉。
  「這是……」
  「這是十八年前的相片。她根本不是甚麼魔法師,而是遊樂園經營者夫婦領養的M.O.E.。在身為董事長的布尼自殺之前,斯諾莉莉被登記為他的女兒。」
  「現在技術這麼發達,你可以造假!」
  「這樣做對我沒有好處。」
  「你藉此迷惑我,好讓我放棄唯一能對抗你的力量。」芬克斯從緊咬的牙齒縫隙間發出抗議。
  「這就是你的目的,你在害怕非常圓桌武士阻止像你這樣的惡人。」
  「醒醒吧。」肥宅用頹喪的聲音表達著感慨。
  「你們只不過是群好利用的烏合之眾,被她用謊言跟美貌勾引,除此之外又有哪裡特別?」
  「因為我們天生具有對抗邪惡的力量與意志!」
  「那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所謂的意志是甚麼?除了你以外的所有非常圓桌武士。全員都因為被奈米機械吸收無法負擔的熱量而死。這是場騙局,你們除了比較容易被女人勾引以外根本一點都不特別。」
  「那是你殺的!」
  「拜託你相信我。」
  「喂,偶爾信一次又不會要你一塊肉。」
  不只是肥宅,就連帕羅蒂亞都用著相當哀傷的眼神看著芬克斯。
  「……你們希望我怎麼作。」
  「我需要你陪我走趟醫院,把你體內的機械細胞去除。你應該也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與以往不同吧?在第一次與我戰鬥時,她的機械細胞受到了損傷,所以臨時把自己的核心組織放在你的身體裡,用你當來她培養再生細胞的容器。只要你體內的核心單元還沒損壞,她就隨時有再次啟動的機會。」
  「是我的心臟壞了,她才這麼做的。」
  「那只是在欺騙你,讓你以為你真的有適合成為偉人的資質。但實際上不是你需要她,而是她需要你才能破壞這城市。M.O.E.本身並不具有足夠獨立大量製造能源的內部機構,所以她們需要透過與人類短暫以細胞結合,或是直接榨取能源的方式來發揮她們原有的性能。而使用人類當作動力的結果,就是你看到的『魔法』了。」
  肥宅搖頭的同時下巴也跟著微微的抖動,讓他的無奈神情看上去有些滑稽。
  「以第一集的前半段來說算是硬塞給你過多的世界觀架構了吧,我也覺得這樣不太好。不過我們會有第二集嗎……」
  「帕羅,妳又喝酒了?」肥宅對帕羅蒂亞投以側目。
  「欸?沒有啊。」
  「總之你現在大致可以理解我剛剛說的東西嗎?」
  「嗯,我知道。」
  「那麼現在是時候擺脫斯諾莉莉了,不能再讓她這樣繼續下去。」
  肥宅走向倒在地上的機器人偶,但此時芬克斯卻突然粗暴地推開了他肥胖的鮪魚肚。
  他舉起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長劍,露出不像是常人所有的狂熱笑容。
  在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中,只聽得見水珠落在草上的拍打聲。
  突然的傾盆大雨,讓芬克斯執妄的笑容看起來更加畸形。肥宅這時忽然想通了,眼前的人並不是被奈米細胞造成的生理變異給扭曲。
  這個少年始終都在壓抑著瘋狂,現在他的假面具已經掉了。
  「喂,死胖子,這傢伙……」
  「你全說錯了!脆弱的人才會被利用。我很強,我沒有那種煩惱。」
  「當人在追求事物的過程中過於相信力量,那就是慾望呈現的弱點。槍所以會使人變得暴力,就因為力量原本就是種危險的誘惑。」
  「才不是呢!力量就是力量!」
  芬克斯高聲吼著,將那把號稱是從湖中女神得來的寶劍朝肥宅刺去。
  肥宅閃避不及的鮪魚肚被砍出了鮮血淋漓的創口,他肥胖無表情的臉劇烈地抽動,難以置信地瞪著芬克斯。
  銀白色的劍身閃著懾人的光輝,彷彿正享受著殺戮帶來的滋潤。
  大雨澆落,沖洗去劍上的鮮血。
  芬克斯似乎對此相當不夠滿足,他需要更多紅色。肥宅並沒有倒下,就在他身體開始搖晃的同時,帕羅蒂亞已衝了上來,勉強支撐住這三位數的體重。
  「哇,這陰險的演技。看來你也是個影帝級的角色。」
  「妳跟那胖子說的全是一派胡言,我是要成為英雄的人,怎麼可能會被惡魔騙了呢?我剛剛想通了,原來事情是這樣的。你口口聲聲說些我聽不懂的東西,其實就是在騙我,你想讓我動搖,對斯諾莉莉失去信賴。但是你沒有得逞,我現在就告訴你吧,其實這是她給我的試煉,她肯定早就知道事情會這樣發展,她預料你一定會出現來誤導我欺騙我愚弄我灌輸我。但你肯定沒想到,我們之間的羈絆遠比你想像得更多,因為這是愛,我愛她就像她愛我。這一切都是她給我的試煉,她在試探我究竟愛不愛她!」
  芬克斯咧嘴笑著,他伸手拉回劍身,輕輕反手一劃就在自己胸前割出了血口。如湧泉般噴濺出的銀色液體混在雨水中,沾上斯諾莉莉蒼白的臉頰,由微型機械所組成的少女魔法使又重新有了血色。
  「笨蛋,你這次做得還挺不錯的嘛。」那是斯諾莉莉的聲音。
  芬克斯熾熱的期盼,將她喚回了這個世界。
  「你現在有資格成為真正的大英雄了,準備好接受我的魔法力量了嗎,亞瑟?」
  斯諾莉莉滿意地點了點頭,右手開始凝聚白銀的柔和光芒,在地上劃出巨大的幾何圖案。
  「以創世之名,行救世大任。將汝之劍為我獻上,共譜凱旋之樂章……」
  「快點離開,那個動作會讓你整個人被機械細胞當成養份的!」
  厭於肥宅激動的吶喊,斯諾莉莉隨即舉起左手射出耀眼的電光。受到加熱而蒸發的灼熱水氣模糊了芬克斯的視線,如今她的眼裡只有他,他的眼裡也只有她。
  「我願意!我發誓!我效忠!我要當英雄!快讓我當英雄!快跟我性交!再見了,軟弱無力的過去啊!現在的我不一樣了!我脫胎換骨了!我超最強!」
  這就是少年盼望的。
  當力量掌握在手中,他就是無所不能的英雄。
  斯諾莉莉在光芒中閉上了雙眼,等著芬克斯前來奉上。
  芬克斯在光芒中閉上了雙眼,將雙唇朝著斯諾莉莉奉上。
  銀白色微型機械從斯諾莉莉的身體分解而出,重新組合成千萬把輕薄的利刃,朝著少年的身體一劍接著一劍的刺入。
  芬克斯已經感覺不到痛楚。
  當斯諾莉莉的細胞將芬克斯的肉體盡數包覆,自稱是少女魔法使的M.O.E.露出得逞的狂妄冷笑。
  芬克斯已經不是原本那個愚蠢又好騙的少年,如今的他成為身披白色鎧甲的高貴騎士,面罩上的縫隙宛如一道不能見底的深淵,散發出單純卻懾人的怒氣與殺意。
  「雖然差點就被你們打亂了計劃,不過看來還是我贏了。」
  儘管開口的依舊是芬克斯的嗓音,但很明顯地,他陷入幻想與瘋狂的理智已經被斯諾莉莉給徹底地控制。
  滂沱的雨,打在騎士冰冷的外裝甲上,颼颼的風聲迴盪在夜裡,與逐漸降溫的夜雨聲交疊出一段失控的節奏。
  「光想到我跟妳是同類,頭就開始疼了呢。所以我才討厭妳們這群侵蝕型的混帳,要不要乾脆改名叫仙人跳型還是黑木耳型啊?」
  「帕羅,不要做無謂的挑釁。」
  縱使肚子上被砍穿的傷口再怎麼看都不是能止住血的模樣,肥宅依舊硬是把自己的身體支撐了起來。雨水滲入了傷口,帶來難以承受的劇痛,但他依然壓抑著。
  「哪有無謂,你看很有效啊。反正這種沒有電池就只能一路當老鼠跑的廢物,除了騙男人也沒其他搞頭囉。」
  「我很快就會讓妳永遠閉上嘴。」
  帕羅蒂亞的謾罵無異給了斯諾莉莉的自尊一記沉甸甸的耳光,當她因生氣而怒吼的同時,鎧甲底下的少年也一齊咆嘯。
  在白色騎士舉起右手的同時,空氣也隨之發出不安分的劈啪細響。
  隨著一道刺眼的閃光,電流引爆的熱風已經將遊樂園的大門給炸了開來,順帶將肥宅連同身旁的轟龍給一齊拋飛。
  肥宅渾身鮮血,但仍然狼狽地活著,光這樣就不可能讓斯諾莉莉滿足,只要這個人依舊與她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她就不得安穩。
  所以只有殺,毫無保留的殺,完全放肆地大殺特殺。
  白騎士舉高了斷鋼劍,在瞬間以電流產生的磁場吸引住遊樂園內的廢棄鋼鐵,組合成更巨大的武器。
  兩層樓高的巨劍轟然墜落,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如白晝般刺眼的銀色弧光。
  「這樣就結束了!」但他沒有得手。
  「不,這只是剛開始。這次有進步,沒有浪費時間先喊招式了。」
  當震起的一地泥濘落回水窪時,已經看不見兩人的身影,代而回答的是藏獒外觀的絨毛怪物。
  雖然牠的眼神與爪牙依舊帶著掠食者特有的兇性,口氣聽起來卻是千篇一律的冷淡。
  兩只粗壯有力的玩偶手臂正緊抓著六公尺長的沉重劍刃,只要再向前三公分,巨大的劍刃就會將牠當成西瓜從中剖成兩半。
  「已經自顧不暇,還有心情耍嘴皮子,看來一次教訓還不夠呢!」
  「如果這樣就算教訓,那麻煩妳下次多用力點囉。」
  對於斯諾莉莉而言,這樣的態度令她光火,她無法忍受任何人對她抱持有輕蔑的態度,更何況對方只是個猥瑣的胖子與腦袋出問題的M.O.E.。
  「淨是玩些小把戲!但是從現在開始就再也沒有這問題了!只要你們被消滅,就再也不會有人像水溝老鼠般的在我面前爬竄,像你們這樣的社會低等廢物都應該消失才對!我要你們全部為布尼的死付出代價!」
  「我可壓根不記得哪裡有虧欠妳,不過如果沒有那群用下體思考的傢伙,妳好像沒法子在我這低等廢物的手上活這麼多集耶。」
  「本來就該是這樣的,我是食物鏈上面的大貓,人類只是用來滿足我的糧食!」
  「把自己當成貓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而且我不記得貓有這麼醜的啊。」
  聽到「貓」字的同時,藏獒從沒有動作的嘴角底下發出了不屑的咋舌音。
  把握住白騎士由於情緒激昂而露出破綻的一瞬間,藏獒用上全身力氣撥開臂上的重壓,迅速地躍上十公尺長的劍身。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只有力的腳爪已經突進到無法閃避的距離,不偏不倚地壓上他的腦門;白騎士輕易地被藏獒渾身的重量給筆直踹飛了出去,巨大的金屬集合物也隨之分解。
  難以置信且無法忍受的一擊。
  雖然外觀形似絨毛布偶,但藏獒的每下攻擊都是足以在銅牆鐵壁上輕易打出凹洞的力道。
  白騎士從廢棄多年的射氣球攤位中站起來,全身都沾滿了填充玩具的絨毛,看起來就像隻正在掉毛的雞。
  「妳與我明明同樣在捕食人類,為什麼要屢次妨礙我!」
  白騎士激動的揮出一劍又一劍致命的斬擊,但所有的攻擊都被藏獒的一對黑色利爪牢牢接住。就在騎士轉變攻擊方式踏出前刺的同時,藏獒也隨之一個轉身掠過迎面而來的劍鋒,借力把騎士給摔進了地上的爛泥中。
  「人跟人會同類相殘,妳認為模仿人類文明性的M.O.E.會是特例嗎?順帶一提,帕羅並不會攝食足以讓我致命的熱量。」
  「閉嘴!我不想聽你辯駁我!」
  騎士拾起滿是髒污的斷鋼劍,從泥濘中緩緩站起。雨水很快會洗淨他的鎧甲,但卻澆不熄他心中的怒火。
  「看起來在捕食之後連宿主的原有性格也一起表現出來了呢。」
  「我說了我不想聽你辯駁我!」
  空氣中忽然凝聚出無數的光點。
  在白騎士朝著藏獒大吼的同時,膨脹的光點接連著爆炸了開來,強烈的電擊竄過全身,閃光與爆音瞬間癱瘓了藏獒的感官知覺。
  (我們現在可以進廣告了嗎?)
  (在雨水中操作發電,這可真是不利啊。)
  (哇,真難得看到你會怕耶。)
  強烈的耳鳴與炫目的閃光讓藏獒的知覺停止了活動,靜靜地佇立在原地,彷彿一具拔去靈魂的空殼般動也不動,唯一還能接收到的訊息只有帕羅蒂亞在腦內透過神經訊號傳送過來的抱怨聲。
  (帕羅,修復感官系統。)
  (已經在做了啦,至少要等四秒。)
  (這次比較久。)
  (沒辦法,最近日子過太爽,生疏啦。那傢伙該不會又想逃了吧?)
  (這次不可能,當你惹火一個做作的女人,她沒看到你的屍體是不會甘心的。)
  (哇,好像有點道理。)
  (修復完畢後,把紅燐的凍結解除。)
  (你幾年沒用了,要是掛掉怎麼辦。)
  (別說得只有我生疏,妳也一起承擔吧。)
  (你還有三秒半。)
  「那麼這之間,就只好……」
  藏獒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但拳爪倒是牢牢地握住了騎士的右手,用力一扯就捏碎了整隻手的骨骼。
  牠當然聽不見騎士的哀號。
  「下次試著從空中攻擊我,這樣你在地面上的震動我就察覺不到……不對,這個觸感不對。」
  當被剝奪的知覺恢復時,這才發現剛剛被握碎的不是騎士,而是機械小丑的骨架。
  數十架半壞的小丑機器人踏著詭異的步伐,伴隨著破舊音響播放出的音樂正在舞動。
  整座廢棄的遊樂園竟然重新動了起來,雲霄飛車劃過雨幕疾駛而過的呼嘯聲傳入耳中,那些曾經受到孩子們喜愛的旋轉木馬個個都被削去了頭部,嘎嘎的上下晃動著,在夜半之中呈現出一幅恐怖片般的畫面。
  「現在……你……獵……死……」
  長年沒有保養的機械小丑在雨中流著鐵鏽色的眼淚,用支離破碎的詞彙訴說著敵意,一個接一個地湧上。
  縱使藏獒有著無堅不摧的爪牙,但再怎麼強力都只有雙手雙腳,打壞一隻,下一隻也會提著同伴的斷臂瘋狂的補上位置,轉眼間就在數量上落入了下風。
  「怎麼了,剛剛猖狂的氣勢上哪了?嘴巴上這麼厲害,結果也就只有這點能耐嗎?」
  不知為何依舊能夠使用的廣播中,傳來白騎士亢奮的話音與大量的雜訊,芬克斯已經完全陷入了夢境,幻想自己是個斬龍除惡的大英雄,快樂且享受地任由斯諾莉莉帶來的幻覺蠶食著自身僅存的意識。
  「這地方的發電設施果然還能運轉。你他媽的當真打算引爆這裡嗎!」
  藏獒的咆嘯沒有得到回應。
  牠迅速收回十指上的利爪壓低身體,赤手空拳擺出了宛如東方拳法的架勢,一把抓住迎面而上的小丑轉身拋飛了出去,骨牌般的一倒就是十幾隻。
  沒給小丑重新恢復陣型的機會,一條粗長的導爆索從藏獒的厚毛皮中拋出,猛烈的一爆就在遊樂園堅固的石板地上炸出了焦黑的大窟窿,爆發的煙幕遮蔽了視線,藏獒也從白騎士的視界中消失了。
  普通人即使擁有M.O.E.,也不可能會持有軍隊用來掃蕩地雷的道具,但或許就是這樣的對手才更加有踐踏的價值,斯諾莉莉討厭自己被當成獵物的感覺,她必須證明自己做什麼都是正確的。
  (妳要冷靜啊斯諾莉莉,妳至今不都是燃燒自己走過來的嗎?)
  她在心中低語,芬克斯當然不可能給予她更多支持,少年的腦部已經完全停止了自我的思考活動。
  刺骨的冷風在此刻無聲無息地靜了下來。但雨還在繼續,在這窒息的每分每秒戰慄中繼續。
  「換妳當鬼了。」
  藏獒緩緩步上了騎士藏身的鐘塔,雨點被藏獒碩大的身軀給擋住,牠背對著霓虹燈的照射,影子蓋住了措手不及的騎士。
  「怎麼可能……」
  「如果特地挑選這地方只為了看我被包圍,那妳實在浪費了地形上的優勢。你的落雷似乎對我不管用了,雲層的能量正在消散。」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騎士發出令人作噁的乾笑聲,有著生命與思想的盔甲摩擦顫動著,彷彿從頭到腳的每個細胞都被感染上愉悅與滿足。
  「在笑什麼?」
  「笑你被自己的聰明給出賣了!」
  腳下的地板爆裂而開,承受過大能量而損壞的電氣管線一一爆發,將偌大的鐘樓從內而外扯碎成獨立的磚瓦與鋼筋,失去立足點的藏獒就這麼直直地被拋入夜空,從數十尺高的空中墜地。
  白騎士隨之從僅存的鋼骨結構上一躍而出,吸引聚集起散落在空中的鋼筋,轉眼間再度形成了巨大的兵刃,將數噸重的質量全數朝著藏獒墜落的地點壓下,龐大的墜落質量讓整座山丘都震動著。
  (這樣還不夠。我不能讓他再站起身,我不要看到他再站起來。讓他死得徹底,讓他毫無保留地被消滅。)
  斯諾莉莉對芬克斯的腦識下達命令,白色的騎士再度開始動作,將手中快速凝聚的電球朝著身後的遊樂器材一揮,讓數十公尺高的摩天輪在爆音中墜下。
  「你確實是個棘手的男人,如果不是你外表這麼難看,我想我會選擇你當我的宿主作點貢獻,可惜你實在是又胖又蠢,沒弄清楚我的能力有多少運用方式,就貿然踏上鐘塔。」
  白騎士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看著在雨中反而愈燒愈旺的火焰,盔甲底下的斯諾莉莉渾身充滿電流竄過的酥麻快感,等不及要品嚐勝利的甜美滋味。
  只可惜她這次依舊也失敗了。
  「事先知道妳能操作電流的話,我想即使是白痴也不會踏上去的。M.O.E.的械進化性質,這我可是專家啊。」
  平靜的回答讓白騎士的背脊瞬間涼了半截,他簡直無法置信竟然有人能在那樣淒厲的攻勢之下生還。
  「不可能,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在那樣的狀況下活下來!」
  「所以我沒踏上去啊。」
  「我親眼看見你上了鐘樓!」
  「那不過是披著狗皮的機械小丑,很簡單的把戲。不過即使我正面承受,也不會死吧。說實話帕羅蒂亞的性能比妳優秀太多,而且在北方戰線,更有威脅性的傢伙多得是。」
  「北方戰線……難道你是……!」
  「轟龍可不是很常見的M.O.E.名字。當帕羅蒂亞對妳報上軍名的時候,妳就該要識相點。如果是我,就絕對不會想惹上有對M.O.E.處理技術的前軍人。這下子是誰聰明過剩呢?」
  原本以藏獒絨毛包覆住外表的機械生物從倒塌石堆的陰影中緩緩步出,牠的外觀已經不再像隻藏獒。
  黑色無機質的裝甲上佈滿了尖銳的稜角與象徵警告的黃色標示線,頭兩側的短角凸顯了以龍為參考的設計,灼熱的白色吐息正從無數的尖銳短齒縫隙中散出。
  「這難道是……」
  「普通的侵蝕型由於只使用宿主的熱量,所以械轉換型態最多只能達到像你一樣的程度。但是帕羅是同步型,我跟她一起支出的總額度,怎麼想都是絕對優勢。」
  龍人的雙眼閃著熾烈的橘黃,那股氣勢宛如連雨水都可以蒸發。
  「不可能,我從來沒聽說過M.O.E.可以存在兩個以上的械轉換型態……」
  「我也不例外。但是我習慣把內裝功能先停止,只用偽裝外殼來戰鬥,這樣可以省點耗能。無聊的解說結束了,你可以像之前我破壞掉的五百七十三隻M.O.E.一樣,賭一個根本不可能的機會。」
  龍人輕描淡寫地講著殘酷的事實,簡直這一切都如此稀鬆平常。
  「聽起來我不過是殺了幾十個人,但你在北方奪走的生命肯定更多。你只看到獅子,卻不知道獅子吃人,跟人吃雞鴨原本就只是相同的道理。」
  「是啊,所以怎麼了嗎?」
  「所以從善惡觀點上看來,你才是邪惡!」
  龍人沒有動搖。相反地,牠甚至大笑起來。
  「那很重要嗎?五百七十四。」
  「我會讓你後悔那目中無人的態度!」
  白色騎士手中的劍延展開來,分岔成複雜且細長的形狀。前所未見的龐大能量讓夜晚如白晝般地明亮。
  遊樂園地底的輸送管線正源源不絕地提供他所需要的能源。超出負荷的老舊線路一一爆發,遊樂園正在崩毀。
  (喂,這個電磁反應是……)
  (電磁砲。她打算同歸於盡。)
  「你是認真的嗎,那磁力可是會把你扯散的喔。」
  「沒關係了,就讓你跟我一起在這個討厭的地方結束吧……」白騎士的聲調聽起來彷彿在號泣。
  他舉起了手中異形的巨劍,將光芒的方向指向了天空。
  「喂,到底有多恨這個城市啊?」
  龍人嘗試靠近,但那風暴般的磁場光是伸手出去都彷彿要被扯碎一般。
  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誰也停不下這場災難的到來。
  這都是那些人不好。
  斯諾莉莉的意識逐漸遠去,眼前已經是一片空白。
  雨停了。
  頭頂上的鋼鐵天空依舊完好。
  那落下的滴答聲是甚麼?
  是眼淚嗎?
  不可能,斯諾莉莉在很多年以前就不會再流淚了。
  白騎士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把漆黑的長劍不偏不倚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我會閒到讓對手有裝填到最大功率的時間嗎?」
  龍人緩緩地走近,毫不遲疑地抽出了長劍。
  殘暴的金屬輪廓逐漸分解成紅色的懸浮粒子,重新組成了紅色少女的樣貌。
  「你可以不要突然解除同步嗎,很冷耶……」
  「接下來就交給妳了,我不想動用到更多熱量。」
  「我知道啦。」
  赤身裸體的帕羅蒂亞平舉黑色的長劍,在雨中沖洗著。
  「結果你也不過是個庸俗的人類啊……那種自以為是的正義能譴責我嗎!」
  白騎士的外裝甲也隨之剝離,枯槁如柴的少年全身上下的熱量都已經被奪走,動也不動地站在雨後的水霧中。
  冷風灌進他胸口的破洞之中,發出呼呼的聲響。瞪大的雙眼望著斯諾莉莉赤裸的胸膛,他已經再也沒辦法勃起了。
  斯諾莉莉滿臉狼狽地倒在因為爆炸而龜裂的路面上,看起來像是一團被隨口吐在地上的口
香糖渣。那不可一世的氣燄已經被踐踏殆盡,她親自舉起了只剩下半截的斷劍,在手上劃出傷口。
  在帶著燐光的體液澆落在劍身的同時,刺眼的火光迸散開來,高壓電流纏繞在重新癒合的劍身上,發著致命的劈啪聲。
  「帕羅,破壞她的時候到了。」
  肥宅脫下背上的外套遞給帕羅蒂亞,以她的身高而言,這尺寸實在過大了。
  「她不可能接得下紅燐的一劍。」
  帕羅蒂亞輕率的笑容相當地不以為然。
  「我認為每個人都值得被尊重。」
  帕羅蒂亞在身體披上外套的同時,如同子彈般朝斯諾莉莉縱躍而去。
  縱使斯諾莉莉嘗試以粗暴的回擊來忽略掉帕羅蒂亞滿是惡意的訕笑,但銀白色的劍身尚未來得及觸碰到對方,帕羅蒂亞的左拳就已經撞在她的鼻樑上。
  再單純不過的碰撞,毫不留情地撞碎了她的漂亮臉蛋。
  斯諾莉莉不顧自己臉上的鼻血,向前再度揮劍。
  爆發出電光的斷鋼劍正憤怒地高鳴著,火花將帕羅蒂亞的頭髮給燒出了焦味,但她依舊保持著輕浮的表情,用再輕鬆不過的流暢動作將手中的黑色劍刃插進了斯諾莉莉的腹部。
  紅燐沒入身體的瞬間,斯諾莉莉首度體會到甚麼是消滅的概念。
  當然,這也會是唯一一次了。
  「這個是……」
  「紅燐是專門設計來徹底破壞械進化細胞用的武裝,只要被砍過就絕對不可能再復原。」
勝負已分。
  「為……什……麼……我明明是一路燃燒自己才走到今天的……為什……」斯諾莉莉的喉頭顫動,。
  「別開玩笑了,賤人。那根本就不叫燃燒自己。」帕羅蒂亞嘆了口氣。
  「妳只是把這些剝奪與利用他人所得來的東西,當成自己努力的成果而已。」
  「你們究竟……為什麼要攪亂我的計劃。」
  「沒有人有資格把自己過去的不幸散播出去。」帕羅蒂亞冷冷地看著斯諾莉莉,嘆了一口很深長的氣。
  「即使妳是美少女也一樣。我們可不是那麼王道的作品。」
  「那真是很差勁的作品呢……十年前,當時我……」
  「不要只有在求饒時才會想講回憶錄啦!」
  帕羅蒂亞不耐煩地橫揮紅燐,將斯諾莉莉從腰際相當俐落地一分為二,並且用功夫電影中踢爛東亞病夫匾額的動作將她的身體給踹飛了出去。
  斯諾莉莉不聽使喚的身體落入地面的裂縫之中,任由雨後灌入的泥水給緩緩淹沒。
  夜晚再度暗了下來。
  「這樣就結束了……」
  肥宅如釋重負地彎下腰大口喘氣,他全身上下都被汗水以及雨水打濕。
  但當他抬起頭來,眼前的人卻不是帕羅蒂亞。
  清澈的藍色眼眸中泛著微暗的光芒。從未見過面的少女穿著過大的披風,正以異常愉悅的笑容望著他。
  「你好,我是崩穿的迪特里希。隸屬於長羅川市管理局的M.O.E.。請不要擔心,我並沒有敵意。」
  「妳在好個屁啊!等等,不可以摸那邊……妳想做甚麼啦!」
  帕羅蒂亞一時之間來不及反應,已經被與她身高相仿的少女從側邊牢牢地撲抱住。
  「哎呀,只是偶爾遇到跟我相似的同類,一個不小心就太高興了。」
  迪特里希忽然間推開了帕羅蒂亞,從過大的披風之中抽出了兩公尺長的可折疊長槍,蓄勢待發的笑容之中滿是自信。
  「那麼先來確認一下你們的立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