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烏龜與兔子．續

　　第三回合，燕雨千與汪小藍擴大了戰場。

　　她們一面奔走、一面交鋒，沒有一刻站在同樣的地方。

　　根據現況分析，燕雨千判定自己即使在這沒有拿下勝利也不要緊。

　　只要拖住對方，盡可能的往西南走，拉開汪小藍與同伴的距離，不讓她進行支援，洪門就會贏。

　　師妹肯定能夠打敗對手，與妃雪師傅他們會合，接著以人多對人少的狀態一步步贏下比試。

　　師妹很厲害，燕雨千親眼見過所以明白，她比自己在單兵作戰上不知道強上多少。所以，沒有問題……

　　不過……燕雨千不想輸……

　　不知為何的不想輸。

　　明明怎麼思考都找不到答案，怎麼觀察都覺得沒有破口。

　　勝率，基本是零。

　　但是她不想輸。

　　大概是因為她是師姐吧？明明比大家都還要早進到洪門，卻是唯一輸的那個，她會無地自容。

　　或許她能主張，洪門的劍法是雙人的劍法，她只有一人，當然會輸。

　　但這樣，也太難堪了……

　　沒有輸的選擇，竟然是五五波，那就要贏，才剛這麼想著，對手立刻表示抗議。

　　「有破綻！」
　　
　　鏗鏮──

　　「錯覺而已。」

　　破綻這種東西，燕雨千或許打不開對方的，但要她裸露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

　　還是五五波……

　　在沒有包袱的情況下，燕雨千倒有信心不會失誤。

　　可惜只是如此，顯然不夠，兩人之間的對決一直沒有新的進展，多打了近十分鐘，也就是兩人生命點數又都掉了一成，來到了四比六。

　　這樣下去，要怎麼贏？

　　勝利的畫面，燕雨千感覺越來越難想像……

　　鏗──

　　「奇怪……妳明明看起來就挺不專心的，為什麼還能做出這麼精密的格擋？」

　　「就說了──只是錯覺──」

　　鏮──

　　彈開對方的突襲，兩人再次拉開距離，平行的奔跑在大草原上。

　　關於分心，是有祕密的，實際上稍稍分開的心，並不會影響燕雨千的動作，因為那些動作，她已經不知道做過了幾十萬次，都變成本能反應的一環了，近乎於反射動作。

　　從什麼角度砍來的劍，用多少分的力氣、由何處打回去。

　　就像機械一樣，不差一分一毫。

　　像機械聽起來或許有些負面，可燕雨千很感謝這樣的自己，因為這樣她能分開一點神，去思考更多一點的事情，冷靜看清戰局，分析一切數據，然後再讓大腦回傳指令給身體，告訴它們該調整成怎麼樣子的反應。

　　這或許就是燕雨千所能做到的──全部的事。

　　但是，這還不夠，還不會贏……

　　即便不甘，也就到此為止……

　　先行損失掉的生命點數，實在硬傷，嚴重的影響了勝負。

　　『師姐──妳有FreeStyle嗎？』

　　不知為何地，她想起了師弟所說過的話……

　　和敵人剛剛所說的話，很像。

　　「山豬猛擊！」

　　又來！？

　　鏮──

　　「這次是速轉力的招式嗎？力型的招式對我來說確實有點棘手呢……」

　　「但妳卻很完美的格擋後閃開了不是嗎？」

　　「是啊……」

　　終究不是很有差距的對手，知道對方想主打的部份，用相對應的方式便能化解，退路也早就預算好了，要就是互換，絕對不會讓對方比自己拿到更多一分。

　　燕雨千再次架起基本架式。

　　「可惜我們洪門並沒有狩獵山豬的劍法。」

　　「正常的門派也不會有吧～」

　　「有本事就再來一次。」

　　「妳不跑了嗎？」

　　「妳們的副會長說過，可以的話希望大家不要跑到太南邊去，已經夠遠了，再跑下去就要超過村莊的南端，直達島嶼最南。」

　　「沒想到妳居然連副會長隨口說的規矩都那麼遵守，真是乖寶寶的典範，不如讓我來教妳一點壞壞的事情如何？」

　　「洗耳恭聽。」

　　「山豬猛擊──！」

　　「竟然是奇襲！」

　　鏗鏮──

　　「怎麼樣？夠壞嗎？」

　　「沒有得分，還不夠吧？」

　　「猛擊、猛擊、猛擊、猛擊！」

　　對方似乎真的化為了憤怒的山豬，在草原之上東撞西撞，甚至連松雨落花劍中靜的部份都捨棄掉了，這隻山豬不踢步、不示威，只猛衝對手，用力的揮出上斬擊。

　　棘手不是說說，速轉力型的招式對於燕雨千而言確實麻煩，尤其對方的速，是真的比自己還要快上一些的速，加成之下的力，也比自己高上一些，硬要接的話手三兩下就會被對方給震麻掉的。

　　不過她是誰，她可是燕雨千，什麼都不會，只有精密度夠的燕雨千，每一劍都用了最佳角度去化解！

　　一般的對手碰到這種狀況，肯定信心全失、大受打擊，但意外的，汪小藍並不像山豬那樣直腸子。
　　
　　連續同樣的攻擊成為了晃子，突然的變化殺個對方措手不及──

　　「野馬後踢！」

　　轉身一個重平刺，啪沙──

　　「如何！」

　　雖然沒有正中對方心窩，但她確定自己刺中了對方的左上臂。

　　燕雨千甩了下劍，拍拍被刺中之處，回答道：

　　「還行。」

　　這才發現自己也被砍中的汪小藍，看向自己肩頭。

　　「嗚……」

　　不過大概是自己小贏一點，由手環的顏色判斷，現在約是五比八，對方只剩兩成生命，氣數已盡……

　　「下一回合，將分出勝負，一樣互換，會是我的勝利，妳確定不改變一下打法嗎？」

　　「妳是說FreeStyle？」

　　「嗯？」

　　燕雨千微微勾起了嘴角，「不好意思，我不會那樣的東西。」

　　她並不是沒有試過，在師弟與她這麼提議之後，她曾嚐試在每一劍中加入微調，但不行，她的身體本能上的產生了抗拒，讓攻擊出現了延遲。

　　原本能夠輕鬆擊中目標的劍，變得擊不中了，完全是本末倒置。

　　然後，她明白了……

　　烏龜，不可能學習兔子，硬是要用兔子的步伐奔跑，反而會讓烏龜無法前進。

　　每一劍、每一劍、每一劍都長得一模一樣，就是她的驕傲。

　　那麼她能做的僅有，將這一件事做到更好──

　　「來吧！」

　　燕雨千再次拉開與汪小藍的距離，兩人在草原之上對峙了數秒之久。

　　「這一劍，將會是最後一劍吧？」

　　「沒錯。」

　　「那麼……我就不客氣取走勝利了！」

　　正常來說，絕對如此。

　　交手了這麼多的回合，每一次都是對等互換，最多兩成傷害，燕雨千根本不可能會逆轉。

　　但，真是如此嗎？

　　「陰陽轉換！」

　　從這一刻起，燕雨千要去追求屬於她、屬於烏龜的勝利……

　　將自身的氣，由陽氣轉為陰氣，使用與對方相反的氣循環，並且擺出了捨棄防禦完全攻擊的架式，將所有的希望都注入了這最後一劍裡。

　　反正就剩兩成的生命，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

　　「「喔喔喔喔喔喔──」」

　　兩人同時衝向對方，揮出了劍。

　　乾淨俐落的風切聲，劃過天際，同時些許的青草飛舞了起來。

　　飛過對方的二人，擺著最後出劍的姿勢，動也不動，時間，彷彿暫時靜止。

　　對她們來說，這都是這場對決的最後一劍……

　　碰──

　　燕雨千率先倒下，同時她的手環也變成了完全的黑，宣告出局。

　　「呵……」

　　汪小藍笑了一下，緊接著……

　　碰──也倒了下來。

　　「竟然……有這種事……」

　　同歸於盡。

　　「妳竟然，能一劍奪走我五成的生命點數嗎？」

　　身體感覺是挺麻的，暫時不太能動，但這最後一劍，怎麼想都不覺得有這麼大的威力。

　　燕雨千將劍刺向地面，靠著劍稍稍撐起身子，微笑的說：

　　「正確來說……是445點生命，也就是妳最後剩下的生命點數。妳知道……為了更準確的判定，生命點數，實際是一千點嗎？」

　　「咦？聽是聽過……但這個只有紅色變化，看不出來呀！」

　　「是啊……不過我是用算的，算的出來……」

　　汪小藍將手伸向天空，看著全黑的手環，瞇起眼……

　　「真的假的？」

　　但感覺還是不太對……怎麼算都不會是445呀？

　　「一劍的傷害，100點，重度傷害，100點，陰氣的加成，100點，氣循環破壞成功，50點，大量出血，50點，重複位置精確斬擊，50點──粗略的算一下，大概是這樣，這就是我那個當下所能做出的最大傷害，合計約450點。」

　　「！」

　　汪小藍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際，原先已被砍過一劍，導致衣服破了一點的地方，最麻最痛之處，正是這裡，對方的劍竟能完全沒有誤差的砍到同一位置上嗎？

　　只要偏差了一點點，她便能殘血存活。

　　「太扯了吧……痛痛痛痛，可惡，要是開鋒劍的話，第二劍說不定已經碰到腸子了，算是幸運吧？哈──」

　　汪小藍深吸一口氣，重新調整氣循環，接著站起身，走向對方。

　　「來吧～」

　　燕雨千拉住對方伸出的手，站了起來──

　　「謝謝。」

　　「雖然我的最後一擊，遠超過200點，但多出的部份沒有意義，計分也不會採用，是我輸了呢～明明沒有大意，堅持到了最後，卻還是沒有取勝……」

　　「我也是呢，最多就只能做到這樣而已……很無趣吧？妳最討厭的類型、像是機械一般的傢伙。」

　　「嗯……老實說能夠這麼極端的將自己貫徹到底，反而讓人有點佩服呢～」」汪小笑了起來。

　　燕雨千看向晴朗的天空，跟著笑了。

　　「是嗎……」

　　這就是她的超越極限，也是她現在的極限。

　　烏龜永遠都是烏龜，想再見到前方的兔子，或許只能等牠繞過地球一圈，沒有辦法。但是不斷、不斷的前行，相信再相遇的時候，烏龜也能和兔子說，我見過妳所見過的多數風景喔～

　　那肯定是不再移動的烏龜，無法想像的美麗吧？

　　「謝謝指教。」燕雨千順勢與汪小藍握下了手。

　　鬆手之後，汪小藍提議道：

　　「一塊到其他地方去觀戰吧！」

　　「咦咦？先出局的不是該先離場？這樣不算犯規？」

　　「又不是超正式的比試，沒有影響戰鬥就不算啦～我想想，先到日軍遺址那邊去吧～會長他們是往那個方向走的對吧～」

　　「一般不是該先關心一下另外一邊？」

　　「雙胞胎有心電感應，既然我都輸掉了，妹妹也一定會輸掉！不用擔心！」

　　「這好像不是心電感應……」比較像是什麼詛咒。

　　「沒事、沒事，到那邊一定能遇到妹妹的，我有預感！」

　　燕雨千想想，兩姊妹的性格看起來極度相似，那麼不論勝敗，確實都會往那個方向去才是，而她也有點想看看其他人的比試。

　　於是說道，「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