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人質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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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6-03
  因為優席恩俐落完成任務的緣故,暗矢魔族損失慘重,安分了三天便決定接受神族談和的提議,雙方皇帝總算和平地坐下來討論和平條約的細項內容,而這一討論,又是三天過去。

  「今天差不多要有個結果了吧……」沙提加比其他皇子都還要關注這次的會談,畢竟如果談成了,就是歷史上唯一的神魔和平條約,但就算是如此,也有令人擔心的部分……

  ——人質交換。

  基本上已經確定是以這種方式維持條約的約束力了,可問題就是:人選是誰?

  「你還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啊……」優席恩有些無奈,這幾些天沙提加都跑來他房裡滿臉擔心,而他卻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有興趣,實在很難聊得起來。

  「當然擔心啊,交換人質……被選上的人要去魔宮當人質耶!雖然說是暫時講和了,但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盡釋前嫌啊!」

  他們神族和暗矢魔族在這千萬年的歷史之中不斷的廝殺,怎麼可能沒有仇恨累積,更別說人質一個人去到孤立無援的敵方陣營,光是這種情況就大致能猜到那個人質會遭到怎樣的非人對待了,絕對會是生不如死。

  「唔,我是不懂那種太難的事情,反正應該是不會讓你去,你一看到魔族就暴走,不適合這種事情。」本來就對政治毫無興趣的優席恩試著理性分析,總之現在先讓沙提加不要那麼悲觀就好,畢竟結果還沒出來,現在不管多少擔心都沒用。

  「我自己也知道啊……但如果是優席恩哥哥你的話……!」

  殺過不計其數的魔族的『染血銀翼』,如果落入魔族的手中,會有怎樣的下場根本無法想像!

  「……應該也不會是我,畢竟如果去暗矢當人質,和千影、絕戮的戰爭會困難許多。我對神族還是有利用價值的,應該不會……」說到最後,優席恩自己也不是太確定了,少了暗矢這一敵人,神族也不需要那麼多的戰鬥人員,只會聽從命令戰鬥、而且地位最為低下的他,或許真的有被捨棄的可能……

  想到這裡,優席恩不自覺地開始顫抖,但表面上還是保持冷靜,不希望沙提加看出任何異狀。

  稍微想了下,優席恩冷靜下來,放鬆握緊的拳。他早就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就算真的被捨棄了,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畢竟會因為他消失而哭泣的人,已經一個也沒有了。

  「……無所謂了,就等結果出來就好了。」

  反正,他們再擔心也沒用了。


  *


  隔天,被所有人所關心的會議終於結束,所有皇室重要成員和相關人士都被告知了結果,優席恩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我被……選上、了?」

  優席恩不可置信,心底卻又有某處認為是理所當然,除了震驚倒是沒什麼其他反應,但在他身旁的沙提加反應卻比他大得多,幾乎是要咆哮出聲。

  「一定是搞錯了什麼!怎麼可能會是優席恩哥哥!」

  「不,這確實就是會議結果,絕無一絲虛假。」傳話的神族面無表情地說,完全不把沙提加的滿身殺氣放在心上,只是轉頭對優席恩繼續說:「另外,神皇陛下有令,要優席恩殿下過去一趟。」

  「……明白了,我東西收拾好就過去。」

  傳令的神族點了點頭,看也沒看沙提加一眼就離開了。

  「優席恩哥哥!」沙提加轉頭對著優席恩吼,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他可以如此平靜就接受這個事實,但一轉頭就立刻愣住了,優席恩只不過是故做平靜而已,其實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臉色有些蒼白,但卻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反對的字眼,很明白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有用。

  所以,只能接受了,就算再怎麼憤恨不平都一樣,這件事從來就沒有他們可以改變的餘地。

  「我……沒關係的……」優席恩強忍心中的不安,最先說出口的還是安慰沙提加的話語,「就算去魔族當人質,我也沒關係的,最重要的是,不是選你真是太好了,沙提加。」

  「優席恩哥哥……」沙提加感到一陣心痛,明明比誰都要恐懼,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甚至還出言安慰他,為什麼會是這樣溫柔的優席恩哥哥……!

  「放心吧,我相信選我一定是有理由的,所以一定沒問題。」優席恩拍拍沙提加的腦袋,語氣溫和卻強硬地下達逐客令:「你就先回去吧,這件事就別太在意了,父王不會隨便讓我送死的。」

  「但是……!」沙提加本來還衝動地想反駁些什麼,但看著優席恩堅毅的眼神,到底還是沒有把話說開,「……我知道了……」

  沙提加離開後,優席恩原本還算冷靜的表情立刻充滿怒火,他一拳揍在牆壁上,將牆壁砸出個窟窿。

  「該死!」


  *


  「——所以,為什麼選我?」看著王座上的那人,優席恩咬著牙問,帶了點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顫抖。

  「這麼簡單的事情還需要問?」神皇露出鄙夷的冷笑,「你已經沒用了,就是這樣。」

  「為什麼……?」就是因為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理由,優席恩才如此無法接受。「我明明一直都有好好地完成任務、明明一直都……!」

  「是啊,作為贏得戰爭勝利的工具,你還是挺不錯的。」神皇不耐煩地打斷優席恩蒼白而又無力的辯駁,「但是要勝利,也不是非你不可,就算你再笨,也應該聽得懂這意思吧?」

  優席恩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他當然不可能不明白,意思就是,能隨便被人取代的他被輕易地捨棄了,就只是如此而已。

  只是沒想到這件事發生的如此快速……

  「總之,今天晚上時收拾好東西到門口,會有人帶你去暗矢魔宮。」

  「……我知道了。」雖然不甘,但優席恩的身份實在無法反抗自己的父親,只能咬著牙接受這件事實。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有一件要做的事情。

  優席恩猶豫了一下,然後便拿出他的鐮刀,對準王座上俯視他的那人。

  「……你這是想做什麼?」

  「殺了你、奪取王位之後,就可以派別人去當人質,還可以正大光明尋找失蹤的亞了。」

  「都已經失敗過了,還不死心來挑戰嗎?」神皇一臉無趣地看著王座下滿臉殺氣的兒子,一點也不覺得被稱為染血銀翼的優席恩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完全不把優席恩放在眼裡。

  「一時的失敗並不能代表什麼。」

  那時他確實是輸了,但不代表他會就這樣放棄自己的自由。

  「只要、殺了你————!」

  一切都不會有問題了!

  神皇仍坐在王座上,微微抬起一隻手,手掌上漂浮著金色的圓形火焰。

  「沒有禮貌的小鬼,是時候該好好管教了。」


  這次的交鋒很快就分出了勝負。

  優席恩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不停地喘著粗氣,他的左腹和右腿鮮血淋漓,暫時是站不起來,無法再進攻了。

  「你等等就要去暗矢魔宮了,別做些什麼多餘的事情,浪費時間。」神皇拿出手帕擦拭自己手上的鮮血,對於優席恩現在的慘狀只是投以不屑的眼神。「你不用治療了,直接就這樣去吧。」

  「……嘖。」

  優席恩縱使再不滿,也清楚自己現在這任人宰割的處境,實在無法再違抗自己父親的命令。他伸手撐著牆壁站起身,就要先離開這該死的地方。

  在臨走之前,還對神皇撂下狠話:「總有一天,殺了你。絕對。」

  這不是說說而已,而是一定要做到的誓言。優席恩的眼裡含有那樣決心。

  而神皇自己也很清楚優席恩的力量,再給他多一點時間,或許真的能殺了自己也說不定。

  「我等著看。」

  但,這都是現在的他還達不到的程度。

  不會構成任何威脅。


  *


  優席恩拖著一身傷,本來想要回房間自己包紮,沒想到卻在途中撞見熟人。

  「優席恩?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今天應該沒有任務吧?」

  「阿爾法……」

  被優席恩稱作阿爾法的人是一名魔族,也是目前在這神皇宮裡的唯一一名魔族。阿爾法原本是屬於暗矢一支,但在很久之前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而投奔神族,和現任神皇似乎有某種契約關係,優席恩在這方面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總之阿爾法現在是他們神族的專屬藥師,其他什麼的其實他也不是太在意,畢竟他本來就不會因為種族而對他人有偏見。

  「……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你也知道的吧,你們神族之間的政治鬥爭是絕對不會讓我得知的,我怎麼樣都只能算是外人。」阿爾法說的理所當然,優席恩卻皺起眉頭。

  「我從沒把你當成外人。」

  「我知道你沒有,但別人可不是。」阿爾法微微嘆了口氣,不想在這話題上多做糾纏,「別說這些了,先到我那裡包紮吧。」

  「也好。」


  「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的?而且竟然還不要治療只能包紮……」

  在阿爾法的專屬醫藥室中,阿爾法一邊替優席恩包紮傷口,一邊不停碎碎念,實在不懂為什麼明明優席恩就擁有強大的實力,卻總是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剛才、本來想殺了父王的。」

  阿爾法微微嘆了口氣,「你現在還打不贏,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為什麼要這麼衝動?」

  「我今天晚上就要去暗矢魔宮了,做為他們和神族和平協議的交換人質。」

  阿爾法纏繞繃帶的手頓了一下。

  「為什麼會是你?明明你的戰鬥力可以抵過神族的一支軍隊……」這些政治的事情阿爾法並不清楚,但也明白優席恩的戰鬥力到底有多強大,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不理解神皇做出這種舉動的理由。

  「他說我沒利用價值了,就只是這樣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理由,而且他對此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他並不是神族不可或缺的人才,僅此而已。

  表面上表現得相當平淡,但其實優席恩的腦袋還處於混亂階段,不僅僅是因為自己這麼快就被捨棄,更多的則是自己即將面臨孤身一人進入魔族大本營、那種面對未知的恐懼。

  當然,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到『恐懼』這麼嚴重,但不安多少還是有的。畢竟魔族對於他,原本就只是因任務需要而要殺死的敵人……

  「……如果命令已經下來了,那確實除了殺死下達命令的人也沒有其他方法了。但你還是太衝動了。」包紮結束,阿爾法拿出茶具準備泡茶。「但果然我還是無法理解你父親的想法,把『染血銀翼』送去不久前還是對立的魔族中,甚至還讓你負傷前去,要是暗矢魔族直接殺了你毀約,神族這下可就損失慘重了。」

  「這我也不是沒想過,但父王沒那麼蠢,我都想得到的事情他一定早就想過了,但他的目的應該不是要我去送死,這點可以暫時放心。」優席恩接過阿爾法遞來的茶水,細細地抿了一口。「我現在比較擔心的還是去了暗矢魔宮我該怎麼做……感覺不像是要我從內部把魔族全部殺光,但如果不是這樣……」他就真的不知道為了捨棄他而特地把他丟到魔族陣營是為了什麼了。

  「既然他沒有給你任何指示,那你就先不要想太多吧。換個角度想,到了暗矢魔宮,你就能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動了,這樣不是也不錯嗎?」

  「聽起來是不錯……」

  但他一直都是聽從別人的命令而活,突然要他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動,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趁這個時候找找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吧,肯定會比被關在這裡好多了。」

  「……與其找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還不如多學幾個禁咒,等命令下來就直接把魔宮轟掉。」

  「你啊……」

  「對了,就算我去暗矢魔宮,如果有亞的消息,還是拜託你第一時間告訴我了。」

  「這倒是沒問題,我也一直有在找他的下落,有什麼進展一定會告訴你,所以在這之前,你千萬別死。」

  「那是自然。」

  而且,這也是現在支撐他活著的唯一動力了。


  *


  晚上,優席恩收拾好了東西便到神皇宮門口等待,他沒有告訴沙提加出發的時間,所以現在只有他一人,至於手腳上的傷口,有阿爾法包紮而沒有原本那樣怵目驚心,但還是相當明顯,即使不仔細看也注意得到。

  優席恩對此有些困擾,但既然不能治療,也只能這樣了。

  優席恩並沒有等太久,很快地,全部漆黑的馬車停在眼前,車上的徽章則是暗矢魔族皇室的家徽,是用來迎接他的馬車。

  從馬車上走下一位侍從衣著的魔族,臉上沒什麼表情,情緒也相當淡薄,但禮貌很足,剛見到優席恩就立刻行了個禮,讓他措手不及。

  「您就是優席恩殿下吧?初次見面,我是欒沙,負責帶您去暗矢魔宮,請上車吧。」

  沒被人用如此高級的禮貌對待過,優席恩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欒沙微微抬起頭,用不解的眼神看向他才回過神來。

  「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事。」

  明明是對待人質,禮貌卻真好呢。

  想著完全不相關的事情,優席恩走進馬車裡面,隨後欒沙也跟進,把車門關起後,馬車就開始動了。

  欒沙就坐在優席恩對面,直直盯著優席恩卻一言不發,讓他覺得相當不自在,為了避開那讓人不舒服的視線,便拿出行李中的書翻看了起來。

  相安無事地過了一段時間,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欒沙皺起眉,稍微放大了音量,但外面的車夫並沒有回應他。

  「我先出去看看,請您待在這裡不要出去。」欒沙自顧自地說,不等優席恩出言反駁,自己就出了車門。

  「呃……」優席恩有些不知所措,他到底要不要聽欒沙的話呢……

  就在優席恩還在思考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打鬥的聲音,還有叫囂著殺死神族人質的傢伙……看來是反對談和一派的魔族呢,也真夠激進,竟然還敢這樣直接在中途就要殺人。

  優席恩本來想把魔族自己內部的爛攤子交給欒沙解決就好,卻感應到有比欒沙還要強大暗屬性正在逼近,或許也是反對派的傢伙。

  還是出手好了——


  「你們在做什麼?偷襲交換人質的馬車,這可是叛國!」看到車夫倒在血泊中痛苦掙扎,欒沙臉色一沉,拔出腰上的佩劍直指蒙面暗殺的三名魔族。

  「叛國?隨你怎麼說,本來談和這件事就不該存在,神族就是應該趕盡殺絕才對!」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激進派,魔族才會被當作是野蠻的種族!」欒沙也不客氣地回嗆,就算自己只有一人,也要堅持自己的意見。

  「我們本來就是正確的!」

  對方沒有明確的理論,總之就是要殺人質,矛盾明顯,先殺再說。

  見對方沒多說廢話就要直接下殺手,欒沙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持劍也主動進攻。

  欒沙明顯就是經過訓練的殺手,縱使穿著侍從的服飾很容易誤導人,也絲毫不影響他的真實實力。沒過多久,三名蒙面的激進派魔族就敗下陣來,全被欒沙反殺。

  欒沙正要回馬車上告知優席恩問題已經解決,卻感應到自己身後瞬間出現一股足以將他吞噬掉的強大魔力,還來不及反應,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扯住並往前倒去——

  鏗!

  「抱歉,你的劍稍微借一下。我出手應該沒關係吧?」

  欒沙抬頭,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被優席恩抱在懷裡的姿勢,因為還有馬車高度差的關係,臉頰緊貼對方的下腹,姿勢相當曖昧,令他不自覺臉紅。

  而欒沙的劍此時已被優席恩握在手中,用來阻擋針對他的致命一擊。

  「……對方是反對的激進派,就算殺了也可以用自我防衛的理由打發掉,無所謂。」

  「了解。」

  雖是這麼說,但其實優席恩也沒有真的要下殺手的意思,他在劍上附上冰氣,看似隨意地一揮,就把殺手打飛一段距離,還把對方的劍刃給冰封。

  他將欒沙從自己身上扶起,然後自己走下馬車,冷眼看著魔族殺手。

  「識相點,你還能活著回去。」

  「……神族都應該死絕!」

  溝通無效,優席恩嘆了口氣,發動魔法。這次的魔法不是僅僅是附在武器上的簡單冰氣,而是整個人周圍都颳起了冰的暴風。就算不是針對自己,欒沙也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但奇怪的是,明明就是神族的染血銀翼、明明就是埋葬了不曉得多少魔族的兵器,他那冷冽的寒意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意,只是淡淡地、抹殺了自己所有的感情,像是只有如此才能戰鬥。

  總覺得和傳聞中的不一樣呢……

  欒沙對這樣的發現感到有些疑惑,但也並沒有深究什麼,畢竟自己的身分僅僅只是僕從,就算現在優席恩只是人質,也不影響他倆地位的高低分別,皇子就是皇子,再怎麼樣都不會變得比僕從低等。

  優席恩沒花多少時間就讓前來刺殺的傢伙變成冰雕並粉碎,連點殘渣也沒有剩下。雖然是盡量不想殺人,但如果會威脅到自己的性命,不管多少人優席恩都會殺。

  「……走吧,不是要去魔宮嗎?」

  「喔、嗯……」

  兩人把車伕搬進馬車內,由優席恩替他治療,而在此期間,就由欒沙來駕馭馬車,繼續往魔宮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