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們……也沒甚麼好失去了

回到出版社的倉庫後，我再次攤在地板上。

幸福肥在我出發去拿我的行李時已經跟我一起離開倉庫，我們分開前他還興高采烈地跟我說有多出來的時間，他要帶著她女兒出門遊玩和拍照。

肥宅帶著人偶娃娃在路上的風景區用單眼相機拍照，我不是沒看過。他要離開前，我對他用著憐憫的眼光與他道別。

我有些羨慕他有不同種的興趣。

以往我的生活很簡單，打工、回家寫作、打工、還是回家寫作。

加入文青偶像後，我的生活就變成，打工、團練、回家用僅存的時間寫作，然後重複昨天的模式。

單調到覺得自己做錯了甚麼。

見到現在的阿二、熊熊和礫，這種懷疑感又更重了……

甩甩頭，將這種負面情緒甩開，我拿起這次我與幸福肥選的書籍來閱讀。

這次表演，輪到了冷冽的作品。

冷冽是卡慕尼的暢銷作家，產量不輸幸福肥，在挑選她的書籍時，同樣是在地上擺成長長一條書龍。

冷冽寫的書系很雜，從愛情到驚悚，從奇幻到懸疑，幾乎書店展示架上的所有書系她都沾上邊，在這麼龐大且複雜的作品堆裡，唯一不變的是主角總是獨自一人。

冷冽的任何作品，主角總是一人，就連奇幻冒險的英雄傳裡，理應是一群好夥伴們冒險戰鬥的故事，冷冽依舊把主角寫成獨行俠。

我從這些一人故事中，挑選出一本名為槍與玫瑰的愛情故事。

為什麼挑選這本書呢？理由很簡單。

唯有這部作品，主角比較不像一個人。

比較不像一個人的意思很簡單，因為這是本愛情小說，愛情小說理所當然有女主角就一定會有男主角，但是。

比較不像，意思就是仍舊是一個人。

就像是所有愛情小說的故事情節，女主角遇上男主角，愛上他，然後……不像其他的愛情故事，女主角為了保存著男主角的愛，將男主角槍殺後再自殺。整個故事以唯美浪漫的節奏前進，即使到了結局，畫面感仍美好得令人有種Happy end的錯覺。

可怕的寫法、可怕的冷冽。

將書闔起，輕輕放在我心口的位置，等我意識到時，我在流淚。

流淚的原因不是悲傷的結局，而是濃濃的、濃到令人難以呼吸的，寂寞感。

像是走在杳無人煙的路上，周遭沒有任何人陪伴著，左看右看，始終只有自己一人。

寂寞的、悲哀的、無能為力的孤獨。

放下書，我靜靜地望著書本封面上的手槍發呆。

經手花兔、幸福肥的故事後，冷冽的作品是我第一個產生共鳴的。

這次的作曲可以很快地進行，有個直覺這麼告訴我。

拿起擺在地上的五線譜，將一個又一個的音符記號點上去，腦中浮現了一組旋律，不是夢幻、不是哀傷，更不是又酸又甜的戀愛滋味，而是聲嘶力竭的咆哮。


「……你確定這樣好嗎？」幸福肥歪著頭，盯著我的五線譜。

經由幾個月的練習下來，他已經習得看五線譜知道旋律的技巧。

他的眉毛中皺出三條直線，顯然不大喜歡我這次的創作。

我明白他的憂慮，因為連我都對這次的曲子感到憂慮。

五線譜上呈現的曲風，是重金屬會有的節奏，但我把需要嘶吼的片段拿掉，音階的廣度沒有過高或太尖銳，所以這首歌會聽起來會是…嗯……帶有比較偏激字眼的分手歌。

「觀眾會接受？」幸福肥問。

「應……應該會吧？」

我們沉默了半晌。

「好吧，就這首歌！」幸福肥說。

「真的？」我問。

「反正我們……也沒甚麼好失去了。」

他如此說道，我再次為我們的處境，感到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