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澄篇——轉變》

　　向左側身，向右側身，最後再向後轉，扭著脖子朝自己的背後瞧。
　　站在全身鏡對面的天澄不斷調整姿勢，透過鏡子看著不同角度的自己。
　　鏡中的自己穿著白色襯衫與黑色西裝褲，領口處繫著一個黑色領結。
　　雖然是模仿月月的執事服穿著，但天澄目前沒有能力購買那樣的全套服裝，只能從廉價服飾店當中的商品找出相似的物件，自己進行混搭。
　　所以她現在穿的無論是襯衫或長褲，分類上其實都屬於男裝。
　　腳下的皮鞋雖然不合腳，有點過大，但她很喜歡長褲與黑亮鞋尖的搭配。
　　為了避免打排球時礙事而剪短的頭髮，這陣子雖然變長了，但還不到肩膀，頂多只能蓋住後頸。她用素色的髮圈將頭髮收攏、綁起，紮成一束小馬尾。這樣一來，從正面看去，自己的髮型跟一般男高中生變得沒兩樣了。
　　突發奇想地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拍了張照，傳送給同為排球隊的友人，馬上就得到回訊。
　　「還挺適合的啊。」
　　天澄不禁苦笑：「女孩子被說適合穿男裝，到底該開心還是難過啊？」
　　她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這時就連自己也覺得有幾分合適。
　　
　　※
　　
　　「老實地開心就好了嘛。」
　　捧著便利商店買來的熱咖啡，乳酪在長椅上晃著雙腿。
　　「是這樣嗎？」
　　「妳是做什麼打工啊，要穿成那樣。」
　　「應該說是侍酒師嗎？還是酒保？倒也不是他們要求我的，是我自己想要貼近店內環境的氣氛。領了第一份薪水，花在這方面也不是壞事吧。」
　　「明明還不能喝酒，卻當酒保？」
　　天澄苦笑：「就是會被這樣問，我才沒有隨便跟別人說打工的事。」
　　「雖然跟學姊才認識沒多久，不過我想妳應該沒有單純到被來路不明的人騙，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乳酪喝了口咖啡。「下次再帶我去店裡看看吧。」
　　「那我得加緊練習了呢，妳喜歡哪種無酒精飲料，我叫月月哥教我，等妳來的那天再調給妳喝。」
　　「喝什麼都無所謂，我只是想看看學姊帥氣的酒保扮相而已。」
　　天澄的臉微微一紅：「什麼帥氣啊……誇我也沒好處喔。」
　　「看吧？即使是女生，被誇帥氣也是會感到開心的。」
　　「也許真的是這樣吧？」天澄搔了搔臉頰說。「我選擇這份工作的原因，其中一部份，或許就是憧憬著那份『帥氣』吧。」
　　「對了，帥氣的天澄學姊。」
　　「幹嘛？別這樣虧我。」
　　乳酪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給天澄。
　　「聖誕禮物。」
　　「咦？二十四號不是下星期嗎？」
　　「有句話說擇日不如撞日嘛。」
　　「真心話是？」
　　「覺得這個禮物很適合學姊就買下來了。」
　　「可是，我沒有準備回禮……」
　　「到時候讓我拍照就好了，學姊的酒保扮相。」
　　說完，乳酪狡黠地露齒一笑。
　　
　　※
　　
　　和乳酪道別之後，天澄一個人走在街上。
　　「聖誕節啊……是不是該給大家準備個禮物呢……」
　　前陣子領到薪水時，由於太過豐厚而大吃一驚的天澄不禁提出疑問。
　　對此，雪瑛的回答是：「給妳高於行情的薪水，當然是希望妳能繼續待在華樂坊啊。」
　　於是乎，在扣除治裝費之後，這筆薪水還有一些餘額，要買些小禮物應該不是難事。
　　「雪瑛學姊、月月哥、文森哥……還有要給乳酪回禮。」
　　一邊想著送禮的對象，天澄走向街上的禮品店，打算物色適合的禮物。
　　視線的一角，停著一台黑色的轎車。位置正好在禮品店門口。
　　車身黑得發亮，甚至能映出自己穿著制服的身影。車後的廠牌標誌看起來有點陌生，但天澄知道那一定是相當名貴的車。
　　天澄不自主地停下腳步，同時，車上走下數個著黑西裝、帶墨鏡的男子。
　　為首的墨鏡男子走到天澄面前，微微一個欠身。
　　不需言語，天澄也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她有些不捨地看著旁邊的禮品店。
　　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
　　同時，也對自己心中的這份冷靜感到訝異。
　　明明在爭取華樂坊的工作機會時，是那麼地拚命。即使遲到了，也奮力地掙扎到最後一刻——然而，當時慷慨激昂的心，現在卻幾近沉靜無聲。
　　這一放棄，乾脆得連她自己都難以想像。
　　——反正，本來就只是短暫的夢想。
　　雙唇之間吐出的氣息，在冬日傍晚化作白煙，於風中消散。
　　「……我知道了。」
　　這天起，天澄的身影從華樂坊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