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本章節 1583 字
更新於: 2019-04-14

*鐸克是樂天陽光的孩子。
  
  鎮上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他,除了他的養母之外。儘管他年紀只有十歲,但已開始努力工作,舉凡劈柴、打鐵、造屋、送信,只要鎮上有誰需要臨時工,他幾乎都能參與其中,被人們戲稱小小萬能屋,臉上總掛著開朗的笑容,就算看他從朝晨忙碌到夜暮、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他從沒有過任何一句埋怨。
  
  然而體力好又認真的男孩,身上總不時出現瘀傷與鞭痕,人們其實都知道,那是他的養母在他身上洩憤過後的痕跡,儘管他將工資所得全部上交給養母,儘管他總嘻笑著不惹養母生氣,但養母仍每日抽打他,只負責了他的三餐與給他柴房一席地休息。
  
  人們總搖頭嘆息,不工作只靠個十歲男孩養著的女人仍然妖嬈美麗,但她的腦子早已不正常,自從她的丈夫與鐸克的生母--同時也是她的姐姐,一同死在那燃盡整間屋子的火海裡時,她就不正常了。
  
  在那火海之外,她喃喃著:「為什麼那兩個人會在那裡面?為什麼?」
  
  她的姐姐守寡了,卻搶走她的丈夫。
  
  沒人知道火是怎麼起的,雖然大家猜測,但沒有證據證明是這被手足與丈夫背叛的女子幹的,尤其她長得白膚紅唇、明媚豔麗,男人們紛紛嘆息她的悲運,並認定她的無辜,就算她做了什麼,也值得被原諒。
  
  兩對夫妻四個人,留下的孩子只有鐸克一個,所以她收養了他,理所當然的;由他代替奪人丈夫的母親來受罰,理所當然的;由他代替該死的叛徒來養她,理所當然的。
  
  這樣的折磨要到何時?
  
  妖豔美麗的女子揮開手上的藤條,戴上媚人的冷笑:「你一輩子都是我的東西、我的狗,誰叫你媽媽虧欠我一生?所以你必須聽我的話,直到我們其中一人斷氣為止。」
  
  被打得無力站起的男孩,裸著的身體被無情地印上一道又一道紫黑,然而他只是抬起頭,雜亂烏色髮下的藍眼睛直視著冷豔的女子,揚起一個無邪天真的咧嘴笑:「要是能消消氣就好了,媽媽,妳的心情好點了嗎?」
  
     *     *     *     *     *
  
*凌玫是一名如火般豔麗的女人,也是這鎮上最美麗的女人。
  
  儘管她執起木條,以全力地狠甩在那無辜男孩的身上,喊叫著:「笑什麼?!哭啊!我要你哭啊!!!賤貨的兒子!活該替那賤貨贖罪!!!誰叫你是她生的?!誰叫你流著她的血?!我要你哭啊!!!」
  
  但她依舊美豔。
  
  不僅如火般美豔,也如火般傷人。
  
  鐸克雖然年幼,也知道她的美麗不同一般,攝人心魄,所以他說:「要是打開心了,就笑一個吧,妳的笑容最好看了。」
  
  直到他倒地,她才會笑了起來,外人看著這對母子病態的牽絆感到毛骨悚然。
  
  只有她清楚,自己有多醜惡,所以她再也無法接受其他男人的示愛,一生只能被縛在對這孩子的憎恨之上。
  
  只有他清楚,養母是他所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只有看著養母的笑容,來提醒自己,這個女人有多恐怖?如果她打完自己會抱著自己哭,只要一句道歉,他便會死死愛上她,幸好,真是萬幸,打完自己後她是面露滿足笑容的,足以掐碎那顆總為她跳動的心,每一日、每一夜的。
  
  他知道生母從未辜負過她的妹妹,面對姨丈過度的關懷,她總是迴避開來,只一夜,那麼一夜,喝醉了的姨丈硬是強吻上母親,他奮力推開那渾身酒氣的男人,並見到了屋外那目光如炬的女子……
  
  然後他就失去了他的母親,那女子失去了她的丈夫。
  
  對於過去的事,他知道那是誤會,他也曾試圖解釋,但已鑄下大錯的養母無法面對,依舊死死抱著被害者的錯覺,以著加害者的身份生存下去。所以他只把真相藏在心裡,不再去談論這些事,只面對著養母,可悲著她的遭遇,憐憫著她的不幸,滋養她的生命。
  
  昏睡至天明,忍痛穿好衣服,抱傷踏出家門。
  
  儘管他什麼都會做、什麼都能做,但面對這樣的人生,他是無望的。只是戴著得過且過的笑面,迎上每一個見到他的鎮民,並得到一個又一個溫暖的回應。他不知道這樣下去好或不好,只知道母親的教誨,就是要以笑容面對每一天,總有一天,會遇到幸運的事。
  
  「幸運的事,大概就是大家願意讓我工作賺錢吧?」
  
  他這麼想著,面帶笑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