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睡者與夢扉少女》第一章:太陽底下沒有公平的事情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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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4-12
  是說,為什麼這些跑來找我幫忙的人或靈魂,沒一個會說話?
  因為沒有驅動說話這個行為的器官的緣故嗎?
  可是我們在夢中也不是用肉體相會,沒有嘴巴還是能溝通吧?至少我能說。
  為什麼他(她/牠)們總不發一言,也不問問我的感覺和意願,總逕自讓我經歷那麼多可怕驚恐的一瞬間?
  我不知道,於是我在夢中問︰
  「這位同學,妳進來我的夢中所求為何?上課時間還害我睡著,我很困擾。」
  坐在窗台上的女同學,依舊維持原有的動作,不發一語地對我伸出手,彷彿我剛剛說的話只是清風浮雲,船過無痕。
  「我真的很困擾啊……」重重一嘆,我站起身,環顧這間已經不是我的房間的臥房。
  「這裡是妳的房間,對吧?」我在夢中問道,她仍沒有反應。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我查看一些東西唷。」
  這是我最近學會的一件事情,因為這些托夢的靈魂,幾乎不曾主動對我說過什麼,自己找線索還比較快。
  放眼房內,草莓圖案的床罩與棉被、米色的書桌與同系列的電腦椅、木質的白色組合衣櫃、貼有鳥籠壁貼的嫩綠色牆壁、掛在衣架上的制服,墨綠色的蝴蝶領結……是了,果然是今早入夢者的夢。
  她和我一樣都是白苜蓿學院高中部的一年級生,是哪一班呢?
  為了尋找線索,我站起身,豈料,光是走到桌前便費了好一番功夫,夢中不像清醒時能隨心所欲的動作不同,宛如身處水中般,得使出比在陸地上更多力氣……不,是意志力,才能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動。
  現在正在作夢的感覺更深了。
  不過,雖然吃力,但也不是做不到。
  花了一段時間來到桌前,上面沒有標示班級和姓名的課本或作業本等文具,和筆電併排排列的是筆袋和一盒鐵製餅乾盒,蓋子沒有蓋好,從窄小的縫隙中,能看見裡面放的似乎是筆記本和信之類的紙本物件。
  「可以打開看看嗎?」
  稍待一會兒,果然沒聽到回答,她仍舊維持右手伸出的邀請姿勢。
  「不好意思了」
  伸出手的同時,餅乾盒彷彿感應到即將來到的碰觸似地,突然膨脹了起來,蓋子自動大開,文字如小鳥般拍著一撇或一點而成的羽翼,從盒內一口氣大量竄出,迎面襲來。
  我驚叫,並舉臂在臉前隔擋。
  瞇細的眼從指縫間看到那些字從墨黑的顏色,漸漸濕潤,隨即冰凍並碎裂,如煙花般於空氣中炸裂,而後如雨珠紛紛落。
  字體變化的過程非常快,所以我僅僅只讀出「受」、「星期三」、「為什麼」、「消失」、「肚子痛」、「二月十日」等字。
  是日記嗎?
  我恍然大悟地問道:「餅乾盒裡面放的是日記,對吧?」
  手腕突然傳來被緊箍住的感覺,抬頭一看,女同學不知何時已來到我身邊,淡淡的微笑從掩面的髮絲中露了出來。
  因為看不見除了嘴巴之外的五官,所以這笑容變得極其詭異,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不及防,下一個瞬間,我又被她拉著跳樓了。
  「啊──」我放聲尖叫。
  高速墜落的感覺非常刺激不真實,近在眼前的地面看起來非常堅硬,不用想就知道跌在上面一定很痛很痛……但是,夢裡有痛覺嗎?
  這麼一想,因墜樓而起的恐懼消去了大半。
  恢復些許理智的我回想以前那幾件被託夢的經歷,通常他(她/牠)們帶我經歷的都是死前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情,所以……
  「妳死了嗎?」我對領先我半個身長,明顯會比我更早墜地的她。
  巨大的悲痛突然籠罩著我,那是充滿了驚恐、遺憾、不甘、後悔和悲傷的情緒。
  這不是我的感覺,是她的感覺深染了過來。
  我好難過,原來死亡就是這種感覺嗎?
  原來爺爺、父親和母親都曾經經歷過嗎?
  好可怕,不要了,我想醒過來……
  「放開我!」
  我越掙扎,她的手就越像鐵箍般緊抓不放。
  「我不要夢了……」
  她無動於衷,地面越來越近,我們墜落的很快,衣服貼身,衣角獵獵作響。
  不要太超過了,我和這些一點關係都沒有。
  夠了吧?可以了吧?
  我只是個普通人,真正有靈異體質的是我父親,不是我。
  「放開我!」我大聲尖叫。
  突然間,一張熟悉的面容闖入夢中的我的腦海裡。
  「不要哭了。」
  那是在生前不曾親耳聽聞,僅在夢中聽過一回的話語。
  那是在臨死之前才突然湧現父愛的父親,給予我最初也最後的安慰。
  「好狡猾。」一股氣惱湧現心頭,我吸吸鼻子,一個咬牙,將正和自己一同墜落中的女同學反手拉向自己,粗魯的剝開她的頭髮,一張彷彿被什麼給突擊而嚇慘了的灰敗面容,就這樣清楚的展露出來。
  我覺得那張圓潤的臉孔很面熟,卻怎麼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
  算了,無所謂了。
  「妳到底想怎樣?說啊!我告訴妳,我和我父親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