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40 是仲瑜!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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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4-08
NO 40 是仲瑜!不是我!
袁弘釗坐在街角的咖啡店裡,等候唐元瑜。
在跟蘇靖澤發生衝突之後,唐元瑜意識到自己的身心狀態有可能出了問題,思及母親是憂鬱症患者,加深了他的憂慮。幾經思考終於下定決心,來找母親的主治醫師。
袁弘釗低頭看著手機螢幕裡,白煜修傳來的信息,神情不由得嚴肅起來。白煜修說蘇靖澤一整個下午都低著頭猛彈吉他,完全不說話。
這兩個人真令人不省心!本以為蘇靖澤夠堅強,能讓孤獨無依的唐元瑜倚靠,現在看起來,蘇靖澤恐怕也病得不輕。怕失去唐元瑜的恐慌心理已嚴重到無法自行調適與控制,前幾日做出傷害唐元瑜的行為,到現在依舊自責悔恨到無法面對。雖然唐元瑜並沒有責怪他,可是卻比被狠狠責備了還要害怕與唐元瑜再接觸。無論大家如何勸說,唐元瑜如何努力,蘇靖澤鐵了心,就是不再與唐元瑜太過接近,晚上也不留宿在唐元瑜的房間了。
「弘釗!抱歉!讓你等太久了!」唐元瑜在對面的座位坐下來。
「沒關係呀!正好可以靜一靜!宿舍太吵了!」
等服務生將飲料送上來之後,袁弘釗才發問:「醫師怎麼說?」
「他說我沒那麼嚴重,算是創傷後壓力所造成的焦慮,醫生給我開了一些藥,讓我能好睡一些。」唐元瑜為了讓袁弘釗安心,露出淡淡的微笑。
袁弘釗深深凝視了他的眼睛好一會兒,似乎是在判斷他話中的真實性。最後垂下目光,小心翼翼地說:「希望你沒有騙我!」
「弘釗!我不會騙你!」唐元瑜瞪了他一眼,端起柳橙汁啜了一口。「弘釗,仲瑜也曾經來這裡看過心理醫師,尤其是他自殺前的一、兩個月來得很頻繁。不過,他的主治醫師和我媽媽的並不是同一個。今天我指定我媽媽的主治醫師,他還問我是不是因為知道我的主治醫師出國才選他。他讓我等那個醫師下週回來,再來看診一次。」
「仲瑜也有心理問題嗎?」袁弘釗歪著腦袋思索了下,但是因為與唐仲瑜並不是很熟,不宜隨便妄加推測。
「仲瑜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去看心理醫生。可是他會去自殺,應該也是心裡某些情緒沒有辦法紓解,最後承受不了壓力而以死來求得解脫的。我下週會再來找那位醫師,我想弄清楚仲瑜為什麼要自殺。」
唐元瑜那堅定的神情使袁弘釗感到莫名的心安。
「下週,我再陪你來!約好時間就跟我說。」
「謝謝你,弘釗!」
「說什麼謝!你這樣客氣,我反而要生氣了!」袁弘釗假意板起臉來。
唐元瑜被他逗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如果靖澤也可以陪我來就好了。」唐元瑜隨後有些落寞,幽幽地說。
「呀!唐元瑜!我對你這麼有情有義,你還真是見色忘友。一顆心全都在他蘇靖澤身上是吧!」袁弘釗佯裝生氣的表情更加生動了。其實唐元瑜知道,袁弘釗就是用這種方式在安慰他。
唐元瑜不理會他的抗議,繼續說:「我陳述了靖澤的狀況,醫生說,他應該也需要找心理醫生諮商,如果不就醫,就必須設法將他的壓力來源排除,壓力來源消失,自然就會回歸正常。」唐元瑜深深盯住袁弘釗的眼睛,像是要穿透一般。「弘釗!靖澤的壓力來源,你說,是不是我?……就是我,對不對?」
面對唐元瑜的問題,袁弘釗無法回答,不想說出那個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正確答案,可是這個事實昭然若揭無法掩飾。
「那又如何?你的壓力來源有一半也是因為他呀!」
「所以……弘釗,你覺得,我們還能繼續在一起嗎?」唐元瑜憂傷的雙眼滿是招人憐憫的企望。「分開,對彼此來說才是救贖吧!才是為對方著想吧!」
「……元瑜,你在說什麼呀?不必到要分開的地步吧!蘇靖澤不會允許的!」袁弘釗霍然站起來。「我們回去吧!」袁弘釗突然覺得有些惶恐,不想再聽下去了。
回到宿舍,袁弘釗與白煜修強行拉著兩人一起去了學生餐廳用晚餐。餐後袁弘釗直白地要求蘇靖澤讓出房間,蘇靖澤不悅地瞪視袁弘釗,完全明白這小子企圖製造自己與元瑜獨處的機會。卻在看見白煜修擔憂的眼神與唐元瑜期盼哀憐的神情後,悶悶地妥協答應了。「我給你三小時,十一點前給我滾出來!」
蘇靖澤帶著吉他來到唐元瑜的房間,坐在沙發上,不斷地彈,有時候甚至重複好幾十遍,幾近強迫。
「靖澤!不要再練習了,休息一下!好嗎?」唐元瑜忍不住出聲阻止。站在蘇靖澤身旁,不敢伸手去碰他,因為知道一定會被拒絕。唐元瑜害怕,如果伸出的手真的被靖澤揮開,他不知道自己脆弱的心靈能否承受那種痛楚。
蘇靖澤沒有停,也不理會。
唐元瑜無計可施,沉痛地歎一口氣,也拿了把吉他,在蘇靖澤的對面地上坐下,配合著蘇靖澤的演奏,一起狂掃鋼弦。慢慢的,唐元瑜發覺蘇靖澤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節奏漸漸和緩,也願意應和自己的彈奏,令自己一顆乾涸的心好似緩緩注入救命的甘泉。
一曲奏罷,兩人相互對視,目光膠黏在一起,滿是傷痛與不捨。
「靖澤……」唐元瑜哀祈地輕喚。「我們……」
「我……元瑜!我……對不起!我不能控制自己,我怕傷害你。求你不要靠近我!」一樣的悲傷封印在蘇靖澤欲泣的大眼眸中。
「不會的!你不用擔心傷害我,我不要緊,真的,沒關係的。」唐元瑜慌忙地想安撫、想表白,但是如此懇切的期盼,靖澤能理解、能接受嗎?
「元瑜!明明我做出的是不可饒恕的罪行,你為什麼不罵我,責備我。何必對我這麼寬容?我不要你這麼卑微、順從!你越是這樣,我越是難受,你知道嗎?你的諒解對我而言都是壓力!快無法承受的壓力!」蘇靖澤顫抖著雙唇,勉強笑著,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唐元瑜驚喘一聲,蘇靖澤所說的話,像炸彈丟下,炸裂了他的希望。原來連委屈求全都無法讓蘇靖澤拋開愧疚自責的包袱。難道,真已經到了絕境?不!不要!
蘇靖澤眼見唐元瑜眼淚就要落下,心一橫,站起身,木然空洞的聲音說:「很晚了,早點休息,我回去了。」
唐元瑜的大眼眸試圖在模糊的淚水中,挽留蘇靖澤決然出走的背影,卻只得到門板無情闔上的拒絕。寂靜延續了很久,唐元瑜終於低頭,獨自啃噬那蟄入心臟的苦痛,無助地任由痛楚淹沒自己的所有神智,直至像溺在冰冷海水中麻痺、失去知覺。
本以為是最親近的人,距離卻最是遙遠。即使自己將身心全部給予,卻只能換得身體交纏,無法心靈相通。
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除了離開,還他一個沒有壓力的世界,我還能做什麼努力呢?
仲瑜啊!仲瑜!
你當初是否也是這般感覺?
最親近的我,卻和你距離最遙遠,無法心靈相通。
這種感覺好令人懼怕,好令人傷心。
掙扎著爬起,跌跌撞撞來到書桌旁,像吸毒者渴望海洛英一般,顫抖而急切的去翻出錄著仲瑜聲音的MP3,胡亂地插入播放器,急促按出仲瑜的聲音來。
「元瑜……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可是我很愛你,世界上,我最愛你!我最愛的人就是你。……」唐元瑜趴在桌上,淚水一滴一滴落下。「……你一定要相信,世界上我最愛你。仲瑜最愛你。仲瑜最愛元瑜,最愛元瑜……我最愛你……」
唐元瑜一遍又一遍的聽著仲瑜的聲音,那一聲又一聲的呼喚與愛語,慢慢撫慰著自己龜裂乾枯的心,直至意識模糊昏睡過去。
「……幸好遇到蘇靖澤,他那露出虎牙的微笑神奇地讓我忘記失去你的鬱悶。……雖然我喜歡蘇靖澤,但是我知道他喜歡的是你,不是我。說來可笑,先認識他的是我,他卻喜歡你。……」
蘇靖澤全身僵硬站在書桌旁,一遍又一遍驚駭地聽著仲瑜述說的秘密。
很後悔!真不應該因為太擔心元瑜而半夜前來探看的。
元瑜與仲瑜交換制服……
先認識我的是仲瑜……
仲瑜愛著元瑜!
這些秘密,如果能夠不知道就好了!
蘇靖澤低頭俯視凌亂髮絲下的柔弱臉龐。
你,為什麼瞞著我?元瑜!
如果說,先認識我的是仲瑜的話。
那麼我在小公園遇見的人,坐在鞦韆上對我笑著的人。
是仲瑜!
天啊!居然是仲瑜!
而我,居然拒絕他,我第一眼就愛上的人。
「嗯!別走……」唐元瑜發出哭泣的悲鳴。
蘇靖澤彷彿從人間瞬間墮入地獄,強行被修羅附身。不自覺伸手抓住唐元瑜肩膀,用力施壓。
唐元瑜在夢中,被捏痛,醒覺,抬頭一看,對上蘇靖澤冰冷銳利的眼睛,以為還身在夢中,迷惘不已。
「我在鞦韆上第一次見到的人,是仲瑜吧!」蘇靖澤話聲冷峻地求證。
唐元瑜恍如站在冷寂的濃霧裡,突然一把修羅狂刀砍到,胸前迸裂出一道傷痕,溫熱的血液噴灑而出。緩緩露出淒豔的微笑道:「是,是仲瑜!不是我!」極力忍耐還是痛得無法支撐,終於放棄掙扎,倒向萬劫不復的懸崖深淵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