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TAKAYA YUHKI①

　　距離楓央市約四個小時車程的大陸北方沿海公路上，有一台車正在狂飆。

　　這裡是已經無人使用的廢棄公路，別說沒有其他車輛經過，就連路面狀況都糟糕透頂。

　　但那台車管不了這麼多，以油門幾乎踩到底的速度向前衝。

　　「天夜！」

　　坐在駕駛座的男人拉開嗓門大吼，車子晃得很嚴重，但男人還是握緊方向盤，在高速行駛的同時，注意路面散落的石塊。

　　「天夜，快起來！」

　　男人又大吼一聲，他往後看了一眼躺在後座的人，因而沒有注意到前方路面剝落的石塊。汽車的輪子撞到石塊，車體瞬間懸空。

　　「可惡！」

　　道路正好來到轉彎處，男人的腳放開油門，轉動方向盤讓車體與道路平行進入彎道，等出了彎道，他又繼續加速。

　　車子後面跟著數隻拉比尼斯，甚至有些飛在空中，憑普通汽車的速度根本甩不掉牠們。

　　「天夜，別睡了！起來！」

　　男人從剛才就持續怒吼，但是躺在後座的人卻無動於衷。

　　車子晃得這麼厲害，加上男人的嗓門這麼大，真虧他還睡得著。

　　男人在心中隱隱佩服。

　　都已經在外跟牠們周旋兩個月了，怎麼能在最後四個小時的路程功虧一簣。

　　男人一手拿起放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槍，做好應戰準備。

　　這個時候，車頂傳來一聲巨響，拉比尼斯的臉孔突然出現在擋風玻璃前。

　　「什……！」

　　下一秒，車體受到拉比尼的觸手擠壓，開始左右偏移方向。車窗玻璃應聲碎裂，隨著陣陣刺耳的金屬擠壓聲傳出，男人在車子裡也明顯感覺到車體正在逐漸變形。

　　男人看情況不妙，決定放棄駕駛，轉身保護躺在後座的人。

　　此時拉比尼斯將觸手刺入引擎蓋和油箱，直接讓車子爆炸。

　　拉比尼斯隨著爆炸跳離車頂，看著車子失速撞上一旁的護欄。牠甩甩被炸掉的觸手再生，並杵在原地看著車體燃燒，似乎是想確認裡面的人確實死亡。隨後趕上的拉比尼斯也站在一旁圍觀並警戒。

　　站在車子正面的拉比尼斯歪頭看著因火焰導致視線被阻擋的車內，熊熊的火燄一瞬間在風的吹拂之下改變形狀，拉比尼斯感覺到自己似乎被那陣風吹過身體，視野在轉瞬間刷紅，牠就這麼直接倒地。

　　倒地的拉比尼斯頭上留著一道彷彿被利刃切過的傷痕，無聲地噴著血。

　　燃燒的車體周圍颳起一陣狂風，風漸漸吹熄外圍的火焰，使得火勢一下子變小。接著車子內部也傳來一陣柔和的風，那道風從內部撥開火焰，從外面看就像有一片火焰無法入侵的圓形空氣障壁一樣，身在車子裡的兩個人就在那道空氣障壁的中心。

　　「……瑞克先生，請問現在幾點？」

　　說話的人是個青年，年紀看起來跟千封差不多。他身上穿著月影的深藍色短袖立領外套，左手臂掛著不同於千封和祐的徽章。

　　他的名字是結城天夜，是月影三帝之一。

　　看見他好不容易睜開眼睛，被稱為瑞克的男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早上六點。」

　　「……也就是說，我才睡了兩個小時……」

　　天夜一邊開口，一邊緩緩站起身子。

　　包圍在車子旁的三隻拉比尼斯看見兩人還活著，紛紛衝上前攻擊。

　　天夜握緊一開始就拿在手上的黑色長弓，發出更強烈的風，吹散所有包圍在身旁的火焰。

　　「我本來是要一路睡到月影的，這不是害我醒過來了嗎……」

　　天夜快速舉起手上的長弓，伸出另一隻手拉弦。接著弓與弦之間同時出現三支連肉眼都看得見的風之箭。

　　「疾！」

　　天夜大聲喝道，並放手射出三支箭。

　　三支風之箭分別射向不同方向的三隻拉比尼斯，兩支箭射穿率先衝過來的拉比尼斯，剩下的一支箭則是被閃躲過了。

　　「天夜！」

　　第三隻拉比尼斯撲上來，天夜拿著弓，順手發動能力，將長弓包覆在狂風之中，以此阻擋拉比尼斯。

　　一旁的瑞克也迅速作出反應，立刻拿起手上的槍，解開保險從旁進行射擊。

　　拉比尼斯被子彈擊中發出慘叫之後，就一動也不動了。

　　「謝謝你，瑞克先生。不過……」

　　天夜抬起頭，看見盤旋在上空的拉比尼斯。

　　「看來今天會有點棘手。」

　　話才剛說完，一隻拉比尼斯便俯衝而下。

　　天夜再度拉弓瞄準牠，射出風之箭。

　　但對方看準天夜射箭的時機，快速閃過，眼看就要衝撞上天夜和瑞克了。

　　天夜再次發動風之障壁，擋下拉比尼斯。

　　不過由於拉比尼斯高速俯衝，使得天夜的雙膝有些抵擋不住衝擊力道。

　　「嗚……！」

　　此時其他拉比尼斯也一同落下，包圍在天夜和瑞克周邊。

　　瑞克見狀，直接舉槍擊斃其中一隻拉比尼斯，並從那個包圍缺口逃脫，試圖將牠們從天夜身邊引開。

　　天夜明白瑞克想降低他的受傷風險，所以才會採取這種誘敵行動。天夜畢竟是幹部，是應該優先保護的對象。

　　道理他都明白，但天夜就是不喜歡這樣。

　　「鐮鼬！」

　　他在頭頂那隻拉比尼斯的身後做出好幾道真空的風刃，直接從牠的正上方攻擊。

　　鐮鼬切開拉比尼斯的身體，並撞進地面。天夜於是乘著鐮鼬撞擊地面的暴風，操縱風勢讓身體浮起，接著從口袋中拿出一枚彈匣。他順手按下退齣子彈的卡楯，將所有子彈灑在半空中。

　　「看招！」

　　對操縱風的天夜而言，所有在他能力所及可以利用風勢進行攻擊的東西都是武器。由於可以操縱複數武器，非常適合用來掩護射擊。

　　子彈在天夜的操縱下，命中包圍在他身邊的拉比尼斯，他落地後，正好看見瑞克也解決了跑去追他的幾隻拉比尼斯。但是單獨作戰的結果，讓他拿槍的慣用手受傷了。

　　兩人背靠背，看著從四周冒出來的第二批拉比尼斯。

　　「大概剩下十隻嗎……」

　　「天夜，你可別睡著了。」

　　「這有點強人所難……」

　　結束兩個月來的偵察任務，最後這一個禮拜他更是每天只睡一個小時，昨晚為了躲避追蹤，他一直到四點才睡。雖然睡了兩個小時，但大腦嚐到了這陣子最長的一段睡眠，現在實在是無法清醒，甚至還來到了想睡的尖峰。

　　「看到這種情況還睡得著的人，我看也就只有你了……」

　　瑞克壓著出血的侵蝕傷口，咬牙說著。

　　天夜聽了卻是一陣不悅。

　　「請別把我說得很像千封那沒神經的白痴！」

　　天夜大吼的同時，拉比尼斯一湧而上。天夜反射性發動能力，在他和瑞克周遭捲起狂風，試圖阻擋拉比尼斯的攻擊。

　　沒想到這時候他的正上方吹來一陣力道截然不同的風，不斷干擾風之障壁的強度，讓天夜一瞬間慌了手腳。

　　——誰在干涉我的風？拉比尼斯嗎……！

　　下一秒，某個物體由上空直接落在天夜與瑞克面前。

　　他身上閃著蒼藍的雷光，蹲在地上對著身後的兩人露出微笑。

　　「祐……！」

　　天夜叫出他的名字，當他們視線相對，一股不需言語的信賴感便油然而生，剛才一瞬間產生的不安與慌亂也跟著消失無蹤。

　　接著祐不由分說，還沒站起身子就馬上發動攻擊。

　　「狂雷！」

　　從祐身上發出的不規則電流一一擊中拉比尼斯，才一眨眼的時間，拉比尼斯就全滅了。

　　祐解除能力站起來，瑞克立即對著他的背影問道：

　　「雷帝？你怎麼會在這裡？」

　　「嗨，我來接你們了！」

　　祐才剛轉過身，天夜隨即倒在他的肩上。

　　這讓祐一時之間慌了手腳。

　　「呃……天夜！」

　　——他受傷了？難受到昏倒？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祐抓住天夜的身體，正想仔細端詳哪裡有傷口時——

　　「呼嚕嚕嚕……」

　　「咦……」

　　天夜的喉嚨發出規律的呼吸聲。

　　瑞克於是湊上前觀察。

　　「……他睡著了。」

　　「…………」

　　這令人安心的結果，反倒讓人好一陣子不知該說些什麼。

　　為了分散自己受到侵蝕的痛覺，瑞克首先開口。

　　「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

　　「呃……」

　　聽見瑞克的問題，祐這才調整自己錯愕的情緒，對他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在睡覺的時候感應到拉比尼斯，因為剛好在大陸的沿海地帶，我就猜會不會是你們。畢竟天夜的簡報都在邊境徘徊，我也聽說你們今天就會回來了。所以我先向司令部報告這件事，然後就趕過來了。」

　　「但這裡距離楓央市有四個小時的車程耶……算了，謝謝你，幸好有你及時趕來。」

　　「哪裡。」

　　祐露出笑容回應。

　　接著他拿出口袋裡的耳機麥克風。由於這裡已經在平常作戰時使用的通訊頻道範圍外，木下的能力範圍又僅止於楓央市內，所以他剛才從月影出發的時候，為了聯絡才會匆忙帶上通訊範圍較廣的聯絡器材。

　　「木下小姐，我帶出來的發信機訊號正常嗎？」

　　『沒問題，已經請直升機修正方位趕過去了，請稍等。』

　　「謝謝妳。」祐切斷通訊。「我剛才從司令部出發的時候，有請他們派直升機過來，請你再忍耐一下。」

　　「知道了……」

　　祐彷彿注意到了某件事一般，將天夜交給瑞克攙扶，轉身走回車子旁再度開口。

　　「對了，你們的報告要怎麼辦？」

　　「別擔心，你有看到一個金屬製的箱子嗎？」

　　「箱子……啊！這個嗎？」

　　為了避免被高溫燙傷，祐脫下斗篷蓋住箱子，將它拉出。

　　「東西都在裡面，另外電子檔的備份在我這裡。」

　　說完，瑞克拉出胸口的項鍊。那似乎是一個行動電子記憶裝置。

　　「真不愧是做過諜報部的人，萬無一失。」

　　話題告一個段落，他們終於聽見上空傳來直升機機槳的聲音，兩人紛紛抬頭往上看。

　　在看見機影的瞬間，瑞克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