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穹·動畫化·體驗記·15

　　「我拒絕。」蕾蕾翹起腿。

　　「妳也拒絕得太直接了吧？」小穹哭喪著臉。

　　昨天寫好劇情大綱後，小穹把文檔傳給婕兒跟耐耐，並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倆。她們兩個看完後紛紛表示贊成。

　　於是今天早上，她們一大清早就趕來工作室，在畫師們來收東西之前，將小穹的想法告訴蕾蕾，沒想到……

　　「很抱歉，但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了。」蕾蕾說：「王老先生一定也不會同意，如果真的要繼續做，那就要重新擬定更多計畫，這樣會花非常多的時間。」

　　「只要妳同意了，我會再去說服王老先生。」小穹抓緊劇本。「我這次寫的大綱只有三集劇本，不用花太多時間擬定計畫的。」

　　「三集？」蕾蕾挑眉。如此說來，確實僅憑王老先生的資金就能做出來，但是……

　　「這實在太荒謬了，我理解妳們的想法，不過這樣子其他工作人員是不會答應的。」蕾蕾說：「只有三集的動畫不可能有什麼銷量，這樣對其他畫師而言，只是在耽誤他們的職業生涯而已。」

　　「那又怎麼樣？」工作室的門忽然開啟。

　　阿忠帶領著畫師們，走進工作室。「我們剛剛一直在聽你們的談話。」阿忠說：「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但如果小穹小姐有編好的劇本，蕾蕾妳跟王老先生又支持的話，我願意繼續留下來。」

　　「我也是！」「我也是！」「還有我！」在場的畫師們此起彼落地紛紛應和。

　　「你們……」看到這麼多人支持自己，小穹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蕾蕾陷入天人交戰之中。平心而論，她也對動畫計畫取消很不甘心，而且小穹寫的故事確實值得她放手一搏。

　　可是，做出來的動畫不可能只讓他們孤芳自賞，一想到如果真的做出小穹構思的動畫，到時又要被那些伸手牌跟酸民指指點點，蕾蕾忍不住感到灰心。

　　在她苦思的時候，小穹走到她面前。「蕾蕾，如果妳不願意去說服王老先生，我就要去跟他說。」她拍拍胸脯。「妳昨天在美麗島對那群高中生說的話讓我想了很多，雖然我覺得那些只會出一張嘴的人很不可取，但我們在前幾天，不也募到了幾千塊嗎？還是有人願意用自己的力量支持動畫化的。就算這些人很少，但他們的力量也是力量。」

　　蕾蕾眨眨眼。就算這些人很少，但也是力量……

　　阿忠再度站出來。「小穹小姐說得對，就讓我們把她構思的三集做出來，大家說好不好？」

　　「好！！」畫師們紛紛響應，並舉起手大聲呼喝。

　　突然間，耐耐發出一聲驚呼。

　　「耐耐小姐，對不起！」其中一個她旁邊的畫師慌忙道歉，原來他剛剛呼喊舉手時動作太大，不小心撞到耐耐放皮包的桌子，使得皮包掉到地上，撒出一地的東西。

　　「沒有關係的。」耐耐蹲下來收拾東西，卻在收到一半時停住了。地上的雜物中，有一個她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那是一紙白色的信封，上面什麼都沒寫。

　　耐耐想起來了，這是她第一次去錄音工作室的路上，在捷運站遇到的小女孩給她的。當時她急於趕路，之後忙著配音訓練，因此一直沒有理會這個信封，任由它在背包裡被埋沒。

　　耐耐打開信封，裡面裝著一張千元大鈔，還有一張紙，紙上寫著幾行字。

　　她把紙攤平，開始讀上面的內容。

　　然後，兩行眼淚從她的眼眶傾洩而出。

　　「妳怎麼了？」婕兒湊上前看那封信，看完之後她摀住嘴，眼眶泛紅。

　　耐耐擦乾眼淚，將信紙交給蕾蕾。「這是……動畫企劃宣布後，一個小女生給我的。」耐耐抽抽鼻子。「那是我在捷運站……遇到的，那個小女生給我這一千塊跟這封信以後，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蕾蕾看起這封信，看完之後，她的臉上出現大大的「震驚」二字。

　　─────

　　「你們好，我是高捷少女的超級粉絲，今天看到高捷少女要出動畫，我真的很高興。

　　這一千塊錢是我現在存到的所有錢，我現在還小，沒辦法替動畫做點什麼，希望你們可以用這一千塊替製作組的大家買幾個便當，加油喔！」

　　─────

　　蕾蕾握著這封信的手開始顫抖，她久久說不出話來，原本糾結的意志碰撞得更加強烈。

　　不久後，她站起來，將信還給耐耐。「那一千塊在哪裡？」她問。

　　耐耐把一千塊拿給她。

　　蕾蕾接過，走向後面的倉庫，把那一袋裝滿夢夢撲滿的垃圾袋拿出來，取出一個撲滿，再將那一千塊放進去。

　　然後，她看向在場的眾人，微微一笑。「小穹，把妳的劇本給我吧，我要去說服王老先生。」

　　「「「太棒了！！」」」小穹跟大夥回應蕾蕾的，是幾乎將屋頂掀開的震天歡呼。

　　─────

　　當天下午，蕾蕾、阿忠、娟姊、其他幹部以其四位少女，一同聚在某間咖啡廳，進行著第二次動畫計畫的會議。

　　蕾蕾本來以為王老先生也心灰意冷了，所以開口前躊躇了好一陣子，沒想到她剛提到「小穹的新劇本」時，王老先生立刻露出熱切的神情，在聽蕾蕾說完剛剛發生的事後，馬上就答應了。

　　「我支持小穹的想法，就算沒辦法到一整季也一樣。」王老先生說：「好好去做吧，我很期待。」

　　取得授權後，蕾蕾立刻叫來重要幹部，擬定新動畫的計畫。

　　「雖然我贊成新的動畫企劃，但我要把醜話說在前頭。」蕾蕾說：「這一次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絕對不會讓新動畫被人免費觀看，真正要看新動畫的人，只能上網購買ＤＶＤ或ＢＤ，沒有其他方案。」

　　娟姊忽然舉起手。「那個……我有一個想法……」

　　所有人轉向她。

　　「當然，妳們做出的成果不能讓觀眾平白無故享受，可是能不能多增加一種銷售方式？」

　　「娟姊，妳希望像電影一樣放在電影院，讓觀眾買票入場收看嗎？」艾米猜測。

　　「有點類似。」娟姊說：「其實最早的動畫企劃擬定時我就在想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提出來。

　　「我希望在穹頂大廳搭建一座觀賞室，用放映機跟大型布幕播放，我們在外面收入場費，讓有興趣的高雄本地民眾能夠入場觀看，這樣也能增加高捷的人氣熱度。」

　　「我贊成這個主意！」婕兒舉起手。「這種室內布棚只要有塑膠布跟鐵架就能在室內搭建了，娟姊的提案感覺好好玩喔。」

　　蕾蕾思索一陣。「有道理，只要娟姊妳幫我跟官方高層溝通，他們同意的話我們就同意。

　　「接下來是動畫整體的部分，原則上人員配置跟之前一模一樣，我會再找其他業界的人代替退出的工作人員。」蕾蕾拿出幾份文件。「我把小穹的新劇本印了出來，你們先看看吧。」

　　大家一一接過劇本。沉默的十分鐘溜過，大部分的人都看完了。

　　「怎麼樣？」小穹問。

　　「這……該怎麼說呢，精彩是精彩啦，可是感覺有點尖銳。」阿忠說：「如果那些半屏山高中的學生或網路上的酸民看到了，不曉得他們會作何感想。」

　　「這也是我將故事這麼設定的原因。」小穹正色道：「原本的動畫計畫取消，的確很讓人遺憾，但這件事不是單純地責怪任何人就能弄明白的，沒有捐錢的民眾、撤資的贊助商、酸民、還有我們，對這次事件的產生都有責任。我希望每個看完這三集的觀眾都能明白這點。」

　　「雖然這個故事很精彩，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想吐槽，這跟事實未免差太多了。」耐耐打趣地說：「我記得最早在高捷工作的明明是小穹，劇本中卻變成艾米，而且還比我們早加入好幾個月，這樣跟官方宣布的設定有誤呢。」

　　「這點不用擔心。」小穹拍拍胸脯。「我調查過，其實在日本，很多企畫動畫在發布後，都會跟原本的設定有落差，我相信觀眾一定能諒解的。」

　　「我想在這麼尖銳的故事下，這種小事根本不用擔心吧。」蕾蕾說：「最後，我想提的是宣傳方面的問題。

　　「這三集動畫對我來說不是增加知名度或帶動商業利益的工作，僅僅是為王老先生完成的工作而已，我相信大家也都是這樣想，雖然我打算販售ＤＶＤ跟ＢＤ，但我並沒有打算擴大這三集的商業利益。

　　「因此，我希望除了穹頂大廳的試映會以外，不打算為動畫做任何的宣傳，ＢＤ只在網路上跟高捷的商品館販售就好，我不希望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

　　大夥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因為他們都猜到了蕾蕾真正的意思：如果動畫化再度啟動，但只有三集的消息傳到外界，一定會引來更多酸民攻擊，集數過少的情形也不會引來多大的期待。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義，那今天的會議可以告一段落了。」蕾蕾清清嗓子。「不過在那之前，我想跟大家聊聊一些事。

　　「昨天在病房時，阿忠提議要用日本的行情價讓動畫計畫得以延續，卻遭到王老先生的強烈否定。製作動畫是王老先生一直以來的夢想，他願意用自己的財產實現，就已經比很多人可敬很多，而不會為自己的夢想妥協、堅持以高於行情價數倍的薪資聘用我們，讓我真的、真的很尊敬他。

　　「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伸手牌或酸民的看法了，我想回報的，只有王老先生──這位真心熱愛動畫的人──的心意，我希望你們在接下來的工作中不要忘記，真心熱愛動畫、願意以實際行動支持的人，才是我們該考慮的觀眾。」

　　這番話說完以後，還是沒有人說話，但這一桌完全不同剛才的安靜，因為蕾蕾以外所有工作人員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