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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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2-23
華樂坊的門被粗暴地打開。
與其說打開,不如說是被撞開的。
隨著門扉的開啟,一個人影就這樣摔進店內。
身穿黑衣、渾身血跡的男人在地板上掙扎著,模樣煞是狼狽。
「歡迎光臨——啊,看來是很麻煩的事態呢。」
早就在門邊待命的文森特看了月月一眼,似乎是在等候指示。
「等等,月月你怎麼那麼冷靜啊?他受傷了耶,快叫救護車——」
「不準叫救護車!」
男人大吼著,手一甩,一把匕首朝著邊緣人疾射而去。
但匕首在命中目標前一瞬間就被月月接下,順手拿來削著手邊的蘋果。
雙方的過招只在一瞬間,邊緣人連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這點都沒意識到。
「別叫救護車這點我是沒意見啦,不過一上來就對別人店裡的客人出手,可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行為喔,同業。」
「……少囉嗦,不準叫救護車,也不準報警。我會付錢,讓我暫時躲著。」
男人說完,從懷中拿出大把現金扔在地上後,拖著重傷的身軀試圖往廚房移動。正好撞見從廚房走出來的雪瑛。
「怎麼了?這麼大的聲音——」
一看見眼前的男子,雪瑛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老闆娘,要怎麼辦?現在還可以叫文森特把他攆出去喔,我們也不缺那筆錢。」
雪瑛搖了搖頭。
「我說過很多次了。來者是客,以客為尊。何況他也不是不付錢。」
說完,她立刻攙扶著男子,往廚房內移動。
「……可惡,要不是他們耍這種卑鄙小手段……我『鴉』怎麼可能會落到這種地步……」
「喂,真的沒問題嗎?」邊緣人擔心地問。
「沒問題沒問題,老闆娘很習慣處理這種事啦。」
「你的意思是,她有過救護經驗嗎?」
「差不多啦。」
正當月月聳聳肩敷衍著邊緣人的同時,店門又被打開了。
十幾個穿著黑衣的彪形大漢魚貫湧入店內,每個人都表情都不怎麼友善。
「冷靜點,文森特。老闆娘說了,來者是客。」
月月此話一出,文森特才鬆開緊握的拳頭。
「歡迎光臨,請找自己喜歡的位置坐吧。」
「少給我裝傻!」帶頭的黑衣光頭男對著月月大吼。「你們,把『鴉』給藏起來了吧?現在還來得及,把他交出來的話,勉強可以留你半條命。」
「只有半條命啊,客人你也真是的,這樣會不會太小氣啦?」
「少囉嗦!」
光頭男一個動怒正要揮拳,月月卻轉身躲過,帶著營業用笑容說:「我去通知老闆娘,請稍等一下喔。」
「哼,沒品味的店,連酒保都是這副德性。」
「……啊。」
「……糟糕。」
邊緣人和月月瞬間感到全身僵硬。
因為正從廚房探出頭來的雪瑛,恰巧聽到了光頭男的發言。
「哎呀,這位客人,敢問您對本店有什麼指教嗎?」
「這種沒品味的酒吧怎樣都好啦!快點給我把『鴉』給交出來!」
酒吧內頓時回歸寧靜。
寧靜之中,某種聲音顯得更加鮮明。
那是理智斷線的聲音。
不只邊緣人,就連文森特也發起抖來。
當低著頭的雪瑛帶著笑容再次抬起頭時,她的手中已經多出一把藍紫摺扇。
「……月月,文森特,你們不要出手。」
「怎麼可能不出手啊,要是不出手的話——」
「出手的話就減薪。」
「——您先請。」
雪瑛信步走到光頭男的面前,平舉摺扇,緩緩地向前推出。
「啥?這女人搞什——」
匡噹一聲巨響,光頭男已經被彈飛,狠狠地撞凹了牆壁。
「……什麼?」
「大、大哥!」
「妳這女人居然!」
黑衣人集團鼓譟起來,幾個耐不住性子的甚至準備對雪瑛動手。然而此時的雪瑛已經好整以暇地展開摺扇。
「糟……文森特!」
「……(點頭)!」
月月連忙躲進吧檯,文森特則迅速拉住邊緣人臥倒。
雪瑛以優雅的身形踏穩步伐,然後——
猛力一揮!
瞬間,狂風襲捲華樂坊。
不是誇飾或譬喻,是字面意義上的狂風。
強大的氣流奔騰翻倒桌椅、吹毀燈飾,更讓整群黑衣人飛上半空中之後摔得東倒西歪。運氣好一點的只是受了點皮肉痛,運氣差的可就失去意識、癱倒在地了。
在雪瑛的一擊之下,不只打倒了半數以上的黑衣人,華樂坊的內部裝潢也變得滿目瘡痍,幾乎看不見完好的物件。
「噫……!怪物啊!」
「快逃……!」
沒有失去意識的幾個黑衣人立刻奪門而出,用盡吃奶的力氣逃跑。
他們腦中所想的,只有「逃離現場」這四個字。
然而怒氣正旺的雪瑛可沒有放過他們的打算,她正想繼續追擊,但外頭傳來的慘叫聲讓她回過神來。
「嗚哇啊啊啊!熊!有熊啊!」
「為什麼這裡會……啊啊啊啊!」
慘嚎與悲鳴此起彼落,在數十秒之後恢復平靜。
又過了一會,出現在店門前的,是兩位常客的身影。
叼著一個黑衣人的熊,以及拿著雨傘、拖著好幾個黑衣人的排長。
「吼吼吼,吼吼。」
「沒想到會有在營區外用到刺槍術的一天……哇,店裡怎麼變這樣?」
月月從吧檯中爬出來:「這個嘛,發生了點小意外。歡迎光臨啊,排長,熊老大。」
排長見怪不怪地聳聳肩:「這些傢伙要怎麼處理?」
「啊,可以幫我把他們身上的錢包扒出來嗎?當作是賠償費用。」
「你想害我上社會新聞是不是?你自己處理啦。」
「說得也是呢。」
月月苦笑著環視整個華樂坊,嘆了口氣。
「——要是不出手的話,老闆娘會把店內轟得亂七八糟啊。」
「月月,你剛剛說了什麼嗎?」
「哈哈哈,老闆娘妳聽錯了吧?我什麼都沒說喔。」
「對了月月,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對吧?」
「呃,該不會?」
「收拾善後的工作就交給你囉。」
「咦咦?不會吧?」
與情緒一起一伏的月月相比,邊緣人的表現到是平靜得多。
「……(戳戳)。」
「放心,文森特,我還活著。」雙手交叉置於胸前,宛如埃及木乃伊般平靜的邊緣人正躺在地板上,一動也不動。「只是太多東西要吐槽了,腦袋當機了而已。為什麼普通的酒吧會發生這麼多奇怪的事呢?我還以為我已經習慣了呢。」
「我說邊緣人啊,你搞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月月探出頭來俯視著邊緣人。「從來沒人說過華樂坊是『普通的酒吧』啊。」
「…………啥?」
「啊,說起來,好像沒跟你說明過呢。」雪瑛說。
「這是怎樣?這個『班上同學約好要出去玩,結果只有我沒收到通知』的氣氛是怎樣?」
「大多數人可能很難相信,不過現在的你應該能接受吧。」
雪瑛闔上摺扇,看著地上的邊緣人。
「華樂坊所在的這個地點,有著容易吸引『常識外』事物的特性。空想、異想、奇想、夢想——諸如此類的人、事、物都會不斷地聚集過來。換言之,這裡是各種『幻想』的集中地。
這裡是結界術者的工坊,是殺手在金盆洗手後的新事業,也是寡言者發揮自己長才的場所。
這樣三個人創造出來的場所,更進一步地變成了雙重人格者內心溝通的傳話筒,變成了繪師解放自己的工作地點,變成了軍人放假時的休憩場所,也變成了設計師紓解壓力的地方。
之後,這裡也出現了擁有奇異身世的少女,以及遭到莫名人士追殺的時空旅人——雖然不知道以後還會出現什麼,不過,華樂坊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聽得一愣一愣的邊緣人總算動了起來。
他坐起身,面對著雪瑛抓了抓腦袋。
「雖然聽不太懂……不過,和那些人相比,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喔,為什麼我也會在這邊呢?」
「雖然你只是個既邊緣又失業又邊緣的人——」
「有需要強調兩次嗎!」
「一如我們在華樂坊的日常,放到某些人的眼中會變成荒誕滑稽的『非日常』一樣,你日復一日再普通不過的日常,對於某些處在不同環境的人而言,是一種虛無縹緲、不可觸及的『幻想』。同樣身為幻想的一種,你會在這裡,或許是一種必然呢。」
雪瑛攤開摺扇輕掩臉龐,遮住嘴角若有似無勾起的一抹笑容。
邊緣人露出吞嚥困難的表情,但最後還是微微頷首。
「既然這樣,那就重新自我介紹一次吧。我是這間酒吧的店主,璃雪瑛。」
雪瑛收起摺扇,微笑著躬身行了一禮。
「歡迎光臨幻想交會的華樂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