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羔羊 - 3

「既然妖怪協會認為不具威脅，你來找我也沒有用的。」
「所以你這傢伙是表明不想幫忙了，是嗎？」
「相信你也明白，我的能力有限。」
莫老闆三分之二的力量被妖怪協會封印，這也是當初說好的條件之一，和平的時代對他來說有多強大的能力也於事無補，只有妖怪協會能解開他被限制的妖力，自己強硬打破封印只會招來駭人的副作用，他沒有理由冒風險去嘗試。
傳聞中，有不少妖怪協會的成員都具有強大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莫老闆出手，就能靠那些成員維持鎮上的和平。
「講這些屁話還不是不幫忙！」陳士凡伸出食指，指向莫老闆：「不幫忙沒關係，故事你這傢伙也可以不用聽了！」
陳士凡準備起身，莫老闆搶先一步站起身子，雙眼明亮的看著他。
「點了說故事咖啡，不說故事可不行。」
在莫老闆的規矩裡，從來都沒有人可以點完說故事咖啡後不說故事的，在這之前更沒有類似的案例，他一直保持這樣的紀律維持到現在，自然不可能在今天打破規定。
陳士凡不服氣的往前踏一大步，兩人站在一起，雙方的身高有些差距，莫老闆顯得單薄許多，氣勢也不如陳士凡。
「我才懶得管你那些屁規定！讓開！」
莫老闆雙手交叉在胸前，低聲說：「不讓，我要聽故事。」
在「故事」的前提下，莫老闆比任何人都像一個耍賴的小孩，非常固執。
這也是為什麼，沒有人點了說故事咖啡不說故事，因為莫老闆一定會使用各種方式讓對方開口。
「在願意幫忙之前，別想從我口中聽到任、何、一、個、故、事，你這王八蛋！」
陳士凡低吼一聲，後面幾個字加重不少語氣。
陳士凡這次來到這家店，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如果無法成功，他的計畫就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他都願意拋下對這家店的厭惡，選擇再次光臨，更就沒有說退就退的理由。
「好。」
莫老闆毫不猶豫地答應，為了聽故事，就算違背自己所說的話也在所不惜。
莫老闆的想法很簡單，只要不是實質上的行動，店員也不能阻止他，更不可能通報給妖怪協會。
這是行走在危險邊緣的選擇，莫老闆原以為陳士凡會放棄，選擇其它故事來交換，可惜的是陳士凡比他想像中還要固執許多。
他也只好變換方案，為了「故事」他在所不惜。
「所以我就說……什麼？」陳士凡沒反應過來，抬頭看向莫老闆：「好什麼好？」
莫老闆回到位子上：「我可以幫忙。」
陳士凡停止手邊收拾包包的動作，瞄一眼莫老闆：「哼，非得要我逼你才願意幫忙，你這傢伙還真是『好人』啊！」
「彼此彼此，我們都各有所需。」莫老闆愉悅的心情全寫在臉上：「所以，你要告訴我什麼故事？」
「我最近特別愛散步，就先跟你提一下散步遇到的怪事，聽說這陣子妖怪特別暴動，不少妖怪離開自己熟悉的區域，連我逼問也沒幾個能好好說話，某幾個區域連平常會看見的小妖怪都不見蹤影。」
這個時代，在路上遇不到妖怪就足以稱為稀奇的事情，更不用說在某些區域遇不到妖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老闆很快就察覺到事情沒有想像中單純，卻不願意說破，說錯話就會讓店員通報給妖怪協會，他可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嗎？」莫老闆放鬆身子，用低沉緩慢的聲音說：「沒有妖怪就等同於世界更和平。」
「哼，你這傢伙太天真了！」陳士凡深吸一口氣，一臉凝重：「要不是我那天半夜出來散步，遇上一隻發瘋的妖怪，也不會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
「發瘋的妖怪？」
「那隻妖怪和其他妖怪一樣發瘋似得狂奔，那妖怪嘴裡不知道在碎碎念什麼，被我攔下來，才清楚聽到那隻妖怪說的話，那妖怪說『那存在打破禁忌，他是妖怪也是人』。」
陳士凡語重心長地說道，內心更是五味雜陳。
陳士凡回想當時的畫面，連他都直冒冷汗，妖怪的面孔不像是裝出來的，是活生生面對死亡的恐懼。
這也是陳士凡第一次親眼目睹妖怪害怕的面孔，在這和平的時代當中，能讓妖怪恐慌、害怕的存在少之又少。
「你確定不是偶爾會出現的惡靈嗎？」
惡靈來自於靈魂，死去的人類或是妖怪，只要有足夠的惡意或恨意，就會變成惡靈，也可以說是被自身的負面情緒給吞噬，而產生的存在，更能說是製造混亂的主因。
惡靈沒有自主的意識，胡亂殘殺是常態。
平凡的生活中，會遇上惡靈的機會少之又少，去年只有出現過兩隻惡靈，全都由妖怪協會親手解決，平均每半年會誕生出一隻惡靈，人們在妖怪協會的保護下，安逸的度過每一天。
「惡靈是什麼鬼？怎麼這麼耳熟？不對，那東西不重要！我調查過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是人是妖的存在，連你這傢伙都不知道，那真的存在嗎？」陳士凡咬牙切齒：「我散步的時候，不只遇到這件怪事，而且……」
「嗯？而且呢？」
莫老闆臉上失去以往該有的冷靜，期待著接下來的故事內容。
「等你這傢伙幫忙之後再說。」
陳士凡發出「哼」的聲音當做結尾，硬生生將故事打斷最重要的內容，一字都不肯透漏。
莫老闆發出悲鳴，雙手遮住臉：「太過分了……這和書看到最精採的部分被迫停止有什麼差別？」
「我又不看書，才不知道。」
陳士凡一臉不屑，內心忍不住竊喜。
陳士凡主要想講的「故事」可沒有後續，故意留個懸念，也是怕莫老闆在往後突然反悔，他之後拜訪會用其他更深動的故事當作道歉。
這是陳士凡逼不得已的手段，雖然有些對不起莫老闆，但一想到對方的個性，他又認為自己的手法非常仁慈。
陳士凡還是太小看莫老闆的固執，數十分鐘過去，雙方堅持許久，兩人之間沒有對談，莫老闆依舊看著窗外。
「你這傢伙夠了！」
陳士凡忍不住翻了好幾個白眼，面對眼前跟小孩沒兩樣的千年老妖，他甚至不敢相信對方真的存活過千年，只活五歲他還比較有可能會當真。
莫老闆聽見對方的不耐，兩人四目交接，陳士凡發現對方正眼泛淚光。
「你這傢伙是娘娘腔嗎？哭什麼哭！都多大了！」
「我並沒有哭，剛剛打哈欠而已。」
莫老闆揉揉雙眼，視線從窗外拉回到陳士凡憤怒的雙眼。
「我現在就想揍你一頓！」
陳士凡作勢站起，被莫老闆阻止：「你還沒說我該幫忙什麼？」
「哼，你這傢伙能做的事情不就那些？幫我打聽妖怪和人是不是真的能融合。」
「陳士凡，我不是……」
這時，兩人視線往角落看去，原本熟睡的阿山正伸展身軀，發出細小的叫聲。
阿山一整天，常常會睡上三分之二的時間，這一點連她自己都相當困擾，有時候晚上毫無睡意還會特別亢奮，報應就是白天睡意滿滿。
深夜的說故事咖啡館不會營業，阿山無法在晚上找到更多訊息，只能選擇用醒醒睡睡的方式，好讓白天有多一點的時間活動。
「睡得好舒服啊，喵。」
阿山邊說邊走到莫老闆的大腿旁，蹭了幾下。
阿山不是被兩人的談話聲吵醒，睡覺時的她不容易被驚醒，白天睡眠時間不長，斷斷續續的熟睡也算是少數的優點。
「什麼鬼？」
陳士凡表情扭曲，嘴角抽蓄。
「你太久沒來，我跟你介紹，這是阿山。」
莫老闆抱起阿山，抓住阿山的貓掌朝陳士凡的方向揮舞。
莫老闆知道在人類的見面守則中，第一次的打招呼相當重要，要給對方好的第一印象往往取決於這時候，攸關陳士凡往後對待阿山的決定時刻，他可不會錯失這個機會。
「你好呀，喵。」
「你這傢伙養的貓一直以來都會說話？」陳士凡揉揉雙眼，重新打量眼前的生物：「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是妖貓？」
「我才不是妖貓呢！我的靈魂只是暫時居住在這隻貓身上，喵。」
阿山舔著身上的毛髮，訴說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自身渾然不知。
阿山不常與客人進行談話，平常在客人眼中，就扮演一隻只會「喵喵」叫的貓咪，她這是第一次和點了說故事咖啡的客人對談，好不容易在關鍵時刻睡醒，當然不會忘記尋找能讓她回想記憶的方法。
「啊？附身？這種事情是被允許的嗎？妖怪協會知道？」
「我想應該不知道吧？」
莫老闆用微笑掩蓋一切，裝傻功力非常高明，和阿山有過約定的他是不會輕易改變想法，在這種時刻自然也要保護對方。
「笑！整天就只知道笑！你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事態嚴重啊？人類的靈魂在這種狀態下是要馬上告知的啊！」
陳士凡額頭爆出青筋，說到後面幾乎用吼的。
陳士凡不清楚妖怪協會有沒有能力處理這個問題，在他的認知當中，發生特殊狀況，不管是誰都會先選擇通報妖怪協會，只有眼前的奇特妖怪才會做出裝傻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