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小蘿莉還是有好處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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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1-28
無頭蒼蠅般衝出屋子裡,夜晚的花園小徑雖有落地燈照耀,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處在陌生的地方,有些害怕起來,退了幾步,想掉頭回到屋裡,又想到沒面子見公爵先生,怕黑、怕阿飄的我,只好慌張的四處察看哪裡比較亮,便全力奔去!
來到花園中央燈火通明的洋亭裡,洋亭中擺放著一架紅木製的三角鋼琴,象牙白的琴鍵上方搭配鏤空雕花的木琴譜架,琴身以黃銅細細點綴,在亭內水晶油燈暖光的烘托下十分高雅。
真不愧是貴族的家,即使只是個戶外洋亭,擺設細節也非常講究,做工細緻的琴顯示出主人對音樂的喜好。
這座花園,高貴優雅又美觀……相較之下,我根本是丑角兼變態來著。
嗚嗚嗚嗚嗚……
坐在洋亭階梯上,吸吸鼻子,只要想到我幹的蠢事,我還可以再哭倒一座長城。
階梯前有一條小渠道,圍繞著圓形洋亭,呈現放射狀流向整座花園。
看著水中映著的倒影,我哭到眼睛腫得像核桃、鼻子紅得和麋鹿沒兩樣……還有這個幼童的模樣……嗚嗚!
哭得眼睛有點痛、鼻子有些不舒服,抹掉眼淚、擦掉鼻涕,對啦,我就是搞笑人物!我就是「痴漢」啊!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嗚!在所有人面前當笨蛋、當搞笑角色、當變態我都無所謂,但是,只要想到公爵先生覺得我是笨蛋、小丑、變態,我就……我就……
水中倒影,在一圈圈的漣漪中暈開……
涼風吹來,水面隨風兒拂過有了波動,順著水紋向旁擴散,即便我正掉著眼淚,也不自覺地被吸引了注意。
一朵掉落在水裡的玫瑰花,順著水流飄過我的面前;然後是兩朵、三朵、四朵……忽然,花朵彷彿有了自我意識般,花兒的根部輕踏在水面上,纖細的根莖如同東方古代的少女擺動腰枝,小碎步前行。
玫、玫瑰靈?!
我被突如其來會動的玫瑰花們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驚愣在原地。
本來還「皮皮挫」,但看見他們排排站,站在最後的那一枝陡然跳起,橫躺在其他玫瑰花同伴伸直的葉子上,被高高舉起,遞向我。
「給我的……嗎?」
它們只是維持同樣的姿勢,似乎等待我拿走。
「若是妳喜歡,便是我的榮幸。」
熟悉的聲音這麼說著,我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如同雕刻出來的完美臉龐,朝我微微一笑,眼前的公爵先生彷彿正閃閃發亮。
是公爵先生……
我看看他,再看看會動的玫瑰花……妖精?頓時覺得它們其實挺可愛的。
「謝謝,我好喜歡!」
嘿嘿嘿嘿,公爵先生送我花耶,一定要把這朵供起來!
小塔莉開心的收下玫瑰花,將自己為何流淚的原因拋諸腦後。高興的捧著它,輕輕的用小臉蹭了蹭花瓣──我這才發現花好像哪裡不一樣。
我把手裡的那朵玫瑰,和站在水面上直挺挺的「玫瑰兄弟」們仔細對照,伸手要觸摸相異之處,卻被公爵先生一個箭步擋在眼前,單膝屈下和我平視,握著我的手輕聲道:「玫瑰有刺。」
公爵先生的手寬大又溫暖,酒紅深邃的眸凝視著我,我難為情的撇開視線,「啊,那個,我只是想確認……因為我手上這朵沒有。」
被這麼近距離看著、握著手,若不是想起我的幼童樣,我大概真的會誤會公爵先生對我特別、特別好,是因為垂涎我的美色……咳咳。
他笑了笑,「送妳的花,怎能有刺呢。」
臉紅,我傻傻微笑,「謝謝你。」
嘿嘿嘿嘿,公爵先生即使是對我這種小鬼也很溫柔。
「不,是我該說抱歉,讓妳哭了……」
「讓我哭?」我愣了愣,這句話在腦中迅速放大……「啊!不不不不不對啦!!不是你讓我哭,是我──」突然想起我為什麼哭,「是因為──」我是變態把你抱緊緊,還磨蹭你的臉?
這話我說不出口啊!即便是事實沒錯……看他注視著我,認真的等解釋……只好──!將手上的花抱緊緊,再用臉輕蹭花瓣!
他沒會意過來;我又再「表演」一次,將花報警處理……不對,是抱緊處理,然後再用臉頰磨蹭花瓣……
在經過幾次「耍猴戲」的肢體語言後,我放棄繼續當猴子,決定還是用說的。雖然不想當猴子,可是這猴樣怎麼這麼適合我……嗚嗚。
「我……我很抱歉突然抱住你說了一堆奇怪的話,又用臉貼你的臉,害你嚇到了……對不起,我不是變態,真的……」食指不停的互相繞圈,羞窘的低著頭,不敢看他。
原以為公爵先生會大喝道:「妳這個變態小鬼!」之類的……當然,公爵先生溫文儒雅,怎麼可能說這種話,這是我的風格。
值得高興的是,他沒有討厭我。
感覺到他摸摸我的頭,安撫我的心情,動作相當溫柔。
他對我微微一笑,柔聲解釋:「我沒有覺得被冒犯,只是有些訝異罷了。」
似乎見我一臉困惑,他繼續道:「……曾經有個朋友也像妳一樣的舉止。她那時曾說,這是獸族示好的方式。」
聞言,我眼睛一亮,認同的猛點頭!
「沒錯!我和我家狗狗都是這樣的!莎莎每次跟我撒嬌都會蹭蹭我,我也會學牠,跟著蹭回去……啊,那個,我不是說你是狗狗啦,我只是習慣性……反射性?總之,我從小就這樣,一時之間也改不過來……」我的頭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對不起……」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迴音,公爵先生該不會真的生氣了吧?!這麼想著,我趕緊抬頭想要再解釋,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他抱在懷裡──
「玫、玫瑰花被壓到了……」腦袋裡冒出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不,別說抱歉……別抱歉。」說到這裡,他不再言語。
怎、怎麼了?他的語氣哀傷,好像很難過……由於被抱住,我看不見他的臉。他剛才說,曾有個朋友和我一樣,是不是想起了往事?
伸手,想摸摸他的頭安慰他,這時候才又想起我現在是小鬼的模樣,連手都短了一截,根本摸不到……窘。
「嗯,我不會再道歉了……」
張開我短小的手臂,抱抱他,希望他能夠不要再覺得難過了……感覺他抱著我的力道更緊了些,我不曉得該怎麼辦,只能讓他這樣靜靜抱著,腦袋開始轉啊轉,胡思亂想起來。
所以,公爵先生沒有在生我的氣,對吧?
抱我是因為我長得很可愛,對吧?
啊!還是公爵先生真的喜歡小蘿莉?!難怪,上次見面他一點都不熱情,那我還是不要變回去好了。嗯嗯嗯,好,就這麼辦。
對了,他說的朋友是誰呢?也是像我一樣可愛的小孩嗎?還是──我混亂的思緒被一陣假意的咳嗽聲打斷。
「咳咳咳咳咳!」
誰!這麼沒禮貌,在我說自己可愛的時候打斷我!
「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個人又咳了好幾聲,因為公爵先生沒有放開我,我看不見是誰……但、是!她一開口我就知道了──是小花。
「冒昧『打擾』您了,公爵大人,奴家有急事相告。」
急事?什麼急事啊?我很想動,但是公爵先生彷彿沒有聽見小花說的,絲毫沒有動靜,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悠華又清清喉嚨地道:
「其一,由於宅邸許久沒有訪客到來,是以奴家向主人通報了聲,還請您見諒。」
「其二,聯繫上主人後,辰夜大人詢問了今日的貴客是何人,便情緒激動地破口大罵公爵大人您誘拐兒童,叮囑奴家他等等會搭末班車來奧弗尼亞找您算帳。」
什麼,老爸等等要來?!我得趕緊落跑……對!要落跑──不對啦!老爸要來算什麼帳?明明不是公爵先生的錯,為什麼要找他算帳?!不行、不行!我得阻止爸爸亂說話!對,要留下來阻止他!
「其三,若您再不放開小主人,奴家便不客氣了喔,這也是奴家在此的『使命』呢。」
第三句,小花語調嬌柔,卻聽得出來話中的警告意味濃厚──我不介意公爵先生抱,幹嘛威脅人啊,壞小花!我就是要抱緊緊!
小塔莉一個勁的補足自己的腦內小劇場,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後頭的悠華神情嚴肅,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奧蘭。
不知何時起,奧蘭酒紅色的雙眸變得血紅妖異;俊美的臉龐,添增一股危險的氣息;微啟的唇,可以看見嗜血獠牙蓄勢待發,懷裡的人兒絲毫沒有危機感,只要他願意,低首,便可以一嚐鮮血甜美的滋味。但他極力克制突如其來的嗜血本能,為了不嚇著塔莉而將她擁入懷裡,盡量維持平靜。
「公、公爵先生,我沒關係的!媽媽說,擁抱可以給人正面的能量喔!如果你覺得一個小孩的擁抱有用的話啦……乖乖,不要難過……」
童稚軟綿的語調說著安慰的話語;懷裡的小人兒緊緊抱著他,如同她所說的,希望能給他力量。
血色的瞳眸逐漸染上一抹深沉,他閉上眼眸,緊緊擁著她。半晌後,再次睜開眼睛,眼眸已恢復成深邃的酒紅色,神情也如同往常那般從容優雅,唇邊勾起笑意,他分開與她的距離,「抱歉,是我失態了。」
「啊啊啊,不可以道歉,沒什麼好道歉的!是公爵先生說的啊!」聽他道歉,我趕緊用食指在嘴巴上猛比著「噓!」的動作,表情誇張的提醒公爵先生不可以。
見狀,他笑得溫柔,指尖輕觸她的頰,拭去小臉上殘留的淚痕,「好。」
我與他相視而笑。
「咳咳咳咳咳咳!」
──而小花總是那個破壞氣氛的不速之客。
我默默對小花吐舌頭,沒想到她竟然走過來,「啪」地在我額頭貼上一張符咒。
「妳幹嘛!啊啊,不要抓我!好痛!妳弄痛人家了啦!不要像抱小狗一樣抱我啦!我的嘎吱窩不舒服……我的花!讓我撿我的花啦!還有,把妳的符撕掉!我又不是殭屍,幹嘛不讓我動!可惡,妳壞蛋!嗚嗚嗚嗚……」
從被悠華抱走之後,我不斷大叫開罵,雖然希望公爵先生能夠幫幫我,但是我沒膽開口叫他,只好邊哭邊讓悠華抱著走。
望著她們離去的身影,奧蘭目光輕垂,雙眸染上一層憂鬱,彎身拾起落在地上的玫瑰。
「公爵大人,悠華小姐恐怕會向怕爾瑪小姐說些不利於您的『事情』……」管家‧雷,此時突然現身。
奧蘭笑了笑,「悠華小姐說的都是事實,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又再次看向她們離去的方向,斂起笑容,若有所思。
「夜深了,或許,她會留宿一晚。」
「是,已準備妥當。晚些時候冉先生來訪,您認為該如何招待?」雷問。
想起她和冉辰夜幾乎如出一轍的性格,奧蘭唇畔勾勒一抹淺笑,「滿足冉先生所有需求。」
「是。」雷行禮,旋即消失蹤影。
奧蘭將手探入外套口袋,輕握方才塔莉掉落的項鍊。
臨走前,他瞥了眼花圃,神色冷漠不帶絲毫溫度,花園裡的紅玫瑰倏地全部枯黃凋零──但很快的,又重新長出鮮豔的花蕊、花瓣,恢復生機盎然的模樣。
他壓下心頭那些不願再細想的回憶,快步離開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