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窗》第一話:許下扭曲願望的少女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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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1-17
  「爺──你快把父親給帶走吧!」一面怒吼,一面又喝了一口讓我的身體熱熱,腦袋暈呼呼的飲料。「討厭欸,陰魂不散是怎樣……我已經盡完當盡的責任了!」
  「耶!都吼出來吧!」
  隔壁的男客又給我斟了滿滿的一杯。
  「討厭鬼──好討厭!為什麼你是我爸,爺爺比你好太多了──」我無法自止的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然後對著滿屋子有男有女,每個人的臉孔都在旋轉的客人說:「你們……知道我爸是怎麼寫出那一本本熱銷大賣的靈異小說嗎?」
  「耶!不知道。」給我倒飲料的男客熱情響應著我的問話,垂在他胸前的長辮晃啊晃的,我眼中的世界也跟著晃啊晃。
  「他那個人啊──是把以前在眷村叔叔伯伯那裡聽來的靈異故事,考究的十成十後,加油添醋寫成小說拿去賣錢啊!還標榜「真人真事」呢!根本就是狗仔!狗仔作者!剝皮作者!出賣親戚朋友,故意把主角名字取的同音不同字,好規避法律責任。」
  我打了個嗝。「還大言不慚的說什麼:『文末來句『純屬虛構』,就沒人動得了我啦!』,有沒有這麼不負責任,有沒有!」
  故事中的當事人以及肯做功課的讀者都會知道,書中寫的是真實發生的故事,要不是這些叔叔伯伯都過世的差不多了,他們肯定會被現在有事沒事就發動網路搜尋的讀者給煩死。
  好比我們家眷村旁邊的墓地,因為父親將其當作一本名為《食屍》的主要場景而聲名大噪,使得許多人把該墓地當作舉辦試膽大會的最佳場所,使周邊小雜貨店等的生意也變好了。
  以上為父親的著作所帶來的好的影響。
  壞的效應就是有許多出現在父親著作中的人的後輩寫信謾罵,甚至還告上法庭,但這些都只是讓父親的書更紅。
  也讓我的處境變得極其難堪。
  但那個人根本不在乎……有我沒我他都不在乎,想到了才施捨般的理我一下,然後又以取材為由,消失個十天八天。回家後連澡都不洗,更不曾問過我過的如何,直接閉關寫稿,完稿後再玩個通宵達旦,然後再去取材,週而復返,留給我的只有一張提款卡。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夜夜跑到我夢裡來做什麼?
  他應該很開心啊,我們都解脫了,不用困在這個尷尬討厭的偽親子關係中,現在卻頻頻入夢又是怎麼一回事?我睡不好啊!
  所謂的禍害遺千年就是這個意思嗎?都死了還不讓人安生。
  「那個人到底想怎樣……」不習慣在外人面前發洩情緒的我,很快就累得趴在桌上,腦袋暈呼呼的很舒服,像是發燒,卻沒有生病的不適,只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在旋轉,而我是裡面轉的最兇的一位。
  「小妹妹,看來妳對妳爸很不滿哪。」垂著長辮的男客搶走我的杯子。
  「啊──我還想喝。」手卻虛軟無力的垂下。
  「把事情說出來,我們說不定能出出主意。」男客語氣慫恿的晃了晃被他奪走的杯子。
  我直起身,眨了眨迷濛的雙眼,這才發現方才僅只有我和長辮男客的店內,已然人滿為患,男的女的,各種年齡層都有,且一個個的眼中都寫著「好奇」二字。
  「你們……嗝!」
  「夜遊你讓小妹妹喝了多少?」某位我看過幾次但不認識的客人訝然。
  長辮男明顯的眼神遊移了。
  「說啊,你這小子……」
  「哎呀你們小聲點沒看到老闆也沒動作你們出什麼頭呢真是。」
  「小妹妹看起來有點眼熟哪。」
  「熟你個屁,在你眼中的人類長得都一樣吧。」
  整間店吵轟轟的,我不懂他們為何這麼激動,不過是好喝一點的白開水罷了,這家店的水一直都很好喝啊,還是白開水也會過期?我不知道,爺沒有教過我這個。
  嘰嘰喳喳的聲音吵的人發狂,我自以為很用力的一拍桌。
  「別吵了,不是要聽我說嗎?」
  整個世界瞬間只剩下滾水的咕嚕聲。
  我真的很喜歡這間充滿家的味道的店──儘管我嚴重懷疑這間店沒有營業執照,所以營業時間才會是三更半夜,但誰在乎啊!
  會擔心我幾點回家的人早就不在了。
  然後,我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把那反反覆覆,令我討厭到快要失眠的夢說了出來。
  事後回想起來,我自己也蠻意外的。
  在外人面前我是個沉默的人,想來應當是那晚的氣氛使然,還有那杯被我誤認為是水的酒的錯……
  爺說的對,酒色害人不淺。
  這家店果然沒有營業執照,否則怎會讓男客人給未成年少女倒酒呢!
  腹誹歸腹誹,之後我還是三不五時便往店裡跑,甚至之後還……此先略過不提。
  「很簡單啊,妳爸有很重要的話想告訴妳。」長辮男一臉我怎麼連這都想不通的鄙夷表情。
  這位先生……「就算你長得很帥也不能這麼沒禮貌。」
  「小妹妹的酒品還不錯,醉成一灘爛泥還看得出來我很帥。有前途,哥哥來敬妳一杯!」
  手扶著桌子維持平衡的我,推開了長辮男遞來的杯子。
  「我要回家了。老闆,多少錢。」
  櫃台的液晶螢幕出現價格。
  「這麼少?老闆你不要可憐我唷!我不可憐,我自由了你知道嗎?自˙由˙了。」
  斯文俊雅的老闆溫藹一笑後,緩緩搖頭。
  我突然清醒了,我在做什麼?對一個陌生人撒潑?古擇善啊古擇善,妳是想把妳爺爺的名聲給弄臭嗎?父親那個人死了就死了,入夢就入夢,我們還是要活的坦蕩獨立啊!
  「對不起……」我囁嚅道:「不用找了。」將一張百鈔放在櫃台上,我逃難似的穿越人群,走向門口。
  臉頰好燙。
  「欸,小妹妹,妳可以想想看妳父親最在乎的是什麼,在乎到連死了都念念不忘。」
  長辮男醇厚的聲音追了過來,我跑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