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5 給我力量讓我面對世界！
本章節 2574 字
更新於: 2019-01-04
NO 5 給我力量讓我面對世界！
喪禮在夏季已盡、秋意稍露的濛濛細雨中舉行。
一身黑衣的唐元瑜孤孤單單站在靈堂裡，朝著來致意的親友答禮。父母親因是長輩，只能遠遠坐在一旁接受親友的安慰。
唐元瑜抬眼望向照片。這張照片是爸爸選的，特意挑唐仲瑜帶著燦爛微笑的照片。讓人以為這是陽光愛笑的唐元瑜。
還記得這張照片是在前不久，兩個人剛下課，約了崔雪兒一同去了冰淇淋店。在店家門口，背後襯著巨大的甜桶冰淇淋招牌，三個人一一照了獨照，兄弟倆也各自和雪兒照了合照。當時雪兒還打趣說，只要一個人和她照相就好，兩個長得一模一樣，也瞧不出來誰是誰，照兩張實在沒有意義。那時的唐仲瑜穿著唐元瑜的制服，唐元瑜穿著唐仲瑜的制服，一起抗議說，絕對意義不相同，而且要被公平對待才可以。
只要不去想他身為唐元瑜的處境，蒙蔽良心，用唐仲瑜的名字身分生活下來，就可以得到媽媽的疼愛，得到雪兒的關注，家裡學校的一切都是他的，也不再有要和雙胞胎的另一個比較高下的壓力。雖然這麼多有利的部分，但是這是用仲瑜的生命換來的，他不想要，他只想要仲瑜活著。唐元瑜的心裡很難受，難受得想蹲下來，抱住自己的雙腿，把自己蜷縮到最小、最卑微。
然而，情況根本不允許。強忍著悲傷情緒，只能站得直挺挺的，壓抑下即將滿溢出眼眶的淚水，像一具被線操控的玩偶，只做出機械式不經思考的動作。低著頭，不想將眼光投注在來弔唁的親友身上，怕看到他們憐憫的眼光、探索的眼光、若有所思的眼光。
低垂的視線內，進來一雙女用黑皮鞋。
「仲瑜，請節哀！」崔雪兒怯怯帶著哭音地說。
唐元瑜抬頭一看。崔雪兒白皙細緻的臉上，有兩行淚水痕跡，擔憂的目光定格在自己臉上。
是為我唐元瑜死了而哭，還是心疼活著的唐仲瑜而哭呢？唐元瑜猛然覺得荒謬且迷惑。
蘇靖澤、袁弘釗、白煜修也來了，站在她身後。
蘇靖澤一雙大眼布滿紅絲，神情憔悴悲悽，直視著照片中的人，一瞬也不瞬，彷彿其他人都不在身邊，那樣專注而深情。
唐元瑜看到這麼悲愴傷心的蘇靖澤，突然有個想法進入他的腦袋，也許最捨不得他唐元瑜的人，不是爸爸、媽媽、雪兒。而是蘇靖澤。
蘇靖澤他沒有哭，可是他的悲傷從他渾身週遭蔓延開來，感染著整個靈堂。
袁弘釗緊緊抿著唇看著照片，眼淚撲簌簌一顆一顆沒斷過直掉下來。這個愛笑的傢伙，今天居然哭成這樣。唐元瑜心想：不枉我小時候老是幫你打架。我死了，你還知道為我哭。唐元瑜閉上眼，甩掉自己苦中作樂的調侃念頭。
「仲瑜!請節哀！我們在學校等你回來。」白煜修上前來握住唐元瑜冰冷的手，淚水滴在交握的手上。
除了點點頭，唐元瑜不知能回答什麼。他不敢說「好！」他怕這些同學會識破他事實上是唐元瑜，不是唐仲瑜。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堅強到足以走進原本和仲瑜共住的宿舍。
轉頭迎向一道凌厲的視線，像閃電剎那直射入唐元瑜的心房。
是蘇靖澤發紅的眼眸在狠狠瞪視他。
那眼神，唐元瑜並不熟悉，從未見到蘇靖澤有過這般充滿恨意的眼神。
唐元瑜的心臟突然像是被人用手緊緊掐住，好疼！疼得呼吸不了。
原來失去蘇靖澤這位好朋友，竟是會這麼痛。
還能再有機會嗎？兩人一起去海邊練習游泳、浮潛？一起在練習室切磋吉他、鋼琴？一起去餐廳吃飯？一起去球場鬥球？一起聊未來、一起說過去？還能再有機會嗎？
應該再也沒有了吧？因為他現在是唐仲瑜，不是唐元瑜。
喪禮結束，返回家中。
唐京鎬帶著妻子趙恩熙上樓歇息。
唐元瑜抬眼望向虛弱顫抖的母親，一步一步艱難地走上樓梯，心中滿溢不捨與心痛。為了媽媽，冒充仲瑜，起碼能讓媽媽心存希望，病情不致加重，這就值得了。
很自然地走回自己的房間，虛脫地仰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的壁畫，是兩個形貌一模一樣，雙手相觸，有翅膀的天使。
就像他和仲瑜。
仲瑜……
想起仲瑜，眼淚又瀰漫上他的雙眸。
都是你的錯！唐仲瑜！害我變得這麼愛哭！眼淚止都止不住，十八年來沒哭的份都快哭完了！
轉頭看向床邊櫃子上那幀相片，崔雪兒和自己的合照。
元瑜心裡很明白，崔雪兒對他們兄弟兩人之中的仲瑜較有好感，可是當仲瑜發現元瑜也喜歡崔雪兒之後，就退讓了。
第一次和崔雪兒單獨出去約會，還是仲瑜成全的。
那天其實是崔雪兒要求仲瑜陪她去看畫展的。仲瑜卻在下課時間把他拉去廁所互換制服，要他陪崔雪兒去。
元瑜還記得那天的心情有多複雜，與雪兒約會的緊張興奮、對仲瑜的感激與愧咎，都讓那一天難以抹滅。
也是那一天，仲瑜等到元瑜回到宿舍後，立刻喜孜孜地說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叫做蘇靖澤。這是仲瑜第一次主動認識新朋友，讓元瑜也很為他開心。
但是當時他們都忽略了他們是用對方的身分去跟崔雪兒約會、跟蘇靖澤認識。
「仲瑜！你為什麼在元瑜的房間？」媽媽神經質的聲音傳來。
唐元瑜驚嚇地自床上彈坐起。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在想元瑜……」
媽媽走進來，冰冷的手撫摸他的臉頰，憐愛地說：「可憐的孩子！」
唐元瑜忍住躲開的念頭，低垂下臉，害怕這時候自己臉上不由自主呈現的僵硬會讓媽媽起疑。
「我知道你很捨不得！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不要傷心了！」媽媽上前抱住他，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裡。
唐元瑜極力忍耐想推開母親的衝動。
期待多年的母親的擁抱，就是這般的感覺啊！
冰冷的、充滿藥味的。
唐元瑜正身處在在假扮仲瑜的謊言裡，根本沒有實感。
好諷刺！
突然好想狂笑。
孩子死了，照理來說不應該是媽媽最傷心嗎？怎麼是他的媽媽，在安慰他呢？
所以說他唐元瑜在他媽媽的心裡根本不算什麼！
他媽媽的心裡沒有唐元瑜這個兒子！
唐元瑜緊緊咬住嘴唇，深怕會把心中的怨恨一股腦兒，朝媽媽傾倒而出。
勉力鎮壓下心中的翻騰，慢慢地、小心地措詞：「媽媽！我想回房去睡了。您也早點休息！」
「好！好！好！今天你也累了，早點睡也好。不要想太多！快去吧！」
跟著媽媽走出房間。
「媽媽！可不可以幫我保留元瑜房間原本的樣子，不要更動。讓我可以想念他。好不好？」元瑜提出要求。
「當然好！我不會動！你放心！快去睡吧！」媽媽露出蒼白的微笑道。
在媽媽的目光追隨中，唐元瑜走進仲瑜的房間，關上門之後。唐元瑜靠在門板上，久久無法移動腳步。
仲瑜，你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會不會寂寞啊？
有沒有想我？
你一個人在那裡誰能保護你啊？
誰叫你你好狠心！丟下我。
對不起！我沒有將你保護好。對不起！
我現在能為你做的，是代替你活下來。
可是，我怕我撐不下去啊！
給我力量讓我面對世界！仲瑜！
喪禮在夏季已盡、秋意稍露的濛濛細雨中舉行。
一身黑衣的唐元瑜孤孤單單站在靈堂裡，朝著來致意的親友答禮。父母親因是長輩，只能遠遠坐在一旁接受親友的安慰。
唐元瑜抬眼望向照片。這張照片是爸爸選的，特意挑唐仲瑜帶著燦爛微笑的照片。讓人以為這是陽光愛笑的唐元瑜。
還記得這張照片是在前不久，兩個人剛下課，約了崔雪兒一同去了冰淇淋店。在店家門口，背後襯著巨大的甜桶冰淇淋招牌，三個人一一照了獨照，兄弟倆也各自和雪兒照了合照。當時雪兒還打趣說，只要一個人和她照相就好，兩個長得一模一樣，也瞧不出來誰是誰，照兩張實在沒有意義。那時的唐仲瑜穿著唐元瑜的制服，唐元瑜穿著唐仲瑜的制服，一起抗議說，絕對意義不相同，而且要被公平對待才可以。
只要不去想他身為唐元瑜的處境，蒙蔽良心，用唐仲瑜的名字身分生活下來，就可以得到媽媽的疼愛，得到雪兒的關注，家裡學校的一切都是他的，也不再有要和雙胞胎的另一個比較高下的壓力。雖然這麼多有利的部分，但是這是用仲瑜的生命換來的，他不想要，他只想要仲瑜活著。唐元瑜的心裡很難受，難受得想蹲下來，抱住自己的雙腿，把自己蜷縮到最小、最卑微。
然而，情況根本不允許。強忍著悲傷情緒，只能站得直挺挺的，壓抑下即將滿溢出眼眶的淚水，像一具被線操控的玩偶，只做出機械式不經思考的動作。低著頭，不想將眼光投注在來弔唁的親友身上，怕看到他們憐憫的眼光、探索的眼光、若有所思的眼光。
低垂的視線內，進來一雙女用黑皮鞋。
「仲瑜，請節哀！」崔雪兒怯怯帶著哭音地說。
唐元瑜抬頭一看。崔雪兒白皙細緻的臉上，有兩行淚水痕跡，擔憂的目光定格在自己臉上。
是為我唐元瑜死了而哭，還是心疼活著的唐仲瑜而哭呢？唐元瑜猛然覺得荒謬且迷惑。
蘇靖澤、袁弘釗、白煜修也來了，站在她身後。
蘇靖澤一雙大眼布滿紅絲，神情憔悴悲悽，直視著照片中的人，一瞬也不瞬，彷彿其他人都不在身邊，那樣專注而深情。
唐元瑜看到這麼悲愴傷心的蘇靖澤，突然有個想法進入他的腦袋，也許最捨不得他唐元瑜的人，不是爸爸、媽媽、雪兒。而是蘇靖澤。
蘇靖澤他沒有哭，可是他的悲傷從他渾身週遭蔓延開來，感染著整個靈堂。
袁弘釗緊緊抿著唇看著照片，眼淚撲簌簌一顆一顆沒斷過直掉下來。這個愛笑的傢伙，今天居然哭成這樣。唐元瑜心想：不枉我小時候老是幫你打架。我死了，你還知道為我哭。唐元瑜閉上眼，甩掉自己苦中作樂的調侃念頭。
「仲瑜!請節哀！我們在學校等你回來。」白煜修上前來握住唐元瑜冰冷的手，淚水滴在交握的手上。
除了點點頭，唐元瑜不知能回答什麼。他不敢說「好！」他怕這些同學會識破他事實上是唐元瑜，不是唐仲瑜。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堅強到足以走進原本和仲瑜共住的宿舍。
轉頭迎向一道凌厲的視線，像閃電剎那直射入唐元瑜的心房。
是蘇靖澤發紅的眼眸在狠狠瞪視他。
那眼神，唐元瑜並不熟悉，從未見到蘇靖澤有過這般充滿恨意的眼神。
唐元瑜的心臟突然像是被人用手緊緊掐住，好疼！疼得呼吸不了。
原來失去蘇靖澤這位好朋友，竟是會這麼痛。
還能再有機會嗎？兩人一起去海邊練習游泳、浮潛？一起在練習室切磋吉他、鋼琴？一起去餐廳吃飯？一起去球場鬥球？一起聊未來、一起說過去？還能再有機會嗎？
應該再也沒有了吧？因為他現在是唐仲瑜，不是唐元瑜。
喪禮結束，返回家中。
唐京鎬帶著妻子趙恩熙上樓歇息。
唐元瑜抬眼望向虛弱顫抖的母親，一步一步艱難地走上樓梯，心中滿溢不捨與心痛。為了媽媽，冒充仲瑜，起碼能讓媽媽心存希望，病情不致加重，這就值得了。
很自然地走回自己的房間，虛脫地仰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的壁畫，是兩個形貌一模一樣，雙手相觸，有翅膀的天使。
就像他和仲瑜。
仲瑜……
想起仲瑜，眼淚又瀰漫上他的雙眸。
都是你的錯！唐仲瑜！害我變得這麼愛哭！眼淚止都止不住，十八年來沒哭的份都快哭完了！
轉頭看向床邊櫃子上那幀相片，崔雪兒和自己的合照。
元瑜心裡很明白，崔雪兒對他們兄弟兩人之中的仲瑜較有好感，可是當仲瑜發現元瑜也喜歡崔雪兒之後，就退讓了。
第一次和崔雪兒單獨出去約會，還是仲瑜成全的。
那天其實是崔雪兒要求仲瑜陪她去看畫展的。仲瑜卻在下課時間把他拉去廁所互換制服，要他陪崔雪兒去。
元瑜還記得那天的心情有多複雜，與雪兒約會的緊張興奮、對仲瑜的感激與愧咎，都讓那一天難以抹滅。
也是那一天，仲瑜等到元瑜回到宿舍後，立刻喜孜孜地說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叫做蘇靖澤。這是仲瑜第一次主動認識新朋友，讓元瑜也很為他開心。
但是當時他們都忽略了他們是用對方的身分去跟崔雪兒約會、跟蘇靖澤認識。
「仲瑜！你為什麼在元瑜的房間？」媽媽神經質的聲音傳來。
唐元瑜驚嚇地自床上彈坐起。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在想元瑜……」
媽媽走進來，冰冷的手撫摸他的臉頰，憐愛地說：「可憐的孩子！」
唐元瑜忍住躲開的念頭，低垂下臉，害怕這時候自己臉上不由自主呈現的僵硬會讓媽媽起疑。
「我知道你很捨不得！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不要傷心了！」媽媽上前抱住他，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裡。
唐元瑜極力忍耐想推開母親的衝動。
期待多年的母親的擁抱，就是這般的感覺啊！
冰冷的、充滿藥味的。
唐元瑜正身處在在假扮仲瑜的謊言裡，根本沒有實感。
好諷刺！
突然好想狂笑。
孩子死了，照理來說不應該是媽媽最傷心嗎？怎麼是他的媽媽，在安慰他呢？
所以說他唐元瑜在他媽媽的心裡根本不算什麼！
他媽媽的心裡沒有唐元瑜這個兒子！
唐元瑜緊緊咬住嘴唇，深怕會把心中的怨恨一股腦兒，朝媽媽傾倒而出。
勉力鎮壓下心中的翻騰，慢慢地、小心地措詞：「媽媽！我想回房去睡了。您也早點休息！」
「好！好！好！今天你也累了，早點睡也好。不要想太多！快去吧！」
跟著媽媽走出房間。
「媽媽！可不可以幫我保留元瑜房間原本的樣子，不要更動。讓我可以想念他。好不好？」元瑜提出要求。
「當然好！我不會動！你放心！快去睡吧！」媽媽露出蒼白的微笑道。
在媽媽的目光追隨中，唐元瑜走進仲瑜的房間，關上門之後。唐元瑜靠在門板上，久久無法移動腳步。
仲瑜，你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會不會寂寞啊？
有沒有想我？
你一個人在那裡誰能保護你啊？
誰叫你你好狠心！丟下我。
對不起！我沒有將你保護好。對不起！
我現在能為你做的，是代替你活下來。
可是，我怕我撐不下去啊！
給我力量讓我面對世界！仲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