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偵探助手的方法02

　　過完農曆年，剩不到兩個禮拜就要開學了，楷昱學長在這時傳了一封簡訊，問我要不要在寒假結束前，一起去看元宵燈會的煙火。

　　也不管我答應了沒有，就直接在簡訊最後附上會面的時間和地點。

　　我當作這是學長發給我的挑戰書，簡短回覆他說我會去。

　　但直到當天我才開始煩惱，應該穿什麼衣服、見到面後要說什麼，煩惱到差點又拿起手機打給流之學長。還好煙火只在晚上施放，出門前我總算換好衣服。

　　走到鏡子前，鏡中映出的是一名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七分裙的少女，她的黑色秀髮落在微微起伏的胸口，雪白的脖頸露出在外，沒有配戴任何飾品，圓圓的下巴配上粉嫩的嘴唇，可愛的酒窩綴著兩朵紅暈，細細的柳眉和雪亮的雙眼很相襯。

　　「這樣應該不會很怪吧？」

　　我稍微轉一圈，雖然習慣穿裙子，但在楷昱學長面前穿裙裝，這還是第一次，心理多少有點忐忑。

　　「雖說是第一次，但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一想到這件事，我的心情跟著變得沮喪。

　　今年元宵遇上霸王寒流，從早到晚天氣都很冷，我穿起米色長大衣走出家門。因為爸媽都外出不在，所以我用走路的方式到捷運站，搭上捷運後來到紅線底站──南海學園站，我和楷昱學長相約傍晚六點在一號出口見面。

　　一下電扶梯就注意到學長的身影──

　　群青色的西裝外套。

　　午夜藍的平頂帽。

　　黑色西裝褲

　　不同於平常，上衣穿的是防風牛仔襯衫，原本凌亂的頭髮也仔細整理過。

　　修長的身影和那雙陰沉的藍色瞳眸絲毫未變，但學長的嘴邊掛著少見的笑容，我忍不住瞪大雙眼，雙頰泛紅。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不會，我也剛到，而且煙火也沒那麼早放。」

　　出發前我也查過資訊，得知煙火是晚上十點施放時非常驚訝，那表示在看煙火之前，我們有四個小時的空檔。

　　「在那之前，要做什麼？」

　　我理所當然地提出我的疑問。

　　「去吃飯，慶祝曉萱成功解決這次的事件。」

　　「真的嗎！難不成學長要請客？」

　　「不是，是阿流私下有付酬勞給我們，而且金額還不小。」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再想說楷昱學長居然會想到要請我吃飯。」

　　「話不能這麼說……我收到這筆錢也很煩惱，畢竟解開謎團的人不是我，我也不好隨便動用這筆錢。」

　　沒錯，解開這次事件的人不是楷昱學長。

　　但那個人也不是我。

　　「這個事件是我們兩個一起解開的，拿去吃飯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啊！這點我同意！」

　　「反正妳只要能吃，什麼都好吧。」

　　「喂！沒禮貌，說的我好像是吃貨一樣，雖然我不否認啦。」

　　我們一邊聊著沒營養的話題，一邊前往餐廳，學長挑的是一間擁有開放式廚房的義式料理餐酒館。

　　一看到菜單上的價格，我當場傻住，不曉得流之學長付給我們的酬勞到底是多少，一問之下，居然高達五位數，少說也有一萬元，楷昱學長說流之學長當初從老先生那裡拿到的酬勞更多，但他的調查沒有結果也是白搭。

　　點完餐後，我一直思考著應該找怎樣的話題，但拚命運轉我的小腦袋後，結果只是變得更加苦惱，幸好楷昱學長注意到這點，主動向我提起話題。

　　「妳之後想參加什麼社團？」

　　「我嗎？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曉萱妳喜歡推理嗎？」

　　學長深藍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我，問我喜不喜歡推理的話……應該是喜歡吧。

　　「但是我不怎麼聰明，有時候還懶得動腦，很多時候都是靠直覺猜測，胡亂猜中的耶。」

　　聽我這麼一說，學長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幹嘛啦！這樣笑感覺很討厭耶！」

　　「不是的，只是我認為，或許妳以為那都是靠直覺胡亂猜測，但妳的直覺其實非常準確。」

　　學長話只說到這裡，因為餐點送上來了，我們暫時打住話題，享用美食。

　　但學長說的話，不禁讓我想起一些事。



　　──流之學長說我的出現，改變了楷昱學長。



　　「曉萱，食物不合你胃口嗎？」

　　「啊……不是，非常好吃，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

　　我點的是千層麵，主廚給的乳酪和肉醬十分大方。

　　「是嗎？那要不要吃吃看我的？」

　　學長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鴨肉給我，學長點的是油封鴨燉飯，是傳統的義法家常料理。

　　鴨肉鬆散軟嫩、煎過的鴨皮像餅乾一樣香脆。

　　「非、非常好吃……！」

　　這裡的每道料理都十分美味，不光是食物，就連室內裝潢、現場做菜的料理聲、飄散空中的食物香氣、廚師的動作、燈光和服務生的服務態度，整體氣氛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總覺得就像是學長的推理一樣呢。」

　　「什麼？」

　　「這間餐廳、這些料理，就像學長的推理一樣細緻。」

　　「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

　　學長放下餐具擦擦嘴。

　　「倒是有人說過我的推理就像手術刀一般，不針對表面的問題拚命治療，而是深入核心精準剖析。」

　　這樣的比喻確實很相近，學長推理的原則是從犯人的動機出發，並循著線索還原事發經過。

　　「我很好奇，學長一開始是怎麼喜歡上推理的？」

　　我沒多想就問了這個問題，沒想到楷昱學長依舊掛著一張撲克臉，唯獨嘴唇緩緩開闔。

　　「這個問題，妳早該問了吧？」

　　「咦？難道不是單純當成興趣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但很少人會為了興趣，特地成立一個沒人想參加的社團。」

　　「說、說的也是，偵探社和球隊不一樣，不是想組就能組的起來的。」

　　楷昱學長向服務生加點了兩杯水果氣泡飲，把其中一杯遞給我。

　　「會想成為偵探，是因為小時候發生了一件事──當時家裡附近發生了一起殺人搶劫案，而我的父親涉有重嫌，當時父親明明就待在家裡，但警察不採信家人的不在場證明，我只能眼看著父親被警察帶走。

　　後來，我聽說負責的刑警用不人道的方式拷問我父親，迫使他認罪，結果他在監獄待了七年，直到警察抓到了真正的犯人之後才將他釋放。」

　　「賠償呢……？」

　　「依循前例，拿到一筆兩百多萬元的賠償金，但那七年我們的日子過得很辛苦，只得不斷搬家，因為鄰居會打聽我父親的事，得知他因為犯下重罪，便刻意與我們保持距離，甚至會說不好聽的話。所以後來爸媽才會選擇遷居國外，為了讓我和姊姊能在國內平靜的生活。」

　　楷昱的姐姐──采亭學姊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決定要當檢察官的吧。

　　不過這麼一來我也能理解，楷昱學長對推理的態度，並不是單純當作興趣或好奇心使然，而是仔細檢視每一個細節，認真看待事件，確保沒有人受到傷害，將真相原原本本的還原。

　　「學長之所以對推理充滿熱情，是害怕好人被冤枉，壞人被縱容是嗎？」

　　「有點接近這個意思，但更準確地說，應該是想讓那些人知道，面對這一連串的挫折，就算輸了，也要輸得心甘情願吧。」

　　楷昱學長舉起玻璃杯，輕啜一口氣泡飲。

　　「面對這一連串的挫折，就算輸了，也要輸得心甘情願……」

　　「沒錯，沒有人是完美的，正因為如此，才會像是個人。」

　　不論是不小心打到敵方陣營大將而將情報洩漏給對方的五班男生們；

　　對自己領導能力失去信心而被隊員威脅的棒球隊隊長；

　　受到眾人崇拜卻販毒給自己心儀對象的時尚男模特兒；

　　和朋友吵架而同時扮演成姊姊和妹妹戲弄對方的小望；

　　偷偷搬走爵士鼓而謊稱爵士鼓遺失的飛魚虎樂團團員；

　　隱瞞自己和警察有所往來而說要解散社團的楷昱學長；

　　又或是不願面對自己媽媽自殺而隱瞞真相的流之學長；

　　這一切，不都是在說同一件事嗎？

　　不曉得為什麼，我的眼眶微微發燙，因為一時想起了太多的事情，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幹嘛哭啊……」

　　「我好開心，我參加的是偵探社，這真是太好了。」

　　「嗯，聽到妳這麼說，我也有種當初成立這個社團，努力沒有白費的感覺。」

　　我和學長舉起玻璃杯，互碰杯子乾杯，結束這頓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