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楷昱做出選擇04

　　流之學長帶我們到他的住處，我們跟著他搭上捷運，再轉搭公車，來到一棟看起來有點破舊的公寓。

　　「因為我是自己一個人住，想省錢，就租便宜一點的地方。」

　　進門左手邊是冰箱和流理台，再過去是乾濕分離的衛浴，右手邊似乎是衣櫃，正前方擺著一張書桌，房間有一扇鐵窗，沒看到床，學長應該是直接睡在木板地上。

　　「曉萱是第一次進男生房間對吧？」

　　「為什麼要突然問我這件事啊！」

　　「只是問問你的感想嘛！感覺如何？」

　　「什麼怎麼樣……如果是指你住的地方，感覺不錯啊。」

　　「哎呀……曉萱，和兩個男生共處一室，這樣好嗎？」

　　流之學長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楷昱學長突然插話：

　　「如果曉萱會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先離開讓你們兩個獨處。」

　　「楷昱學長，拜託不要這樣！」

　　和這個人獨自待在一起，我會有生命危險的！

　　「好啦，玩笑就開到這為止，我要開始說明了。」

　　突然間就進入正題，我不由得佩服流之學長瞬間切換氣氛的功力。

　　流之學長搬出一個大箱子，裡面裝的似乎是他媽媽的遺物。

　　「首先，你們看看這個，調解通知書。」

　　楷昱學長接過看了一眼，就把通知書拿給我看，請我用手機拍下來。

　　「這是改定監護權的調解通知書吧？」

　　「嗯，但沒有趕上開庭，我媽就失蹤了。」

　　「原先的監護權是？」

　　「我不知道，原先以為是判給我爸，因為我從小就跟著我爸生活，後來他再娶，繼母不喜歡我，大概是因為我遺傳到我媽和外婆的荷蘭血統，所以我就乾脆一個人搬出來。假如監護權是判給我爸的話，媽媽知道這件事以後可能會很生氣，想拿回監護權，而提出這次的訴訟。」

　　我看向那張調解通知書，案由的欄位只寫著監護權改定，從其他欄位也看不出來是誰提出這次的調解，應該是為了公平起見而統一發給雙方家庭同樣的通知書。

　　「你以此為線索，然後展開了調查嗎？」

　　「是啊，我問過我爸，監護權到底是判給誰，他說法院判給他，因為媽媽那時候還沒當上中學教師，沒有經濟能力。不過稍微有點法律常識的話就知道，通常幼兒的監護權會判給媽媽，經濟能力不是絕對，錢不夠可以拿扶養費，而且在孩子成年之前，父母雙方都要負扶養責任。我懷疑我爸說謊，於是去找了判決書。」

　　「然後呢？查到了什麼？」

　　「稍微有點複雜呢……我查到的是，我父母離婚之際，監護權其實是判給媽媽那邊才對啦，所以果然是我爸說謊。我猜想後來的監護權改定，搞不好是我爸或繼母提出的，要求我媽把監護權還給他們。」

　　「但你繼母不喜歡你，讓你一個人住在外面，而且如果他們後來有生孩子的話，繼母應該不希望你繼承家裡的遺產，他們究竟要你的監護權做什麼？」

　　「嗯……我也不知道，可是如果監護權一開始是判給媽媽的話，變成說我媽讓我一個人住在外面，在扶養義務這部分可能會有疑慮；而且我爸和繼母後來也沒有生孩子，聽說是生不出來，他們或許是想要小孩，所以想要回監護權啦。」

　　「他們想要孩子的話，可以用領養的方式，不一定要和你媽媽要回監護權吧？」

　　「等等，兩位學長，監護權判給誰這件事很重要嗎？」

　　楷昱學長和流之學長同時看向我，露出傻眼的表情。

　　「如果想知道事件的真相的話，就一定得查清楚所有細節，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愈確定愈好，楷昱沒和妳說過嗎？」

　　「沒有，因為這是基本中的基本，我認為她應該要知道。」

　　對不起喔，我就剛好不知道。

　　「好吧，那請流之學長繼續發表調查結果。」

　　「總之，我認為監護權改定的訴訟，應該是我爸他們提出的，因為我媽並沒有留下關於這部分的資料，只找到了這張調解通知書。而且就算我去問我爸，有沒有提出監護權改定的訴訟，也只得到否定的回覆，這件事後來就不了了之。」

　　關於監護權的部分，暫時告一個段落，流之學長接著又拿出一張紙。

　　「這是什麼？」

　　我好奇地看向流之學長手上拿的紙。

　　「哦，那個是書本的請購單，可能和我媽是國文老師有關，但我不曉得她為什麼要留下這張單子。」

　　楷昱學長接過，一樣看了一眼之後，就請我拍照。

　　好好好，拍照工作都交給我。

　　不過這張書單好像哪裡怪怪的？

　　我在拍照的時候，總覺得出現在紙上的這些書名很熟悉。

　　「曉萱，怎麼了？」

　　「沒事，只不過我覺得這些書好像在哪裡看過耶？」

　　「既然是老師買給學校的書，就算在圖書館看過也不奇怪吧？」

　　「不是的學長，說來慚愧，但我幾乎沒去過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啊！」

　　楷昱學長接過那張請購單，馬上就明白了我說的話。

　　「這些都是放在社辦書櫃裡的書，原來這些書是你媽媽請學校添購的啊，真是太感謝她了。」

　　楷昱學長平時的興趣就是閱讀社辦裡的書，那些書的來歷總算真相大白，但這不是這次主要的謎團。

　　「現在是怎樣，你們到底要不要認真幫我查？」

　　我們當然會認真查，楷昱學長感覺是隨口說說，但他看著請購單，隨之陷入長考。

　　「阿流，請購單上的日期是101年的七月，也就是2012年吧？今年是2017年，表示你媽媽五年前就向學校申請添購這些書，五年前是我們剛升上國中的時候，那時候偵探社還沒成立，偵探社是在我們國二時成立的。」

　　「這我知道啊，而且從這張書單推測，我媽特別喜歡看推理小說。」

　　「兩位學長再等一下，偵探社不是一直都有嗎？為什麼你們說是在你們念國二時成立的？」

　　兩位學長一時聽不懂我的問題，於是我又補充問說：「偵探社不是采亭學姊成立時就有的嗎？」他們這才理解我說的話。

　　「我們學校有偵探社，但只有我姐姐和我在附中念書的時候才有，我姐姐和我相差十二歲，等於我剛進國中的時候，她已經在念研究所了。」

　　所以如果把學長念國一那一年算進去，那等於說中間有七年的時間，南海附中是沒有偵探社這個社團的。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剛剛說到流之學長的媽媽在偵探社還沒成立的時候，就買進了一批推理小說放在社辦，這是怎麼回事？」

　　「真是個好問題，難不成我媽能預測未來嗎？那我會不會也有超能力？」

　　「拜託，流之學長，現在不要開這種玩笑啦！」

　　「好啦，繼續說，你們看這裡，這裡有我媽的名字，表示這是她以個人名義委託圖書館幫忙購買的，所以那些書才會放在社辦，而不是放在圖書館裡。我想，應該只是我媽單純喜歡推理小說，所以買下這些書，後來楷昱恰巧找她當偵探社的指導老師，她才把這些書擺在社辦吧。」

　　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嗎？先買好推理小說，當上偵探社的指導老師，流之學長還剛好參加同一個社團？

　　「流之學長，你原本就知道社辦的那些書是你媽買的嗎？」

　　「不知道耶，我是剛剛聽你們說才知道的。」

　　說不定這也是個可以調查的方向。

　　「你媽還有留下什麼讓你在意的東西嗎？」

　　「有的，差點忘了。」

　　流之學長從箱子翻出一個夾鏈袋，裡面放著一張紙條。

　　「警察在我媽房間的桌上找到這張紙條，對照筆跡確定是她留下的。上面寫著：『他就拜託你照顧了。』不曉得這裡的『他』指的是誰，可能是我外公吧。我媽和我外公的感情說不上好，因為我媽失婚，外公覺得自己的女兒被對方『退貨』很丟臉，兩個人有時候會為了這件事爭吵，有不少人懷疑我媽是離家出走。」

　　「那你怎麼想？」

　　「我不這麼認為，我媽雖然對外公很不服氣，但她是那種能一肩扛下所有責任的人，應該不會為了這件事而離家出走，如果是因為這種原因離開，應該也會逃回外婆家，但我外婆說她都沒有回家。」

　　「還有其他線索嗎？」

　　「其他比較值得一提的，就是我媽失蹤當天的行動吧。」

　　「她搭計程車嗎？」

　　「不，外公說她只帶著一個小包包，獨自步行離開家裡，而且在離開之前，他們沒有發生爭執，我媽看起來就和平常一樣。」

　　楷昱學長繃緊原先放鬆的肩膀，露出絕望的表情，流之學長也是苦笑。

　　「如果她搭計程車的話，說不定就有機會查到她去哪裡了。」

　　楷昱學長如是說，最後請流之學長總結他的調查結果。

　　「我把媽媽身邊有關係的人都問過了一遍，因為媽媽在台灣幾乎沒有家人，朋友也很少，也問過我爸，甚至連繼母都問過，但沒有人知道她的行蹤；我想我媽很可能是被人殺害，屍體不曉得藏到哪裡去了。」

　　報告書在這裡，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囉。

　　流之學長露出招牌的燦爛笑容，面對這幾近不可能有結果的委託，我和楷昱學長完全開心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