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 像海或是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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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27
心臟移植與其它移植手術不同,它只能藉由已判定腦死的對象才能對其進行取心。接著,經過移植等候名單上的排定順序,才能對受捐贈者進行移植。以及為了防止器官排斥現象,醫生還得對血型是否相同或相合這方面做考量。然後,在六小時內將心臟移植到受捐贈者的身體裡。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捐贈者的出現,沒有捐贈者一切都是空談。在這保守的東方社會,就算本人同意器捐,還是有很大的機率會被家屬拒絕。
在這個國家並沒有相關的法案規定人死後不必經過家屬同意就器捐,因為得考慮非常多的問題。
首先,就算是腦死,還是能藉由儀器維持呼吸和心臟功能,那這樣算是真正的「死亡」嗎?真的能不必經過家屬同意就「停止」對象的「生命」,然後摘取器官嗎?
……就只能期盼著嗎?
「喂──」
不滿的聲音傳進我耳裡,伴隨著小腿上的痛覺。
我看向剛剛在桌子底下踢我的兇手,她清澈的藍色眼眸瞪著我。
「可愛的娜娜,有什麼事嗎?」
我用著平常對付她的語氣,看來效果十足。莎娜同學一臉就是想拿桌上的叉子捅我的表情。
「是你有什麼事吧──!?」
她拍桌,衝著我大吼。
坐在我旁邊的班長露出苦笑,說著「好了」、「好了」安撫她的情緒。
「對啊,張澈你到底怎麼了?從剛剛開始就在恍神,便當也幾乎沒動過。」
聽喬恩這麼一說,我的便當還真的只有缺一角而已。
「因為看到你就沒食慾了。」
「那你早就餓死了吧。」
喬恩笑著夾走我便當裡的花椰菜。
莎娜同學嘆了一口氣後,向我說:
「所以你剛剛到底在想什麼?叫了你也不回應。」
「娜娜在關心我?」
「去死吧。」
真是的。如果想攻略我的話,嬌一點會比較好嘛。不過,看在莎娜同學真的會想殺死我的份上,我並沒有對她這麼說。
「我沒事。」
我夾了一口飯放進嘴裡咀嚼後吞下,試著表達不必擔心我,但他們三個感覺還是對我不放心。
為了轉移這氣氛,我對著班長說: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在說到了下學期,教國文的王老師就要退休了。」
如我所預料的,班長並沒有追問我的事,反而回答我的問題。這時,我只要繼續將話題延續下去就好,但在聽到「國文」兩個字,又讓我對此刻正在和病魔搏鬥的她有了連繫。
我盡量故作輕鬆,開口說道:
「也好。那個老頭在教什麼,我都無法聽進去。」
「那是因為你都在睡覺吧。」
莎娜同學睥睨著我。這冷淡的語氣和眼神,總是讓我欲罷不能地想挑戰她。
「娜娜真的有在關心我欸~」
語畢,小腿又感到一陣疼痛。
話說,踢這也太痛了吧!我撫摸著小腿,趴在桌上呻吟著。
「張澈,你是M吧?」
喬恩對我豎起大拇指。
「……怎麼?你也想被踢嗎?」
「不。我會選擇一邊被罵『豬玀』一邊被當馬騎。」
「是我的話,會再加個項圈。」
「……你們好噁心。」
莎娜同學抱著雙臂發抖。我和喬恩的學術探討似乎讓她起雞皮疙瘩了。不過,真正的原因還是她現在那像是看廚餘的眼神吧。
所以,這世界是先有S還是先有M?我投先有S一票。
此時,傳來班長的笑聲,我們也像是被傳染般露出微笑。這樣的畫面已經是屬於我們的日常之一,想必往後也是會持續著。
如果這就是某位大老師所說的「真物」,但願那結局別讓我失望。
就在我終於要開始好好享用我的便當時,窗外傳來的鳴笛聲讓我心頭一驚。那是有人出意外而發出的不幸聲響。
我瞥向外頭一眼。從四樓的高度看下去,一台救護車像是證明我的猜想般,從馬路呼嘯而過。轉眼間,只剩遠方的一個黑點。
「如果沒事就好了……」
班長在一旁擔憂地說。
我心虛地點頭,持續讓這股自我厭惡在心裡膨脹。
到頭來,我一口飯都沒有嚥下去就過了下午。
時間來到放學,下了公車後和喬恩道別,我獨自走往醫院。
這陣子,只要是新聞上的意外或是救護車的聲音。在這類不幸的代表出現時,我就
會……
感到希望。
由衷地、卑微地、一絲地。
早知道會如此,還去背負……這樣的我很奇怪嗎?
多麼期望有人能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你並不奇怪,像你的大有人在。
她當初就是承擔著這心態陷入絕望吧,然後捨棄某部份的自己,獨自一人緊握住那份溫柔。
是我要她別再堅持,為了她自己也為了別人。而如今我卻──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那扇門前。推開這扇門後,那日漸脆弱的微笑也能救贖我吧。
救贖這越發令人恐懼的我,救贖這害怕自己的我。
──你怎麼了?
如我所預料的,她撐起自己的薄弱向我問道。我愧疚地低下頭,因為我又讓她擔心了。
──沒事。
這麼說的我,身子不停顫抖著。現在硬擠出的微笑一定很難看吧。
──要去醫院的屋頂嗎?今晚的星星會很漂亮吧。
她大概如往常般看穿我了。我卻不懂她的意思。
──人偶爾都需要面對遠比自己更加寬廣的事物,像海或是星空。所以,要去嗎?
她再次指著天花板。
懷抱著或許這樣就能被拯救的心情,我點頭答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