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攜手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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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5-09
宮門深鎖,春意已漸轉夏。
霓霓站在朱紅宮牆之前,回首望著那熟悉的宮道與層層簾幕,眼底竟泛起幾許不易察覺的水光。
自她踏入皇宮那日起,至今已近一年。從初入紫宸、驚懼無措,到如今坐於御霞宮中為人母、得寵備受——這座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的宮城,如今竟也有了「家」的形狀。
但她終究還是要走。
霓霓與錢封一同出宮前,特別在宮門前向皇帝與皇后辭行。
皇后親手替霓霓整了整衣襟,眼圈微紅:「天氣還涼,記得早晚披外袍,別再著了風。」
霓霓輕握她手:「娘放心,女兒會好好照顧自己。」
皇帝站得筆直,面色如常,卻在霓霓回頭時,語聲低啞了一瞬:「有事,回家。」
她心口一震,低頭喚了一聲:「爹爹。」
錢封此時上前一步,將一封小冊子與一枚玉符呈給炎衍。
「這裡是守墓族在皇城佈下的四處暗線資料。若遇變局,玉符可令我留在宮中的侍衛暗中調動,與陛下之人協作。」
炎衍接過冊子,沉聲道:「你留了人?」
「是。」錢封點頭,「四名侍衛,皆為我族鐵衛,一心為主;另有四名侍女,訓練自幼,伶俐可靠。留在御霞宮,專為照顧孩子們。」
皇后聞言微微側首:「我本想從宮中挑幾人……妳竟早備好了。」
霓霓笑著挽住錢封手臂,語氣柔軟:「封郎說我心疼誰,就會幫我護著誰。」
宮門漸開,駕車的侍從已待命於外。
霓霓回首,望見皇后輕揮手帕,炎衍負手而立,神色依舊冷峻,卻不再逼視。她輕聲道:「我們先到城郊小住,等天氣穩了,再上路。」
錢封應聲,攙她上車。
車輪轉動,馬蹄聲響,宮門在身後漸漸闔上。
霓霓掀開車簾最後望了一眼那朱紅高牆,深深吸了口氣。
「再見了,皇宮。」
「我是霓霓,不是誰的工具,也不是誰的標誌——我要去看看,我還能成為什麼。」
錢封側目,伸手扣住她的指尖。
「我們一起。」
不久後,他們抵達城郊莊園。她和他的第一個家,如今成了重新啟程前的停駐。屋前花草依舊,唯霓霓的心境早已與那時截然不同。
她靠在自己夫郎的懷中低語:「這次,不是我獨自一人。」
錢封輕輕地環抱著她,默默望著日光灑落的屋簷,眼神平靜如山。
新的旅程,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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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未亮,山路靜謐無聲。
錢封扶著霓霓緩步登上皇城外最高的青螺山巔。這座山峰自古被列為「帝都望台」,可眺望皇宮九重、星辰雲海,亦被守墓族視為氣脈交會之所。
他們並肩坐於山石之上,霓霓望著東方仍未破曉的天際,披風下的腹部微微隆起,身子雖瘦,神色卻比以往更穩定從容。
「你怎麼挑這麼冷的天帶我上山?」霓霓嗔聲。
錢封為她披上狐裘,低聲道:「我想讓妳看見,從這裡望出去的世界。」
曦光初現,一道薄金從雲層之後透出,將遠方皇城、山巒、湖泊一線染亮。
霓霓望著日出,沉默許久,忽然低聲道:「我以前以為……我只能活在牆裡、帳裡,或者籠子裡。」
「但現在,我想自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錢封側頭望她,緩緩伸手握住她的指尖,然後單膝跪地,將額輕貼於她腹前:
「從今日起,不論妳走入雪域、踏進火海,我錢封都會守在妳身邊——」
「生為妳的夫,死為妳的魂。」
霓霓怔住,眼中泛光,緩緩扶起他,將他擁入懷中。
在金光之下,她主動抬頭吻住他的唇,吻裡帶著幾分顫抖、幾分決意。錢封一手撫著她後背,一手溫柔探入她衣襟,指尖所觸皆是溫暖肌膚。
狐裘落地,她只著輕衫,纖細如雪。錢封將她抱坐於腿上,靜靜望著她泛紅的眼眸。
「妳確定?」
「確定。」
霓霓主動褪去裙帶,輕輕覆上他胸膛,然後低聲說:「今日之日,天地為證,我與你……再結一次。」
錢封輕輕褪去霓霓的外衫,只剩一件薄如蟬翼的肚兜。晨露打濕了她的衣裳,若隱若現地勾勒出曼妙的曲線。她雖然纖細,但該豐滿的地方卻恰到好處,尤其是經過方才的親吻,胸前兩點已經明顯凸起。
「冷嗎?」錢封低聲問,一邊解開自己的衣帶。他的身材勻稱有力,肌理分明,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霓霓搖了搖頭,主動投入他的懷抱。兩人相擁的溫度驅散了山間的寒意,她的肌膚漸漸泛起粉紅。錢封的吻從她的脖頸一路向下,在鎖骨處流連忘返,時而輕咬,時而吮吸。
「嗯…別在這裡…」霓霓輕喘,卻感覺下身已經開始濕潤。錢封一把扯去她的肚兜,飽滿的雙乳頓時躍入眼簾。他迫不及待地含住一側,舌尖圍繞著乳暈打轉,不時用牙齒輕輕刮蹭挺立的乳尖。
霓霓忍不住挺起胸部,把自己往他嘴裡送來。另一邊寂寞的乳房也在期待著愛撫,錢封的大掌握住它,富有技巧地揉捏著,偶爾用指腹擦過頂端,引起她一陣顫栗。
「你…你也太熟練了…」霓霓咬著嘴唇說,卻發現錢封已經解開她的裙帶,修長的手指探入她最隱秘的地帶。
「原來這麼濕了…」錢封低笑,兩根手指在她穴口輕輕打轉,惹得她不住扭動腰肢。
「別玩了…快進來…」霓霓央求道。錢封卻故意折磨她,只是淺淺插入一點,感受著她的嫩肉急切地吸吮。
「叫我...」他命令道,「大聲說出來。」
「封郎…我要你…」霓霓紅著臉,「快點進來…」
錢封這才滿意地褪去她的褻褲,露出已經氾濫的私處。他扶著自己早已勃起的陽物,在入口處磨蹭了幾下,然後一鼓作氣地插入到底。
「啊!」霓霓驚叫出聲,隨即被他封住嘴唇。她的甬道緊緻溫熱,緊緊吸附著入侵者。錢封等她適應後,開始大開大合地抽送,每一下都準確地頂到最深處。
「太深了…會壞掉…」霓霓嗚咽著,卻把雙腿纏得更緊。錢封被她的反應取悅,動作越兇猛。肉體相撞的啪啪聲和水聲在山間迴盪,幸好有風聲遮掩,否則怕是要被人聽見。
「你是我的,」錢封在她耳邊低吼,「永遠都是我的。」
他把霓霓翻過身,讓她趴在地上,從背後再次進入。這個姿勢讓他進入得更深,每一下都能感受到她的宮口在親吻龜頭。霓霓的呻吟越發浪,津液從嘴角溢出,整個人陷入了瘋狂的狀態。
「要去了…封郎…我們一起…」在一次特別猛烈的撞擊後,霓霓達到了高潮。她的甬道劇烈收縮,死死咬住錢封的肉棒。
錢封也悶哼一聲,將自己的精華盡數灌入她的子宮。大量滾燙的精液沖刷著內壁,讓霓霓經歷了另一次小高潮。
兩人就這樣保持著相連的姿勢喘息著。當錢封終於退出來時,混合的體液從霓霓紅腫的小穴中流出,在晨光中閃著淫靡的光澤。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輝灑在兩人身上。霓霓的腹部不知何時浮現了神祕的符文,在朝陽下若隱若現,卻沒被任何人注意到。
錢封抱起癱軟的霓霓,替她穿上衣服:「冷嗎?我們該下山了。」
「等等…」霓霓拉住他,「再看一會兒日出吧。」
於是他們就這樣相擁著,欣賞著最美的日出景色。這一刻,天地為證,他們是這世界最親密的兩個人。她靠在他胸口微喘,錦袍半披,指尖繞著他頸後的髮絲。
「你之前說……守墓族的事,我還沒聽你說完。」
錢封沉默片刻,輕聲說道:
「我們守墓族,世代守於龍脈之地。龍墓,藏於炎國氣根之下,傳說真龍墮地,化為大地龍脈,其骨為城、血為泉、氣為國運。」
「而我們,是最後的看守人。」
霓霓低聲:「所以我與你結合……也會觸動龍氣?」
錢封輕輕點頭:「你體內的皇血,與龍脈本就有共鳴。靈胎誕生,是我們血脈的回響。」
他把她抱得緊了些,靜靜道:「現在我守的這一切都更有意義,我的妻...」
霓霓靜靜望著天際,那道日光已破雲而出,照亮萬里河山。
她將頭埋進錢封胸前,低語一聲:
「封郎,我們還有很多地方要走對嗎?」
「嗯。」他低聲回應,唇貼她髮間。
「那就慢慢走——我想……記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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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郊莊園後,萬物漸靜,陽光在花木間散落如織。春盡夏初,院中新栽的梅枝抽出嫩芽,風吹簾動,帳內是霓霓與錢封久違的安寧時光。
這夜,霓霓半靠在錦榻上,端著一盞銀耳蓮子湯。她抿了一口,忽然開口問道:
「我坐月子的時候……是不是又有人來刺殺我?」
錢封的動作微頓,旋即放下手中茶盞,坐至她身側:「誰跟妳說了?」
霓霓搖頭,語氣淡淡:「沒人說。但自從我醒來後,產房四角多了巫陣、侍衛不減,皇后眼神總是有點不安。我又不是不識氣氛的人。」
她抬眼望向錢封,目光平靜而堅定:「我不想一直被瞞著,尤其是關於我的命與孩子的命。」
錢封沉默一瞬,終於開口:「是的,那日有人潛入御花園,襲擊我們。」
他將那日情況娓娓道來,從刺客來襲、他受傷護她、靈陣啟動,到皇室與守墓族共同追查未果,一一詳述。
霓霓靜靜聽著,沒有出聲,只手握得越來越緊。她低聲道:「這些人……為什麼這樣執著於奪我腹中的胎?」
錢封聲音低沉:「因為他們不是要你這個人,而是你體內的氣運——聖靈胎,皇脈與墓脈交織之子,是『命格異兆』。他們想奪之而轉運、奪之而立教。」
「是……真骨堂嗎?」
錢封點頭:「我們雖未抓住活口,但巫醫驗屍後確認其體內符毒屬於真骨一脈。這批人潛入多年,北境最為活躍。」
霓霓垂眼,忽然想起什麼:「柳媚娘……她被放逐的地方,就是北境。」
錢封眉頭微蹙:「妳是想......」
「我想去看看。」
霓霓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不只是為了柳媚娘,也不是為了報仇。我……總覺得,所有的線索、命運、過去與未來,都從北邊起,還會從北邊解。」
她望向窗外星光,神情漸凝:「我不想再只是被保護的那一個,也不想等著下一次有人來傷我、奪我。我要先出發,去找答案。」
錢封凝視著她,眼中閃過一瞬複雜的情緒。片刻後,他頷首:「好。那我們出發。」
「去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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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莊園門前,薄霧未散。
朝陽尚未升起,霓霓一身輕便旅衣,外披一件深藍狐裘,腰間繫著錢封親手為她準備的短匕首。衣著雖簡,卻掩不住她眼底那抹凌厲與從容。
錢封站在馬車旁檢查裝備,長身玉立,黑袍收束,側顏冷峻。
霓霓回首看向這處他們曾共同居住的地方。這座莊園曾是逃離紅帳後的第一個安身之所,也是她第一次坦然面對自己的心與身的地方。
如今,這裡成了出發點。
霓霓登上馬車前,錢封為她掀開車簾,語氣輕柔:「車中鋪了狐毯,夜裡冷就靠著睡,還準備了妳喜歡的甜棗乾。」
她輕哼一聲:「怎麼聽起來像在哄孩子。」
「妳若是孩子,那這一路就該讓為夫揹著你走。」錢封淡笑,將她扶上車,又輕抬食指點了點她額心。
一聲輕喝,馬車緩緩啟動。
侍從與護衛列於車側,蹄聲清朗,車輪碾過初夏微濕的青石路。
霓霓掀開車簾,回望一眼城南山野。她心底沒說出口的是——若北境的盡頭是冰原,那她也要與他一起走到風雪之中。
她低聲問車外的錢封:「北境……真的這麼亂?」
錢封目光不遠不近,聲音穩重:「亂。但不是無章法的亂。真骨堂近年已非潛伏,而是蠶食。我們此行,未必會被歡迎。」
霓霓勾起嘴角:「越不歡迎,越說明我們該去。」
太陽終於從地平線升起,光芒穿破山巒與林海,灑落在他們一行人的背影上。
朝陽為證,這一場北行,不再只是公主與族長的旅程,而是一對剛立下誓言的伴侶,攜手踏入未知的開始。
風中傳來車輪壓碎細石的聲響,而霓霓的聲音輕輕飄出車簾:
「封郎——」
錢封轉頭,「嗯?」
霓霓笑著問:「若我將來還想生……」
錢封一臉警覺:「……我們先把這次旅程走完。」
霓霓大笑,車馬遠去,留下一路霞光為衣、前路未定為誓的遠行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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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之地,風如刃,雲低壓。
村落名為獺源,依山傍林,原是守墓族古早時期遷徙點之一,如今僅餘數十戶人家,屋舍低矮,樹蔭間似有不散之霧。
錢封一進村便察覺不對。
村民多神色倉惶,黃昏未至便早早緊閉門窗,孩童夜哭不止,偶有犬吠,便如雷響,四方皆靜。
霓霓站在車簾後,望著一間間門扉緊掩的屋子,低聲問:「這地方……怎麼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
錢封點頭:「村中氣場混亂,像是有靈陣殘留,雖已破損,仍在影響氣息循環。」
「可惜不是現在查的時候。」
霓霓收回目光,語氣輕聲堅定:「我要先見她。」
柳媚娘居於村東偏屋,一間兩進的舊木房,屋外種著白花,牆角疊著幾壺破瓷酒甕,紅漆斑駁,像是刻意維持著什麼殘敗的儀態。
霓霓未讓錢封同行,獨自走入屋中。
房內沒有香粉味,只有淡淡草藥與冷灰的味道。柳媚娘坐在窗下,一身墨藍長衫,髮色斑白,望著窗外空無一物的山坡發呆。
她並不驚訝霓霓的到來,只輕輕道了一聲:
「妳來了。」
霓霓緩緩走近,坐在她對面,不語。
柳媚娘的眼角仍有細緻胭脂,卻遮不住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的疲態與孤寂。
「我在這裡住了三月,剛來時什麼都想殺,連自己都想一劍結了……」她忽然輕笑,「結果後來啊,一個老人家來送我鹽巴,我捨不得了,捨不得他每天會唸的幾句話。」
「說什麼?」
「說『你這樣的花樣女子,應該是城裡的貴人』。」
柳媚娘淡淡說完,彷彿沒什麼。
霓霓依舊沉默,只看著她。
「這裡冷,夜裡更冷,我有時會夢見醉紅樓的火盆,還夢見妳,剛學會扭腰搖扇那年……」
她眼神忽而幽遠,「我那時候,就想把妳變成我想要的樣子。香艷、狠絕、所有男人都爬在妳腳下……讓那些說我賤的、說我骯髒的,全閉嘴。」
霓霓低聲道:「我知道。」
柳媚娘側頭看她:「不,妳不知道。我不是為了妳,我是為了我自己。想報仇,想洩憤,妳只是那個最好拿來雕刻的泥胚。」
「我沒想過妳會愛上誰,更沒想過妳會有孩子。」
她笑起來,卻帶著乾澀的悵然:「妳竟然真的懷孕,還讓那孩子活下來了……連我這個心都爛掉的女人,都想問妳:怎麼做到的?」
霓霓望著她,輕聲回道:「我身邊有人願意替我撐。」
柳媚娘低頭,嗤笑一聲:「那個錢封?他啊……我以前最瞧不起那種『不爭不搶、老實巴交』的男人,可偏偏,是他守住了妳。」
她沉默片刻,忽然說:「霓霓……妳怪我嗎?」
霓霓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輕搖頭。
「我恨過,但現在……我只是想知道妳還活著。」
柳媚娘緩緩將手伸過來,輕輕覆在霓霓的手背上,那手冰涼,骨節嶙峋,不再是當年舞紅帳、攬香客的花魁之手。
她喃喃:「我做錯的太多了。這輩子也不敢奢求妳叫我娘……」
霓霓輕聲回道:「但我從小就只會叫妳娘。」
柳媚娘的手顫了一下,轉過頭去,不讓她看見眼角的濕意。
這一夜,母女並肩坐於微暗燈光下,誰也未再多言。霓霓只是靜靜地陪著,聽著柳媚娘一點一滴說出她這幾個月的孤獨與遺憾。
沒責備、沒討債、也沒和解——只是傾聽。這就是她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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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霓霓與錢封一同離開柳媚娘所居的小屋。
天色微亮,霧氣尚重,林間鳥聲斷續。霓霓回望那破舊的屋舍片刻,未出聲,僅輕輕握了握掌中藏著的一小卷絹帕——柳媚娘半夜起身塞給她的,裡頭縫了一枚舊時醉紅樓的花魁鈴墜。
她沒問原因,也沒打算丟棄。
兩人沿村中小道而行,一路寂靜,直到走入集市前的樹巷,錢封忽然開口:「這村不對勁。」
霓霓早有所感,點了點頭。
「夜裡幾乎無燈,除了風聲便是犬吠。路邊每戶門前都灑過符灰,雖隱淡,但仍能聞出氣味。」
她靠近一棵樹蹲下,指尖撫過地面微微破損的泥痕:「有人畫過靈陣,已被刻意抹去,但殘痕還在。」
錢封蹲下查看,眼神沉了幾分:「這不是本地村民能畫的……筆勢帶有北境秘咒筆力,八成出自真骨堂之手。」
他指了指遠方一處廢棄的小廟:「從氣脈流向來看,他們的核心陣眼,很可能設在那處。」
兩人迅速前往。
那是一座無神祠堂,門扉破碎、香爐倒塌、壁畫褪色,看似荒廢多年。但錢封一踏入,就皺起眉頭。
「靈場未散。」
霓霓也感受到一絲異樣的寒氣從殿內地板之下傳來。
她靠近神龕,順著裂縫摸入暗格,果然發現殘留的墨血符紙與一截黑蠟殘芯,形制與當初巫醫檢出的真骨堂秘物吻合。
錢封伸手摸過神龕背牆,指尖輕觸一道幾不可見的刀痕,轉身對霓霓低聲說:
「這裡不是臨時據點,是曾經祭過胎靈的陣眼。」
霓霓心頭一緊:「你是說……他們不只是來奪我腹中的靈胎?」
「不止,他們可能曾在這村……奪過別人的孩子。」
這句話落下,兩人皆沉默。
霓霓握緊掌中那截殘符,低聲說:「我不能讓這事再發生第二次。」
錢封望著她眼中燃起的光與怒意,輕聲回應:「妳如今不是只有妳自己。這次,我們一起追。」
風過廟殿,神像眼中似有塵灰落下。
而他們站在靈陣未散的地面之上,腳下的陰影,正悄悄蔓延向更深的北境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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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靜寂如墓,風聲從破損的牆縫中掠過,帶著土腥與乾枯香灰的氣息。
霓霓才踏進大殿一步,胸口便猛地一悶,赤焰蓮印灼熱作痛,彷彿火焰從皮下竄升。
她捂住心口,腳步一頓,額間冷汗立現。
「怎麼了?」錢封立即轉身扶住她。
霓霓搖搖頭,勉強站穩:「……沒事,可能是氣味太重……」
她不知道,那灼燒並非幻覺,而是赤焰蓮印的第一重預警——靈魂之火,感應邪祟。
兩人穿過塌陷的樑柱,進入後殿。
甫一踏入,霓霓便愣住了。
整座後殿滿佈泥偶,高的如人頭,低的僅如嬰拳。每個泥偶都刻有微小文字與符紋,字跡密密麻麻,多為生辰八字,有的還嵌入獸骨、指甲與髮絲。
更駭人的是,那些泥偶的顏色不一。有的赤紅濕潤,尚帶血腥味;有的灰黑乾裂,似經年放置。
正中央案台上,擺著兩尊尚未乾透的泥偶,氣息尤烈,血腥味濃如凝霧,幾乎令霓霓作嘔。
她剛走近兩步,赤焰蓮印痛得如針刺般刺裂,她猛地一震,眼前一黑——
她再度進入靈夢空間。
與先前不同,這次夢境中充滿淡金霧氣,空氣中瀰漫著微弱的血腥味。
雙胎光團飛撲而來,像是早就在等她。
「娘親太不小心了!那裡是骯髒的地方,你怎麼能去!」
「你不知道赤蓮胎記會痛痛的嗎?那是感應髒東西的火焰印記!」
霓霓怔住:「……它會感應邪氣?」
「當然會啊!」昭玄氣呼呼地轉圈,「你一進去它就疼得要命,玄兒沒辦法幫到娘親!」
「乖……不怕......娘親沒事...」霓霓安撫著昭玄。
「娘親不能逞強!」朝璃氣鼓鼓的飄浮著。
兩個光團旋即拉住她,指向夢境一隅。
那裡,靜靜地漂浮著兩團微弱的黯淡光點,縮在角落,微微顫抖,幾近透明。
「這是弟弟們。」
「娘親...你跟爹爹要小心一點……他們還很小……」
霓霓張嘴想說什麼,卻猛然一痛,夢境崩散。
她睜眼時,正躺在錢封懷裡,背後是石牆,胸前是微濕的外袍。
「霓霓!」
錢封見她醒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緊緊握住她的手。
「……那泥偶,是紫河車碎片混合泥土捏成的。是我們雙寶出生時的東西……我剛剛已破陣,但……」
他咬牙,聲音裡透著罕見的憤怒與殺意:「我怕這種泥偶,不只這一處,他們想奪的是我們孩子的生氣與氣運。」
霓霓沉默許久,才低聲說:「我剛剛,在夢裡見到兩個孩子,被他們罵了。夢裡還多了兩個小團子....他們說...那是弟弟們。」
錢封一怔,猛地望向她。
「你說……弟弟們?」
霓霓點頭,輕輕撫上自己腹部,神情柔和卻驚疑: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什麼時候懷上的。」
她看著他,嘴角一彎,「應該……是在山上迎著晨曦的那一日。」
錢封怔然,隨即眼神一變,從震驚轉為柔和,然後沉聲將她摟入懷中。
「他們來得不是時候……但我們會護好他們。」
「不管有多少泥偶,多少祭壇,多少邪門歪道——誰敢碰他們,就先過我這一劍。」
廟外風聲蕭蕭,陰雲壓頂。
而在這廢墟中,霓霓靜靜地靠在錢封懷裡,指尖仍留著夢裡那一抹黯淡的小光影。
她知道,這不是結束。
這只是新的守護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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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外,風未止,空氣中仍殘留著泥偶碎裂後的血腥與符灰味。
錢封將霓霓安置在一間淨屋內,吩咐兩名心腹隨侍不離半步,自己則在廟外當場召出隨行傳令旗,燃以靈火,傳喚駐紮在數十裡外的守墓族暗衛。
不到半日,八名侍衛已悄然進駐獺源村。
他們動作迅捷、沉默寡言,夜間輪守,日間偽裝為村中採薪與汲水之人。霓霓本欲低調行事,見此安排後卻也無言反對。
畢竟,這不僅是她的孩子,更是他們一族、甚至一國的氣運。
錢封以秘術寫就一封密信,記錄村中異象、泥偶構成、靈陣氣息與霓霓再度有孕的事宜,隨後將信封綁上族內專用的赤尾信鷹足上,於清晨放飛。
那鷹振翅高飛,直往皇城方向而去。
三日後,紫宸殿中。
炎衍披著常服,坐於御書案後批閱奏疏。忽聞殿外傳來一聲:「赤尾信鷹來報!」
他手中筆一頓,立刻接過信箋。
信封撕開的瞬間,他的眉目從疑惑轉為驚愕,再轉為陰沉,最後竟……輕輕笑了一聲。
「又有了?」他嘴角微揚,眼中卻帶火氣,低聲咕噥:「才走多久……山上迎曦就?......胡鬧!」
信紙在他指尖抖動,最終他抬頭喚來太監:「傳皇后。」
皇后來時,炎衍正在案前踱步,臉色難得不似過往那般冷峻,而是帶著種說不出口的悶氣。
「皇上,您叫我?」
「……她懷了,又是雙生胎,信中雖未明言,但描述與靈夢反應幾乎一致。」
皇后怔住,隨後眼角泛紅,輕聲道:「她……這是命裡該有的。」
炎衍冷哼一聲:「該有也不能現在就有。他們才剛走多久?這是旅遊還是築巢?!」
皇后掩唇笑了,輕聲回:「他們只不過是選擇帶著家,一起流浪。」
炎衍一噎,半晌,才低聲道:
「……讓人先去準備,選幾名靈術僧侍備用。真骨堂若敢再動,朕要他們一個不剩。」
信鷹已遠,天光初透。
這場牽動整個大炎國氣運與親情的北境之行,才剛剛開始展現它更深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