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１）

　　轟然炸裂的青白烈火，成為了開戰的信號。

　　緊抓著瞬間的機會，空仁緊握黑刀，在雙腿施加靈力加速向前奔馳。

　　紗月的遠程火力不容小覷，那麼一開始就要拉近距離，以自己擅長的白刃戰決勝負。

　　對方當然也懂這個道理。幾乎是在空仁進攻的同一時間，紗月也跟著擲出符咒發射青白色火焰。

　　數個符咒化作青炎燃燒的飛箭，從四面八方疾射而來。空仁屏氣凝神，來回擺動身軀穿梭在烈火之中。無法閃躲的符咒，則用黑刀將之斬斷。

　　空仁斬落所有符咒，一舉來到紗月面前，使勁揮出漆黑刀刃。

　　豈知紗月竟然伸出身後的狐尾迎接空仁的攻擊。

　　鏘！響亮的碰撞聲迴盪。漆黑長刀被紗月的狐尾硬生生擋了下來。

　　（不會吧！？）

　　確實知道妖狐可以操控尾巴當作武器用，但這還是空仁第一次實際見到。

　　不顧訝異的空仁，紗月用尾巴推開刀刃後，又舉起左手，以手刀刺向空仁。

　　空仁側身迴避，掠過臉頰的手刀掀起銳利冷風，在臉上留下一條淡淡血痕。

　　仔細看，手刀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高度的靈力纏繞在那手上，使手腕像刀刃和鎧甲般堅韌又銳利。

　　「別以為靠近我就有勝算。」

　　紗月馬上抽回左手，同時順勢刺出另一邊的右手手刀。

　　雖然空仁馬上用刀接下這記突刺，但紗月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時間，接二連三的揮舞手刀，甚至轉身掃出踢腿，伸出狐尾攻擊。不間斷的攻勢令空仁應接不暇。

　　不只法術火力，她就連近身戰鬥都實力不俗。

　　（可惡……這樣下去會被她壓制……）

　　空仁順著接下攻擊的勁勢往後跳開，暫時拉開距離重整態勢。

　　但才剛站穩，一股不祥的預感就竄上空仁背脊。

　　只見空仁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了數個閃耀光芒的法陣。

　　「所以說太天真了──緊縛咒！」

　　隨著紗月一聲令下，所有法陣一齊伸出白光所形成的鎖鏈，眨眼間就纏住了空仁的手腳及身體。

　　這是束縛他人行動力的法術。發動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空仁立刻使力，將捆住手腳的鎖鏈硬生生扯斷。

　　或許是講求發動速度的關係，法術的束縛力比想像中弱，憑空仁的本事也能馬上掙脫──但即便如此，還是讓他出現了一剎那的破綻。

　　就在空仁扯開鎖鏈時，他的四周已經被符咒團團包圍。

　　「呃……！」

　　「炸裂吧！青炎飛陣！」

　　紗月伸出劍指，高聲宣告，所有符咒頓時燃起青白焰火，從全方位朝空仁落下。

　　強烈的轟炸瞬間壟罩了空仁的身影。

　　見到空仁被烈火吞噬，紗月這才放下手，吐出長長一口氣。

　　用緊縛咒牽制住對方後，再放出大量的攻擊符咒一舉轟炸。雖是很單純的戰術，不過在高密度的戰鬥中連續施展好幾個法術，其實也相當消耗心神。

　　（不過這下……）

　　空仁有靈力護身，或許還不會致命，但正面承受剛才那一擊也絕不可能毫髮無傷，當場重傷昏迷都不奇怪。

　　沒辦法，既然事跡敗露，那紗月也只有將他擊潰一途……

　　──正當她這麼想時，前方忽地閃過一道黑色刀光。

　　「什……！」

　　紗月下意識抬手阻擋，卻被迎面而來的攻擊給打得向後退。

　　「怎麼了？我還站在這裡喔。」

　　只聽前方傳來耳熟的少年嗓音──對方正是手拿漆黑長刀的許空仁。

　　他的衣物破損，底下露出的肌膚沾染著些許血汙，但以剛才爆炸的規模來說，這傷勢卻顯得很輕微。

　　「我應該沒有減弱火力才對……」

　　「是啊，那麼多符咒要是全部一起爆炸，我也吃不消。」空仁將刀扛在肩上苦笑道。「所以我就趁爆炸之前，能砍多少是多少。」

　　「你……」

　　紗月這才理解空仁做了什麼──他在符咒引爆之前揮刀斬斷了其中幾張，減少符咒數量削弱爆炸的威力。

　　說來簡單，但從符咒包圍空仁到引爆間甚至不到兩秒鐘，在這時間內馬上想出對策並付諸實行，無論是直覺或行動力都超乎尋常。

　　許空仁……這個男人，或許比想像中更加棘手。

　　「耍小聰明……！」

　　紗月再次抽出符咒，將之附上青炎二話不說投射而出。

　　但空仁黑刀一閃，便把襲來的符咒盡數斬碎。

　　「……！」

　　在紗月感到訝異時，空仁又一個蹬地奔馳，在眨眼間逼近紗月，全力揮下刀刃。

　　紗月馬上交叉雙手接下黑刀的斬擊，一股衝擊頓時在兩人之間發散開來。

　　明明身上還帶著傷，空仁的攻擊力道卻比剛才還要強。

　　「可惡……！」

　　紗月揮手架開漆黑刀刃，再次與空仁展開近身戰。

　　左右雙手接下空仁的兩道斜斬後，紗月刺出右手手刀，空仁隨即以刀招架。瞄準對方瞬間的破綻，紗月又緊接著左手突刺。空仁緊急側身閃躲，再馬上祭出一道劈斬，即使被紗月用雙手格擋，他也立刻翻轉刀刃，由下而上凌起挑斬。紗月則一個翻身迴避過去，並伸出三條狐尾回擊。

　　轉瞬之間的來回交鋒，雙方誰也不讓誰，為了擊敗對方而極盡所能。

　　交手了幾個回合，紗月感覺到白刃戰無法取得優勢，於是往後跳開，同時射出三張青炎的符咒。

　　空仁集中注意力，專注觀察符咒飛舞的軌跡，一刀接著一刀斬斷飛來的符咒。陣陣青炎在半空中炸裂。

　　紗月同時落地重整態勢，兩人又回到最初對峙的距離。

　　「真的是很煩人，幹嘛打得這麼拚命。」

　　「不是都說了，這是許願事務所接下的委託。完成委託就是我的工作。」

　　空仁重新握起刀，認真的說。

　　「而且──我也不想放任紗月小姐不管。」

　　「啊……？」紗月不解的皺起眉頭。

　　「我不曉得妳有沒有自覺……但妳在哭喔，紗月小姐。」

　　「……！」

　　紗月摸了摸眼角。竟然真的摸出了幾滴淚水。

　　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原來眼淚是能在無意識間流出來的嗎？

　　「……所以呢？」但紗月隨即放下手，再次從懷裡抽出符咒。「你現在是在同情我嗎？」

　　「……」

　　「看我可憐，所以想拯救我？別開玩笑了！」

　　符咒隨著少女的咆哮應聲飛出，形成巨大的青白色烈焰向著空仁釋放。

　　空仁不做迴避，而是正面揮下刀刃，從正中間將青炎斬成兩半。

　　「你又懂我的什麼了？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

　　紗月不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馬上拿出更多符咒，張開雙手一舉拋射。數道青炎的流星從各個角度襲向空仁。

　　青白焰火接連不斷朝空仁襲來，雖然空仁不斷用刀將符咒擊落，但這次攻勢卻更加猛烈，完全沒有喘息的空隙。

　　符咒隨著空仁揮刀一次次引爆，掀起大量煙塵壟罩視線。

　　遍布視野的煙塵間──又竄出了紗月的身影。

　　她霎時間飛身而出，朝空仁揮出銳利的手刀。

　　雙方再次衝突，碰撞的靈力形成閃光，從黑刀與手刀的間隙流洩出。

　　「誰都不會看著我，不管是哥哥、從沒見過的父母、村裡的妖狐，誰都一樣！無論是誰都不會看著『忌諱之子』，這種感覺你怎麼會懂！少在那邊擺高姿態擅自同情我！我一點都不稀罕！」

　　少女發出怒吼，靈力呼應她的憤怒，發出更為強烈的光輝。愈加沉重的力量將空仁進一步壓在原地。

　　（是嗎……）

　　空仁竭力抵抗，與來勢洶洶的紗月四目相對。

　　那雙眼噙著淚水，充滿慟哭──

　　（這就是……妳的怨恨嗎……）

　　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忌諱之子」的過往，只有孤獨和冷落。

　　眼前狂放的光芒就是她心中慟哭的具現，不容許任何否定或是憐憫。

　　──但正因如此，空仁才更不能退縮。

　　「啊……是啊，我確實不懂，從小被關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是什麼感覺……但是！」

　　空仁咬緊牙關，持續朝黑刀注入更多靈力，與紗月的手刀抗衡。

　　他不可能理解紗月的痛苦，那是只屬於紗月自己的情感，誰都沒有資格可憐或責難。

　　但是，有句話──

　　有句話空仁非說不可。

　　無論如何，至少都要將這句話傳達給她──



　　「我在看著妳啊！妳不是什麼『忌諱之子』，對我來說，妳就是『紀紗月』！」



　　「……！」

　　突如其來的發言讓紗月一瞬間動搖了。

　　情緒紊亂，心力一時無法集中在攻擊上，力道跟著分散。空仁瞄準這個瞬間，一鼓作氣揮刀彈開紗月的雙手，使她身體門戶大開。

　　「糟……」

　　一秒鐘也不到的破綻，但對交戰的雙方而言，這就足以決定勝敗。

　　「這樣就……！」

　　空仁向前踏步，高舉漆黑長刀一揮而下。

　　──黑刃的閃斬頓時劃破幽暗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