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錦書

「站住，什麼人？」

「大雁鏢局鏢師雷托，請勞倫斯．勞拉前來領取信件與包裹，我們的作業要求本人前來簽收，如果取件者不方便，我可以等。」

利奧波德明顯看得出來守衛對他的疑心很重

「誰送的信？」「出於本行號的隱私條款，我無權向寄件者與取件者以外的任何人透漏本次物流的訊息。」

最後守衛還是去通報有他這麼一個人的存在，等了一會後他就被請了進去，一路來到最高處的塔樓

「典獄長，這就是前來送信的人雷托。」

「嗯……」他緩緩從文件中抬起頭，「嗯？」

利奧波德能聽見背後守衛握劍的聲音，「請問典獄長，這個人……」「沒事，你可以離開了。」

守衛離開後勞倫斯才敢完全展現出自己的震驚和茫然

「大雁鏢局的鏢師……是……」

利奧波德從行囊中拿出另一罐糖漬柑橘和那封艾米莉安的空白信

「請簽收。」「等等，這是怎麼回事，您怎麼……」

「體驗一下平凡人的生活……比起其他的，難道你不好奇艾米莉安寫給你什麼嗎？」

「她常寫信給我，不過您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呢？」「你看看最近送進來的人都有誰就知道了。」

勞倫斯打開檔案，一個熟悉的姓氏赫然在列，他一下就明白了

「我接下來該做什麼？」「莫洛已經去動用自己的人脈了，畢竟監獄當年再行政體系裡被劃分到文職當中，你只需要聽從上面的指示就好了。」

勞倫斯點點頭，「明白了。」「那有什麼話要回給艾米莉安嗎？」他想了一會，「我……不知道。」

「不會過了這麼久，你一封信都沒回給她過吧？」「嗯……差不多。」

利奧波德無語了，不過也確實是勞倫斯的作風

「繼續待在這裡恐怕會引起他們的懷疑，那我先走一步。」「您慢走。」

———

看見莫洛果然在13號清晨出現在奧萊，克萊兒身上散發出那種意外，但又不是那麼意外的感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奧奇德？」莫洛看我的眼神帶著憤怒、恐懼、不解和感激，「難道妳才是魔女……」

「我是萬王之王，奧茲曼迪亞茲，功業蓋物，強者折服。」

「什麼？」

「沒，開個玩笑。」我拿出紙筆，「您辛苦了，您寫一封信給克達諾瑪大人吧，大雁鏢局會替您將信送至王都。」

我回頭看向克萊兒，「莫洛大人這一頭的事情由我處理，妳派史蒂夫現在立刻去薩卡朗姆島找亞雷克和傑德，請他們把反抗軍帶到奧萊集合，然後我想借用一下托尼辦點事。」

克萊兒雖然不是太明白我的意思，但還是照辦，立刻返回騎士團找史蒂夫

「妳……與這些事無關吧？我打探過妳的消息了，妳的故鄉在艾奎弗利亞，妳本來可以度過平淡順遂的一生。」

「當初我是這麼跟洛倫佐說的：『茫茫天數此中求，世道興衰不自由。千千萬萬說不盡，不如推背去歸休。』，但還有另一句話是這麼說：『謀士已身入局，舉棋勝天半子。』人的命是註定的，但我還想搏一把，我想為所有人搏一個有自由，有平等，有愛的未來，就像您說的，我本不是這亂世舞台的唱角，只有我能打破這個世界的既定軌跡。」

莫洛沉默良久，可能在想我到底是在瞎編，還是這就是我的真心話

「反正您寫吧。」「我自己去吧，不然妳也沒有機會見到克達諾瑪。」「如果您堅持，我也是沒辦法。」

「那我出發了，妳就對克萊兒說……那位大叔吵著鬧著要自己王都，趁我不注意自己騎馬跑了，順便帶一句話給她……」「『現在便是妳實現妳立下諾言的的時候……』，是。」

送莫洛離開後，我回到騎士團，看的出來克萊兒現在很焦慮

「奧奇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似乎還不是告訴她的時間……算了，她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嗯……從哪裡說起呢？妳知道曼莎鎮藥草停產的事吧？」「知道，妳之前還寫過相關的文章。」

「其實裡面在進行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阿爾傑他們跑去調查，然後就被教會抓了，現在阿爾傑的隨從，也就是那個夏爾被判定為魔女，而阿爾傑他們也背上藏匿魔女的罪名，妳也知道這是重罪。」

「所以妳才讓父親前往曼莎鎮。」

「對，我讓雷托先生去曼莎鎮，路上正好遇到前來求援的莫洛，之後打點關係會耗費掉不少時間，所以我先讓利奧波德大人去疏通勞倫斯那邊的關係，薩卡朗姆島的武裝勢力也能為我們所用，現在所有人的共同敵人就是教宗和教會，在這個大前提下，提早集結各方勢力可以為彼此之間的磨合提供時間……」

「可是我不理解……這麼做的意義到底是什麼？為什麼阿爾傑的隨從會被定性為魔……女……」

「『現在便是妳實現妳立下諾言的時候』，莫洛剛才搶走馬跑去王都之前是這麼說的……幸好沒帶無極出門。」

克萊兒愣了愣，「我許下的……諾言……」那彷彿是上輩子的事了，「啊……原來是這樣啊。」她恍然大悟

她的反應和劇情裡的不一樣了，比遊戲裡的反應冷靜多了，果然利奧波德沒死對她的影響是巨大的

「事件發酵需要一點時間，這段時間妳先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想想下一步的對策。」

她突然一把抱住我，「謝謝妳……要是沒有妳……」

「就算沒有我，妳也能做得很好的，要對自己有自信。」

畢竟在遊戲裡她也是一個人做出所有決策，我對她來說可能更多是起到定心丸的作用，不過不管怎麼樣，她的健康和安全是我的首要任務。

———

夏爾昏昏沉沉的從睡夢中醒來，被狄恩的身影下了一大跳

「您睡得很安穩呢……是習慣了平庸的環境嗎？」她惡狠狠地瞪著狄恩，「害死這麼多人……難道你都不會感到愧疚嗎？」

「愧疚？那您呢？拋棄王國的百姓的您，有什麼資格指責他人的不仁不義？」

對喔……要說傷害的人……我也……

「為這麼多的人帶來不幸……您不管去到哪裡，死亡和災厄也一直伴隨著，這樣的您，也許也不比魔女好上多少。」

狄恩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戴著頭盔的臉也看不出一點玄機，但就是這樣才讓夏爾感到害怕和懊悔

他拿出紙和筆墨，「有什麼遺言就寫下來吧，對被自己傷害過的人，對曾將妳視為重要之人的人，對王國的百姓……」

狄恩離開牢房，夏爾想著狄恩剛才說的那些話和這張紙，記得利奧波德之前曾經跟她說過有關用一張紙找人的趣事

那個人……應該就是奧奇德吧？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的境遇如此不同呢？她到底做了什麼才能得到那麼多優秀的人敬重，拉爾夫、利奧波德、莫洛和克萊兒……

她越想越無法理解，為什麼如此卑鄙狡詐的人能得到這麼多人的寵愛，可她好像自始至終都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她能僅憑三言兩語就解除提埃侵略奧萊的危機，能讓提埃在短時間之內從積弱不振的山嶽之國搖身成為北方聯邦爭搶想拉攏的外交強國，奧萊的便宜布料在王國各地流通，讓很多人都穿上耐用又保暖的衣服

我真的不如她嗎？我真的不如一個毫無榮譽、正義與廉恥可言的人嗎？我會不會真的有一天被奧奇德取代呢？

「哈……偶快被悶死啦！」「阿爾法……」

夏爾從懷裡抱出她的小精靈寵物，這時她靈機一動，扯下衣服的一角寫下信，然後交給阿爾法，「拿去給克萊兒，拜託了。」

「可素……偶這輩子還沒有離開過夏爾……」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你可以的。」

阿爾法只猶豫了一秒就接過信件，「好的！」「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也一定要做到……

———

幾天後，勞倫斯果然接收到要轉換牢房的名單，上面阿爾傑．洛沙的名字赫然在列，勞倫斯簽名，將他們轉移到礦場旁的監區，順便派了自己的人手帶個獄醫過去

接下來該做點什麼好？我還能做點什麼？

———

這幾天和其他犯人的鏖戰下來，雖然阿爾傑和戴倫身上的傷是好了一輪又添一輪，這天要回去牢房時是由兩個新的獄警負責押送

「今天去的地方不一樣？」「不會要處決我們了吧……」

「你們交頭接耳什麼呢？」

「沒……沒有……」

兩人在忐忑中被送往東北邊的一座塔樓

「你們從明天開始在礦場工作，祝你們好運。」

這裡的環境比原本住的牢房好了一點，不過能不繼續和那些奇形怪狀的犯人戰鬥是對他們來說是幾天來最好的消息吧

不久之後，獄醫過來為兩人檢查傷勢，留下藥物後也離開了

「唉～這裡條件還真好～還有窗戶。」

戴倫看向狹小鐵窗之外，外面是灰黑色的海洋，和奧萊港那種清澈明亮驗的青藍完全不同

「哇……原來海也是有不同顏色的啊……為什麼呢？太神奇了！」

阿爾傑現在沒這個心思看海，這幾天他始終在想夏爾到底被關到哪裡去了，又怎麼會是魔女

戴倫也想不通，一個女人每天在面前晃來晃去，他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不過……」「嗯？」

「好像相處這幾年下來，我們好像從來沒有真正交過心，我明明知道她一直在隱瞞著什麼……我卻總是裝作沒看見……」

「比起那個……不覺得我們被突然換到礦場很奇怪嗎？明明說礦場是給罪刑比較輕的犯人勞動的地方，而且還給我們配了醫生……」

阿爾傑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這樣沒錯，不過現在還是先好好休息，等明天也許能和其他犯人打聽夏爾的下落

隔天，他們被押到地下礦道，兩人被一人扔了一隻鎬還有一隻麻雀，被派往礦道深處

挖著挖著，戴倫突然發現，他們的礦坑好像沒有軌道和支撐梁

「這是礦坑嗎？還是普通的地下洞穴？」

而阿爾傑注意到的卻是手中火把的閃動，火光會閃，代表有空氣流通，雖然這裡是在地下，但涅潘瑟斯堡卻也是建於高崖之上，再加上突然的移監，他隱約感覺到什麼

「戴倫……」「怎麼了？」「你不覺得這一切都有點太刻意了嗎？友善的獄卒，突然的移監，不像礦道的礦道……」

「是啦，但……」「走吧，看看有沒有什麼出去的道路。」

兩人一路往深處走去，卻來到了死路

這時麻雀拍拍翅膀開始躁動，阿爾傑抬頭一看，果然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光亮從上方透下來，但這麼筆直狹窄的洞，他們也沒辦法爬上去啊

戴倫注意到地上的一個紙團

到了喊一聲……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陷阱，但也只能這麼做了

「上面有人嗎？」

「阿爾傑嗎？」是莫洛的聲音，接著一條繩子就被放了下來

兩人費了一番力氣爬上去後發現利奧波德也在這裡

「奧奇德當初用兩條繩子就把自己掛在樹上了……」莫洛忍不住白了利奧波德一眼，「那孩子是普通人嗎？」

「利奧波德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利奧波德把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簡單來說，奧奇德在8月3日就開始準備，她在聽說曼莎鎮的消息時就已經猜到他們會看不下去前去調查，然後一步一步踏進教會的陷阱裡，所以先派他帶著兩封空白信去曼莎鎮，她算到莫落一定也會為了救他們往奧萊趕去，兩人就在中間碰頭，然後莫洛先回奧萊向克萊兒報告情況，利奧波德前往涅潘瑟斯堡打點關係，這是第一階段

第二階段，克萊兒開始調集兵力，莫洛前往王都疏通教會在行政上的部分管轄權，把他們送到況洞深處，而利奧波德就繼續在涅潘瑟斯堡的洞穴附近等待接應，然後王都那邊的另一撥人也會有所行動

「至於第三階段，她說和我沒關係，我就不用知道了。」

「到底是什麼人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利奧波德笑了笑，「可能有預知能力吧，奧奇德說，正常人一定會判斷魔女被送往關押重刑犯的塔樓高處，而她認為教會應該會反其道而行之……」

「預判狄恩的預判啊……」莫洛還是更相信奧奇德具有預知能力這一點的，畢竟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奧奇德為什麼這麼聰明了

「接下來兵力都會調集到那裡，為了能即時做出應變，狄恩應該會把公主關在刑場。」

戴倫抬起手，「等等……公主？公主？！！！你說那傢伙是公主？！！！」

莫洛揍了戴倫一拳，「沒禮貌。」「喔喔……抱歉大公。」

「呵呵，沒關係。」利奧波德倒是不介意，他也挺享受雷托這個身分的

「奧奇德是有預估容錯時間的，而且你們的傷口也需要處理，姑且先休息一下吧。」

———

王都的一天還是一如往常的平靜，直到艾米莉安看見桌上放著一封同時蓋著大雁鏢局與信風印刷廠印章的信放在她的辦公桌上

「這是……」

她打開信

感謝您對《信風周報》的支持與訂閱，為表感謝，本刊將從包年訂閱者中抽取一位做為專為包年會員特刊的助理審稿員，隨信附上初稿，請您不吝提出建議與批評。──統籌 克萊兒．奧萊

從信封裡抽出幾張疊再一起的紙，最上面那張赫然寫著

《失蹤公主現身曼莎鎮 涅潘瑟斯的鐘聲恐成天鵝的輓歌》

「艾米莉安副隊長……」「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大雁鏢局，「剛才是誰送這封信的？我要他立刻跟我到王國騎士團。」

坐在櫃檯的青年好像已經猜到有這個情況了，隨即亮明正身

「我是克萊兒大人的隨從，這封信是我送的，請帶我去見巴奈特大人。」

艾米莉安帶著托尼來到巴奈特面前，而托尼手上還有另一封寫給巴奈特的信

雖然不像克萊兒的字跡，但下面確實有克萊兒的簽名

「如果是克萊兒的話……哈哈哈！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看巴奈特一掌就把桌邊的鋼杯拍扁，托尼是真真實實的被這強大的力量嚇到，也不知道為什麼旁邊的那位小姐卻是一臉淡然，好像已經習慣樣子

「艾米莉安！下令我隊立刻整裝出擊！目標涅潘瑟斯堡！」「是！」

真……真是雷厲風行的兩人……

———

今天是8月19日，奧萊的騎士團已經準備就緒，接下來就是去涅潘瑟斯劫獄了

我已經準備好了，開玩笑，劫法場這麼刺激的事一輩子能體驗幾次？我一定得在現場

克萊兒當然不會輕易同意，「太危險了，尤其有狄恩在場。」

「我可是從發狂的怪物手裡把利奧波德大人搶回來的人。」「可是……要是妳受傷了……」

「受傷就受傷啊，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就算妳阻止我，妳前腳走我後腳就能跟上，雖然無極跑不快，但從家族譜來看，斯賓德爾菲特的速度應該……」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但妳要跟緊我。」「好勒～」

算算時間，各方應該都已經準備好了，不過在那之前，我還要請個人去送第四封信

———

利奧波德把玩著大雁鏢局的徽章，其實長的還挺別緻的，奧奇德弄這些小東西總是弄得特別精緻

「利奧波德叔叔……」阿爾傑湊過來看著他手中的徽章

盈月的光芒灑落在鋁製徽章上，散發著明亮溫潤的光芒

「這是什麼？」

「大雁鏢局的徽章，可能因為跟奧萊政府和王國騎士團都有點關係，大部分的盜賊不敢搶劫大雁鏢局的鏢師，所以我們會把徽章別在衣服的袖子或背後等顯眼的地方。」

「雁啊……為什麼是雁？」

「她說是引用一位女詩人寫給新婚丈夫的情詩：『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說雁是候鳥的典型，特定時間會南遷和北返，因此有些地區的人民會把雁當作書信的雅稱。」

其實想想，奧奇德用大雁這種鳥和這句詩一點也沒用錯，用幾封書信就成功調動她自己和周遭所有人在整個王國的人脈，而他們這些鏢師也像雁一樣在王國各地遷徙

「雖然一直不喜歡奧奇德小姐，但似乎也能理解您喜歡她的原因。」

「呵呵……對我來說，她很浪漫；對拉爾夫來說，她很務實；對你父親來說，她充滿奇想；對莫洛來說，她有膽識……」

「那克萊兒呢？奧奇德似乎很喜歡克萊兒，也很喜歡洛倫佐，為什麼？」

這個問題也困惑了利奧波德很久，她在提埃時就對他很感興趣，但是對莫洛卻保持著一種客氣的疏離

想來想去，他只能想到一個原因

「可能……是因為長得好看吧。」「啊？」

「奧奇德真的是會因為一個東西長得好看就特別喜歡的，人應該也是吧……我和克萊兒、洛倫佐、艾米莉安和勞倫斯的唯一共通點……除了長的還行好像也沒有別的。」

是啊……我們都是吃過奧奇德料理的人，但從籍貫到性格都沒一個共通點，好像唯一的共通點都是長的還算好看，至少以我的主觀來說是如此……

利奧波德的形容和阿爾傑印象裡八百個心眼的奧奇德相去甚遠

不過好像也對她有了另一個層面的了解，而且她還和自己的妹妹一樣大，如果是自己的妹妹擁有這般才能，他會不會感到驕傲和讚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