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晴空下的迷惘與抉擇

　　週五的教室總是比平常更熱鬧幾分，學生們的心思早已飛向即將到來的週末。
　　陰雨隨著雨季的來臨綿延了一週之久，久違的陽光穿透雲層，為校園灑下一片明亮。

　　走廊上，谷微倚著窗，抬頭望向那片純淨無瑕的藍天，她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居然是大晴天啊⋯⋯。」

　　晴天，意味著慕遙不會前去咖啡廳。
　　望著空中連雲都少見的澄澈，一整天估計是不會下雨了。

　　「看來⋯⋯今天見不到面了呢。」
　　她微微垂下眼，藏不住那絲落寞。

　　將視線從窗外移回，谷微瞥見走廊前方，張沁依與蘇柃正朝自己走來。

　　「谷微，待會體育課我們要先去換運動服，一起嗎？」
　　張沁依問道。
　　「嗯，走吧。」
　　說完，谷微便隨著她們的步伐離開。

　　換上運動服，操場上的陽光炙熱得令人煩躁。
　　做完操、繞場跑了兩圈後，老師便宣布自由活動。

　　三人走到操場邊的樹蔭下稍作休息。

　　張沁依一邊豪邁地灌水，一邊忍不住抱怨
　　「這個天氣還真是越來越不友善了，好熱啊。」
　　「畢竟快到夏天了嘛。」
　　蘇柃擦著汗，語氣無奈。

　　「難得的大晴天果然還是不適合劇烈運動呢。」
　　張沁依後仰，直接癱倒在水泥地上，四肢大字型展開。

　　「妳只是想偷懶吧。」
　　「咦？被發現了嗎？」
　　兩人如往常般鬥起嘴，氣氛輕鬆又熟悉。

　　「聽說下週高三生的大學申請結果就要公布了，真叫人緊張。」
　　張沁依伸了個懶腰。
　　「唉，真不想接受這個暑假過後自己也要升上高三的事實。」
　　蘇柃長嘆一聲，語氣充滿抗拒。

　　「大學申請啊⋯⋯。」
　　谷微喃喃低語，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顧亦恆的身影。
　　他曾經提過自己的志願——曦江大學的法律系。

　　但很快，谷微低笑了一聲，神色複雜。
　　「如今想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輕輕搖頭，把這些雜念甩開。

　　「都快高三了，我壓根還沒考慮好自己要讀什麼科系呢。不，應該說能讀些什麼科系。」
　　張沁依皺起眉，一臉苦惱。

　　谷微有些意外，於是問道
　　「怎麼了？」
　　看著一臉疑惑的谷微，蘇柃率先開口解釋
　　「她啊，成績這塊不怎麼行呢。」

　　張沁依坐起身，盤起腿，露出她有些傻氣的笑容。
　　「我能考上前排的私立大學就要偷笑了呢⋯⋯。」

　　「話說回來，谷微，妳是打算考音樂系的吧？」
　　這句話讓谷微微微一怔，腦海裡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聲音——

　　「我覺得音樂系很適合妳喔。」

　　記憶裡，似乎曾經有某個人對她這麼說過，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攀上心頭。

　　「不過以谷微的成績，就算要報考國立大學的其他科系也綽綽有餘吧。」
　　蘇柃將目光投向谷微。

　　「這⋯⋯我也不太清楚呢，關於將來出路之類的事。」
　　谷微抬起頭，望向久違露面的藍天，刺眼的陽光使她不自覺地眯起雙眼。

　　「也是呢，我們終於到了該思考未來的時候了啊。」
　　蘇柃輕笑道。

　　陽光透過枝葉落在她們身上，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
　　這天過後，谷微開始認真思考起自己的未來。

　　傍晚，天色也絲毫未有下雨的跡象。
　　谷微與朋友們道別，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公寓中，谷微將書包隨意地往沙發上扔。
　　正打算休息一會兒時，一聲猝不及防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螢幕顯示一位名叫「簡嫚」的用戶來電。

　　谷微接起電話。
　　「喂？嫚姐，怎麼了？」

　　簡嫚，是一位隨母親工作多年的助理。
　　認真算起來，她跟著母親工作也已有十年之久。
　　每次母親回國的消息，谷微都是透過她而得知，兩人的關係還算熟識。

　　「妳現在在家嗎？」
　　簡嫚的語氣透著急促。
　　「我剛到，怎麼了？」
　　谷微聽出她語氣的反常，眉頭不自覺皺起。

　　「霍主編她⋯⋯昏倒送醫院了。」
　　聽到這番話，谷微的心咯噔了一下。

　　「⋯⋯什麼時候的事？」
　　她壓抑著情緒，努力讓聲音保持冷靜。
　　「似乎是今天下午的時候，我也是剛剛才得知消息。我已經在前往醫院的路上了。」

　　「⋯⋯我也過去。」
　　她毫不猶豫地回應，語氣堅定。
　　「好，地址我再發給妳。」

　　此時的谷微也顧不上先前與母親的彆扭，立即動身趕往了醫院。

　　與簡嫚確認了母親的病房後，谷微在門外深吸了一口氣後，果斷地推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位戴著金框眼鏡、綁著低馬尾的女子——簡嫚。
　　「妳來了啊。」

　　「嫚姐，媽媽的情況怎麼樣了？」
　　谷微的視線緊鎖在病床上，焦急地問道。
　　「醫生說是過勞導致的，目前沒什麼大礙。她現在只是睡過去而已。」

　　「⋯⋯沒事就好。」
　　谷微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聽說是昏倒在了酒店房間內，幸好服務人員發現得即時。」
　　簡嫚嘆了一口氣，坐到母親病床旁的椅子上，輕輕握起她的手。
　　「主編明明回國是為了處理私人事務，卻還是放不下公司的事，一直遠端處理業務……這樣兩頭跑，也難怪會累垮。」

　　聽著這番話，谷微有些自責起先前與母親之間的爭執，是自己太不懂事所造成的。

　　簡嫚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微笑安慰道
　　「沒事的，我已經讓醫生安排更細緻的檢查項目，沒什麼問題的話，明天就能出院了。這段時間我會照顧好霍主編的。」

　　「可是⋯⋯這本來是我的責任⋯⋯。」
　　谷微不希望自己家裡的事造成別人的困擾，才因而說出這番話。

　　「過了暑假之後，妳就是考生了對吧？」
　　簡嫚將目光直視著谷微的雙眼。

　　「我跟了霍主編這麼多年，她在想些什麼我大概能猜得到。那些關於你們家中發生的事，我也多少有些耳聞。」
　　她輕輕撫摸著母親纖細修長的手指。
　　「經歷過那些事情，妳也已經夠辛苦了，更何況妳的身分還只是個學生，能做得事很有限。」

　　谷微低下頭，她無法反駁簡嫚所說的這些話，一陣無力感頓然從心頭竄起。

　　「所以這個時候，就交給有能力的大人吧。」

　　谷微抬起頭，看向面前個頭比自己來得些許嬌小的女子。

　　「霍主編是個強韌的女人，是絕對不會被這種小事打倒的。」
　　簡嫚對谷微露出自信、肯定的笑容。
　　「況且她的自尊心很強，一定不願意讓妳看到她這樣脆弱的一面。讓妳來糟心她的事，霍主編知道的話一定會埋怨我的。」

　　「可是⋯⋯。」
　　谷微攥緊了拳頭，依然希望自己能夠替母親做些什麼。

　　看著谷微臉上依舊懊惱的表情，簡嫚笑了一聲向她說道
　　「若妳執迷於希望自己幫得上忙的話，我希望妳能做一件事。」

　　「⋯⋯什麼事？」

　　「如果可以，等主編狀態恢復了以後，我希望妳能好好聽她說說關於她的事。」

　　想起母親過往對自己的疏忽，以及後來悔恨、希望修復彼此關係的神情，谷微內心很是掙扎。

　　她難以接受這樣莫大的轉變，卻也不願看到母親百般痛苦的神情。
　　畢竟記憶中的她，一直以來都是那樣自信、驕傲的模樣。

　　看著如今如此虛弱、毫無依靠的母親，谷微於心不忍，最終還是選擇妥協。
　　「⋯⋯我會考慮的。明天⋯⋯我會再來一趟。」

　　谷微離開了醫院，病房內只剩下簡嫚與熟睡中的霍婧雪的身影。

　　簡嫚撥了撥霍婧雪耳邊有些凌亂的髮絲，笑著輕聲呢喃道——
　　「這孩子⋯⋯果然跟妳很相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