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８章：孤兒院的夜晚（２）

　　孤兒院的空間，並不算大。
　　屋內的格局規劃，也十分單純。僅有一間白天做為活動空間，夜晚被當作大通鋪的主室，一間儲藏生活用品的倉庫，一間收納書籍文件，韋弗村長用來辦公的小房間，還有一間公共衛浴，如此而已。
　　連通這些房間的，是一條狹窄的走廊。在這就寢的時間，只有掛在前後兩端的晶能燈是點著的，亮度，為了節省克莉絲坦碎片的開銷，也設定得很微弱。
　　這樣昏暗的地方，很適合說一些不想聲張出去的祕密。
　　「希洛，今天被我們救回來的，我想，很有可能就是我們在追的那位『施法者』。」夏奇薇雅直接了當的一句話，讓希洛一路上壓在心底的猜想，獲得了釋放。
　　他輕輕嘆了口氣，夏奇薇雅默默注視了他好一會，隨後，嘴角微微一揚，繼續柔聲說道。
　　「沒有很驚訝的樣子呢！希洛果然也注意到了，對吧？」
　　「嗯……畢竟，那個地方，就只有她一個，我心裡多少也有一點懷疑。」
　　既然這樣，為何一直沒有對夥伴們說出這份猜想呢？
　　我是否在顧慮什麼？
　　回答夏奇薇雅的同時，希洛也不斷在心裡質問著自己。
　　「基本上應該沒錯，因為已經找到太多符合我們原先猜測的佐證了。」
　　「呃……夏奇薇雅，可以告訴我有哪些嗎？我其實，只是對她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點感到奇怪而已。」
　　「希洛不是也有注意到腳印嗎？」
　　「喔，對，妳有告訴過我們，可以從步距、大小、深淺，去推測施法者的體型，甚至是身體狀況……」
　　「希洛果然都很用心在聽呢！」夏奇薇雅嫣然一笑。「不過，我們可以不用再猜了呀！因為已經有可以比對的東西了。」
　　「咦？」
　　「是什麼踩出那些足跡的呢？」
　　「當然是腳……啊！不，是穿在她腳上的『鞋子』。」
　　「答對了！」夏奇薇雅撫掌。「再來呢，就是火堆旁的碎屑。」
　　「碎屑？」
　　「通常我們在外旅行，生了火，待在旁邊的時候，最常做什麼呢？」
　　「取暖……不不不。」希洛連連搖頭。「應該是睡覺，和吃東西。」
　　「沒錯！」
　　「難怪妳都會蹲下來檢查。那，妳發現了什麼的碎屑呢？」
　　「一些植物的根皮，像是北境澱薯葉、諾斯德白菇、芬芳草。」
　　「咦？全是諾斯德山的特產？」希洛瞪大眼睛。這太剛好了。他心想。
　　「是的，都是在地的野味唷！」
　　「一般不會這樣吃的，除非……」希洛思考了一會兒，謹慎地說道。「除非自己帶的乾糧，早就吃光，餓很久了。」
　　「希洛真的是一點就通呢！」夏奇薇雅再次撫掌，並笑彎了眼。
　　「沒有，這一般都能想到的。」希洛搔了搔頭。「不過，如果從索恩鎮那邊，我們遇到風暴熊的那座山洞開始算起，到今天為止，也過不少天了。光靠草根樹皮，能撐這麼久嗎？」
　　「我想，這施法者，很有可能在老爺爺那邊吃過一餐。」
　　「咦？老前輩嗎？」
　　「嗯，在老爺爺的伊絲園區，我有發現一些和老爺爺腳型不太一樣的足印，這些足跡，就跟我們今天在山上發現的一樣。另外準備晚餐的時候，我也注意到，有兩個碗，是最近剛洗乾淨的。」
　　「沒想到這些細節妳都注意到了。」希洛讚道。「還有其他的嗎？」
　　「還有我從背包裡拿出來的書呀！」
　　「喔，對，她恐怕就是參考那些書來施展高階法術的……唉，這麼多跡象都指向她，看來她是很難辯駁了。」希洛無力地垂下了肩膀。
　　「這樣不是很好嗎？希洛，為什麼反而在嘆氣呢？」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我不是很想看到她受罰……」希洛像個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孩般縮了縮身子。
　　「是因為憐憫嗎？還是同情呢？」夏奇薇雅歪頭問道。
　　「感覺是因為，她有點像派蒂……」希洛小聲地說道。
　　「派蒂？派蒂很活潑呢！」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她個性好像也很單純……醒來後不只惦記著家鄉，甚至還親切地對我們說歡迎……我實在很難把她跟窮凶惡極的歹徒聯想在一塊。」
　　「外表，不一定是真的喔！伊絲為了獵食，也會偽裝自己，騙子為了達到目的，更常常會戴上虛假的面具，希洛，要小心。」
　　「謝謝妳，夏奇薇雅，抱歉，讓妳擔心了。我……可是我還是想再等看看，想親自問問她，為什麼要施展這些法術，傷害那些無辜的村莊……」
　　「決定了的話，就這麼做吧！不要再煩惱了。」
　　「夏奇薇雅……妳支持我這樣做嗎？」
　　「我是希洛的伊奴，只要是希洛決定的事，我都會支持喔！」
　　忽然，夏奇薇雅身後的主室房門，被緩緩地推開了一縫。
　　「嗚……是英雄哥哥跟姊姊嗎？」揉著惺忪的睡眼，出現在門邊的，正是那跟著村長提燈去登山口迎接他們的蘋果臉女孩。
　　不過，由於是半夜，女孩淺黃色的長髮，是散在肩頭，並沒有綁著漂亮的水藍色蝴蝶結，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困惑與不安。
　　「怎麼了呢？安妮，這麼晚還跑出來……」夏奇薇雅見狀，立刻轉身蹲下，讓這像小動物一樣縮在門邊的女孩，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的臉。同時，她也伸出右手，溫柔地替女孩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髮。
　　「姊姊，是伊奴？」雖然被夏奇薇雅觸碰到的時候，安妮嬌小的身子明顯縮了一縮，不過，令希洛感到欣慰的是，這孩子並沒有逃開，或是表現出更劇烈的抗拒行為。
　　「是的，我是伊奴。安妮會因此討厭姊姊嗎？」夏奇薇雅依舊溫柔地替小女孩梳理著頭髮。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
　　「安妮，喜歡會說故事、會帶我們遊戲的姊姊……可是，教會的司祭叔叔、修女阿姨，都說伊奴很臭、很髒，要離伊奴遠一點……」
　　「那，安妮覺得，姊姊有很臭很髒嗎？」
　　小女孩更加用力地搖了搖頭。
　　「姊姊很香，有一種聞了就很開心、很舒服的味道。」
　　夏奇薇雅笑了，希洛也笑了。
　　「謝謝妳，安妮，姊姊很開心喔！妳是要去上廁所嗎？」
　　「嗯，本來想忍耐到早上的。因為晚上走廊，好暗喔……」安妮不安地搖晃身子。
　　「會害怕的話，姊姊陪妳去，好嗎？」夏奇薇雅掌心順著髮絲貼上了安妮的臉頰，後者露出安心的表情點了點頭。
　　「好呀！啊！姊姊、哥哥，不要跟男生他們說我怕黑喔！我不想讓他們笑我。」
　　「好，我會幫妳保守祕密的。那，安妮，晚上姊姊跟希洛哥哥在走廊講的話，妳也不要說出去喔！」
　　「嗯！跟姊姊約定。」安妮伸出了小指，夏奇薇雅微微一笑，也伸出小指勾了上去。
　　「不遵守約定的話，就要吞一千根繡針花的果實！」隨後，一起吟唱了誓言。
　　「嘿……夏奇薇雅，妳知道這動作的意思啊？」見完女孩們的互動後，希洛忍不住好奇地問。
　　「嗯，這是源自棠華共和國的前身──古老的花開帝國，用來許下約定的動作。我在露露母親收藏的一些關於東方文化的書裡有看過，沒想到在聯邦，也有孩子會呢！」夏奇薇雅牽著安妮的手，站了起來。
　　「花開帝國……嗎？」不知為何，在記憶深處，自己似乎對這勾手指的動作，也有些印象。
　　難道這在世界另一端的古老國度，和我要穿越門回去的利艾爾希，有什麼關聯嗎？
　　聽了夏奇薇雅的解釋，希洛心裡不禁產生了這樣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