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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4167 字
更新於: 2025-03-17
事實上，我根本沒聽到羅亞告訴阿姨什麼。
阿姨直接領著羅亞到樹林裡，我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態，就隱隱覺得不妥，便沒有再跟去。
五分鐘後他們歸來，重回視野，我趕緊躲回屋內。
剛才匆匆一瞥，回來的阿姨表情感覺很複雜。到底說了什麼？好的還是壞的？
雖然心中千迴百轉，但羅亞要我放心，我便絕對信他會處理好一切。
羅亞進回來房間，一臉平靜地走到我面前，雙手覆上我兩邊側臉。
他太高了，我得抬頭才看得到他的神情。
他正端詳著我的臉，而我看著他的眼睛，只看到滿滿的專注。
此刻他的眼裡只有我，此一事實令我安心。
彷彿所有事物都回到它該在的位置，世界的一切都靜止下來，沒有父親的任務，沒有路人的唾棄，沒有阿姨的指責，如此祥和又令人留戀不捨。
「都解決了。」羅亞輕啟唇齒，吐出令我安心的語句，隨即吻了上來。
我們接了一個繾綣又綿長的細吻。
阿姨家是一個很適合特訓的地方。
我們不需對阿姨隱瞞什麼，阿姨不在乎我在寶石家族裡的死活，而我接受羅亞的訓練來變強，最開始的用意是為了逃跑、獲得自由。如今看來，就算拋開逃跑不說，訓練還是很有必要的，像這次出來執行任務，若體力和戰鬥力都為零的話，我們的旅途不可能這麼快就到這裡。
後面還不知道會經歷什麼呢，阿姨絕對不是最後的難關。我還是很堅持不能拖羅亞後退，如果不想暴露會魔法，又想讓羅亞知道我能自保請安心就好，我必須在訓練中就展現出足夠自保的戰鬥力才行。
羅亞帶我去森林，因為空間比屋內大，方便練近身格鬥，而且也能順便找做晚餐的材料。
近身格鬥是我最不擅長的戰鬥方式。用魔法的話都是遠程攻擊，不會近距離接觸敵人，這種拼體力和反應的肉搏戰對我來說很不友好，身高體重速度都會跟不上。
羅亞沒有責怪我，「盡力就好，畢竟身體機能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我點點頭，撥開被汗水浸濕的長髮，累的不想說話了。
雖然我不喜歡也不擅長格鬥，但自從羅亞開始教我後，我發現自己的耐力、反應速度、專注力都有所提升，這樣的提升同樣體現在我使用魔法時，所以是很有效的一個全面性進步。
訓練之前，羅亞已經在森林裡設好捕獵用的陷阱，於是訓練結束後，我們便直接去設陷阱的地方看看收穫如何。
進來這森林後並沒有看見什麼獵物，我對於抓到東西是不抱期望的，但沒想到真有一隻兔子落網。雖然體型不大，但也夠我們飽餐一頓了，羅亞直接在林子裡生火烤兔子，他手法嫻熟，還有不知從哪裡順來的調料，我目睹了整個料理過程，香的口水不停分泌。
終於烤好了，他把最嫩的兔子腿剝下來遞給我：「嚐嚐。」
我接過兔腿，一口咬下——
「啊！」燙的舌頭直接麻透了。
羅亞無奈，「小心，別急，沒人跟妳搶。」
有了教訓，仔細吹過了我才敢再咬一口。這次總算沒被燙到，但因為剛才舌頭被燙麻了還痛得很，一咬下去沒感覺出什麼味道。直到吞嚥下去，鮮嫩的肉與油香的汁水滑入喉管，那肉與調料交融的香氣瞬間在味覺上迸發。
我瞪大眼睛，下意識地看向羅亞。
羅亞笑了一下：「好吃嗎？」
嘴裡塞滿兔肉無法開口，只得瘋狂點頭。
吃飽後，羅亞領我在森林裡散步消食。明明他也是第一次來，但在林間穿梭卻完全不迷路，只要跟著羅亞一起行動，無論何時何地都很安心。
他就在我身邊走著，他的側顏，他的動作儀態，一切都完美的理所當然。我握上他的手，他偏頭看我一眼，然後繼續牽著我往前走，嘴上卻帶了笑意。
那一刻，我覺得我們能就這麼幸福地永遠走下去。
散步實在太悠閒、太舒適了，但我腦袋沒有放空，反而因這份寧靜而有更多餘裕去想事情，甚至開始思考自己是如何愛上他的。動心是一瞬間的事，但愛呢？如此濃烈又盛大的情感，真有可能迸發在一瞬之間嗎？
在這份感情裡，我實在毫無保留又偏激，這似乎毫無道理，但在愛中本就沒有道理可講。值不值得不重要，但他確實是最重要的。
他的出現是耀眼的，他的溫柔是致命的，他的存在已經徹底浸染了我的人生，根本無法剔除。佔據了我全部心神，讓我從今往後所有對人生的想像都有他，那我將他放在我的第一順位來考慮一切又有何妨？
至少目前看來，他的心也唯我一人。
接下來兩天，我們繼續在森林裡探查其他魔女的蹤跡，偶爾遇到阿姨時也會套套她的話。
雖然阿姨原本只想讓我們住一晚，隔天就得滾，但在我們開始打包行李準備離開時，阿姨問了句去哪，得知我們要繼續往森林裡探查，她不置可否的哼了聲。
「別收了，住著吧。」說完，她扭頭就走。
於是我們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阿姨知道我們在做的一切，卻不幫助也不阻撓，只在我們每天回到小木屋時冷眼看著我們進房。
對於阿姨的態度，我已經不那麼難受了。雖然對阿姨的印象，小時候記憶中的她與現在對比落差明顯，但我好歹也接受過更大態度轉變的對待。在大家不知道我是半魔女之前，每個人都把我當公主般呵護，哄著、寵著，當真實身份一暴露後，便紛紛避我如蛇蠍，無論原先多麼寵愛我，後來都懼我、厭我，更甚者會傷害我、羞辱我……
相較之下，只是對我冷眼相待的阿姨已經很好了，甚至還願意讓我們住她家裡。更何況，阿姨她因為母親的關係，本就對父親抱有強烈的敵意，看到我對父親唯命是從，還跟父親的屬下如此親近，生氣也是應該的。
大概有點怒其不爭吧，我終究是讓阿姨失望了。
但隨著借宿日子漸長，阿姨不再對我那麼敵視，也漸漸地願意多回答我們兩句話。從她的言語之間，我們能聽出一些已知資訊——暗夜森林「曾經」有很多魔女。
曾經，意味著現在不是了。
至於那些曾經生活於此的魔女，到底是徹底消失了還是遷移了，阿姨不肯多說，目前也無從得知。
這幾天我們在森林中陸續發現更多過往曾有人居住的痕跡，在更深處、林中的隱蔽角落有一些非自然形成的廢墟。感覺像建築物倒塌，因為部分廢墟中有類似阿姨那棟小木屋的木材，但大部分其實都是土石，估計是只有少部分是木屋，大部分是泥土或石頭堆砌而成的簡易住所。
這些建築是怎麼被摧毀的？又為什麼只有阿姨的小木屋安然無恙呢？
之前聽說的大量綠色結晶石，我們這幾天也一點影子都沒看到。其實也不太意外，就算真的有，經過這麼多年也早該被各方勢力撿光了。
「我感覺查到這已經差不多了。」某一天回阿姨屋子的路上，我誠實地告訴羅亞自己的想法：「其實我現在沒有很想知道這個森林發生過什麼事，既然阿姨不肯多說，我們大概也不會再查出什麼了，反正只是要跟父親交差而已。」
羅亞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終究沒多說什麼。
回到小木屋，我們直接告訴阿姨明天就走的打算。
阿姨似乎也不意外，也沒表現出什麼「你們終於要滾了」的喜悅，只是淡淡嗯了聲。
我們兩個回到房間，總結一下這幾日在森林裡的收穫。
首先，據說曾經出現的大量綠色結晶石，一點影子也沒看到，至於是自行消失還是被撿走就不得而知了。
然後，整個暗夜森林氛圍很不尋常，不像其他森林充滿自然生命力，而且除了阿姨以外沒有見到其他人或魔女，甚至有不少建築殘骸。
謎團非但沒有減少，還增加了更多無法解答的事情。
想到這，我不禁嘆了口氣：「其實這些事情阿姨肯定有明確答案，不然只有她一直在這裡也太奇怪了。但她有可能告訴我們嗎？我覺得機率不是很大。」
阿姨對我的厭惡實在讓我害怕。我可以跟所有討厭我的人說，是不是半魔女我無法決定，但我無法對阿姨說我順從父親是因為別無他法。甚至在之前，我都沒思考過自己這是懦弱的表現，是對不起母親的做法，是會令阿姨失望傷心的事情。
無法替自己辯解，我感覺自己根本沒有立場得到阿姨的寬容，更沒辦法想像她給我好臉色。
母親死後，她是第一個出現，無條件想讓我活下去的人，對我最好，甚至對我有愛的人。是我自己沒有珍惜，是我的膽怯與僥倖，讓阿姨不願再信任我。
「我覺得她會的。」羅亞沉穩的聲音出現，我的思緒從自責難受中被拽出來，發現他已經站到我身旁，用堅定溫和的眼神看著我，「現在去問她，她會告訴妳的。」
像是被蠱惑般，我突然就相信阿姨真的會對我知無不言。
「那我……現在去問問？」
在羅亞鼓勵之下，我重新去找到阿姨。
「我還以為妳真的傻到要就這麼走了呢。」阿姨依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現，手指撥弄著窗檯邊的小綠植。
「您……在等我主動來問您？」聽阿姨這意思，她是希望我來找她的，但她之前那態度也太勸退人了……
阿姨冷笑一聲，「妳膽子太小了，如果不是那護衛說什麼妳都信，妳根本就不敢來找我。反正不問也是妳的損失，難道我很想告訴妳嗎，好讓妳回去稟報妳『父親大人』？」
她句句話都帶刺，都令我無比難受。「如果您不願意……」
「我可以告訴妳所有妳想知道的真相，但前提是妳要從此留在這裡不走。」阿姨打斷我，說出更令人難以接受的話語，「我得確保妳不會用這些訊息幫著人類對付魔女。妳根本不知道現在魔女的處境，還在過著這種天真爛漫的大小姐生活……簡直忘本！」
面對這種指責，一陣委屈漫上心頭，緊隨其後的便是茫然與無助。
我這一生本就過得稀里糊塗，連追求的都是「自由」這種虛無縹緲的妄想，又怎麼能想明白這些事呢？縱使我有長達十年的孤獨時間可以做無數思考，但從孩子成長到青少女，不接觸他人，對世界無知，這樣的狀況怎麼會有能力想得懂這些是非對錯呢？
好混亂……好難受……
我總覺得阿姨說的都是對的，無可辯駁，但我對這些一無所知貌似也不是我的錯吧。
其實我唯一做錯的選擇，不就是當初沒跟阿姨走而已嗎。
「我不可能不走。」有些茫然地，我整個聲音有些空洞，「我要和羅亞走。」
「妳怎麼這麼信任他？」阿姨相當不解：「他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妳怎麼跟妳媽一個德性，都喜歡一些奇怪的人類？」
愣了兩秒，我整個人燃起巨大的憤怒，大吼出聲：「妳怎麼可以這麼說！媽媽是無辜的，她那麼那麼善良，她相信她愛的人有什麼錯？羅亞又有什麼錯？羅亞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妳不準這麼說他！」
阿姨瞇起眼睛看著我，「妳對那小子知根知底嗎？妳連他來自哪裡，以前在做什麼，為什麼來替妳爸那混帳工作都不知道，就憑他施捨給妳的那點好就盲目信任？妳以為我在挑撥你們嗎？我可是為妳好！」
「他跟妳說了什麼？」聽阿姨這語氣，難道羅亞跟阿姨說了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妳不是信任他嗎？妳也可以自己去問他，如果他那麼在乎妳，應該不可能瞞著妳吧？」阿姨冷笑一聲，「別忘了，妳來找我可不是要討論這個。」
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暫時把羅亞的問題放到一邊去。「反正我不可能留下來，然而我也不打算把我接下來聽到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包括父親，包括羅亞。那對我沒好處，我只是……身為一個半魔女，還是想知道現在魔女們的現況。」
阿姨深深地看著我，「你會幫魔女，還是幫人類呢？」
我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答案是，想幫羅亞。
但我回答：「我幫我自己。」
阿姨直接領著羅亞到樹林裡，我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態，就隱隱覺得不妥，便沒有再跟去。
五分鐘後他們歸來，重回視野，我趕緊躲回屋內。
剛才匆匆一瞥，回來的阿姨表情感覺很複雜。到底說了什麼？好的還是壞的？
雖然心中千迴百轉，但羅亞要我放心，我便絕對信他會處理好一切。
羅亞進回來房間，一臉平靜地走到我面前，雙手覆上我兩邊側臉。
他太高了，我得抬頭才看得到他的神情。
他正端詳著我的臉，而我看著他的眼睛，只看到滿滿的專注。
此刻他的眼裡只有我，此一事實令我安心。
彷彿所有事物都回到它該在的位置，世界的一切都靜止下來，沒有父親的任務，沒有路人的唾棄，沒有阿姨的指責，如此祥和又令人留戀不捨。
「都解決了。」羅亞輕啟唇齒，吐出令我安心的語句，隨即吻了上來。
我們接了一個繾綣又綿長的細吻。
阿姨家是一個很適合特訓的地方。
我們不需對阿姨隱瞞什麼，阿姨不在乎我在寶石家族裡的死活，而我接受羅亞的訓練來變強，最開始的用意是為了逃跑、獲得自由。如今看來，就算拋開逃跑不說，訓練還是很有必要的，像這次出來執行任務，若體力和戰鬥力都為零的話，我們的旅途不可能這麼快就到這裡。
後面還不知道會經歷什麼呢，阿姨絕對不是最後的難關。我還是很堅持不能拖羅亞後退，如果不想暴露會魔法，又想讓羅亞知道我能自保請安心就好，我必須在訓練中就展現出足夠自保的戰鬥力才行。
羅亞帶我去森林，因為空間比屋內大，方便練近身格鬥，而且也能順便找做晚餐的材料。
近身格鬥是我最不擅長的戰鬥方式。用魔法的話都是遠程攻擊，不會近距離接觸敵人，這種拼體力和反應的肉搏戰對我來說很不友好，身高體重速度都會跟不上。
羅亞沒有責怪我，「盡力就好，畢竟身體機能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我點點頭，撥開被汗水浸濕的長髮，累的不想說話了。
雖然我不喜歡也不擅長格鬥，但自從羅亞開始教我後，我發現自己的耐力、反應速度、專注力都有所提升，這樣的提升同樣體現在我使用魔法時，所以是很有效的一個全面性進步。
訓練之前，羅亞已經在森林裡設好捕獵用的陷阱，於是訓練結束後，我們便直接去設陷阱的地方看看收穫如何。
進來這森林後並沒有看見什麼獵物，我對於抓到東西是不抱期望的，但沒想到真有一隻兔子落網。雖然體型不大，但也夠我們飽餐一頓了，羅亞直接在林子裡生火烤兔子，他手法嫻熟，還有不知從哪裡順來的調料，我目睹了整個料理過程，香的口水不停分泌。
終於烤好了，他把最嫩的兔子腿剝下來遞給我：「嚐嚐。」
我接過兔腿，一口咬下——
「啊！」燙的舌頭直接麻透了。
羅亞無奈，「小心，別急，沒人跟妳搶。」
有了教訓，仔細吹過了我才敢再咬一口。這次總算沒被燙到，但因為剛才舌頭被燙麻了還痛得很，一咬下去沒感覺出什麼味道。直到吞嚥下去，鮮嫩的肉與油香的汁水滑入喉管，那肉與調料交融的香氣瞬間在味覺上迸發。
我瞪大眼睛，下意識地看向羅亞。
羅亞笑了一下：「好吃嗎？」
嘴裡塞滿兔肉無法開口，只得瘋狂點頭。
吃飽後，羅亞領我在森林裡散步消食。明明他也是第一次來，但在林間穿梭卻完全不迷路，只要跟著羅亞一起行動，無論何時何地都很安心。
他就在我身邊走著，他的側顏，他的動作儀態，一切都完美的理所當然。我握上他的手，他偏頭看我一眼，然後繼續牽著我往前走，嘴上卻帶了笑意。
那一刻，我覺得我們能就這麼幸福地永遠走下去。
散步實在太悠閒、太舒適了，但我腦袋沒有放空，反而因這份寧靜而有更多餘裕去想事情，甚至開始思考自己是如何愛上他的。動心是一瞬間的事，但愛呢？如此濃烈又盛大的情感，真有可能迸發在一瞬之間嗎？
在這份感情裡，我實在毫無保留又偏激，這似乎毫無道理，但在愛中本就沒有道理可講。值不值得不重要，但他確實是最重要的。
他的出現是耀眼的，他的溫柔是致命的，他的存在已經徹底浸染了我的人生，根本無法剔除。佔據了我全部心神，讓我從今往後所有對人生的想像都有他，那我將他放在我的第一順位來考慮一切又有何妨？
至少目前看來，他的心也唯我一人。
接下來兩天，我們繼續在森林裡探查其他魔女的蹤跡，偶爾遇到阿姨時也會套套她的話。
雖然阿姨原本只想讓我們住一晚，隔天就得滾，但在我們開始打包行李準備離開時，阿姨問了句去哪，得知我們要繼續往森林裡探查，她不置可否的哼了聲。
「別收了，住著吧。」說完，她扭頭就走。
於是我們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阿姨知道我們在做的一切，卻不幫助也不阻撓，只在我們每天回到小木屋時冷眼看著我們進房。
對於阿姨的態度，我已經不那麼難受了。雖然對阿姨的印象，小時候記憶中的她與現在對比落差明顯，但我好歹也接受過更大態度轉變的對待。在大家不知道我是半魔女之前，每個人都把我當公主般呵護，哄著、寵著，當真實身份一暴露後，便紛紛避我如蛇蠍，無論原先多麼寵愛我，後來都懼我、厭我，更甚者會傷害我、羞辱我……
相較之下，只是對我冷眼相待的阿姨已經很好了，甚至還願意讓我們住她家裡。更何況，阿姨她因為母親的關係，本就對父親抱有強烈的敵意，看到我對父親唯命是從，還跟父親的屬下如此親近，生氣也是應該的。
大概有點怒其不爭吧，我終究是讓阿姨失望了。
但隨著借宿日子漸長，阿姨不再對我那麼敵視，也漸漸地願意多回答我們兩句話。從她的言語之間，我們能聽出一些已知資訊——暗夜森林「曾經」有很多魔女。
曾經，意味著現在不是了。
至於那些曾經生活於此的魔女，到底是徹底消失了還是遷移了，阿姨不肯多說，目前也無從得知。
這幾天我們在森林中陸續發現更多過往曾有人居住的痕跡，在更深處、林中的隱蔽角落有一些非自然形成的廢墟。感覺像建築物倒塌，因為部分廢墟中有類似阿姨那棟小木屋的木材，但大部分其實都是土石，估計是只有少部分是木屋，大部分是泥土或石頭堆砌而成的簡易住所。
這些建築是怎麼被摧毀的？又為什麼只有阿姨的小木屋安然無恙呢？
之前聽說的大量綠色結晶石，我們這幾天也一點影子都沒看到。其實也不太意外，就算真的有，經過這麼多年也早該被各方勢力撿光了。
「我感覺查到這已經差不多了。」某一天回阿姨屋子的路上，我誠實地告訴羅亞自己的想法：「其實我現在沒有很想知道這個森林發生過什麼事，既然阿姨不肯多說，我們大概也不會再查出什麼了，反正只是要跟父親交差而已。」
羅亞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終究沒多說什麼。
回到小木屋，我們直接告訴阿姨明天就走的打算。
阿姨似乎也不意外，也沒表現出什麼「你們終於要滾了」的喜悅，只是淡淡嗯了聲。
我們兩個回到房間，總結一下這幾日在森林裡的收穫。
首先，據說曾經出現的大量綠色結晶石，一點影子也沒看到，至於是自行消失還是被撿走就不得而知了。
然後，整個暗夜森林氛圍很不尋常，不像其他森林充滿自然生命力，而且除了阿姨以外沒有見到其他人或魔女，甚至有不少建築殘骸。
謎團非但沒有減少，還增加了更多無法解答的事情。
想到這，我不禁嘆了口氣：「其實這些事情阿姨肯定有明確答案，不然只有她一直在這裡也太奇怪了。但她有可能告訴我們嗎？我覺得機率不是很大。」
阿姨對我的厭惡實在讓我害怕。我可以跟所有討厭我的人說，是不是半魔女我無法決定，但我無法對阿姨說我順從父親是因為別無他法。甚至在之前，我都沒思考過自己這是懦弱的表現，是對不起母親的做法，是會令阿姨失望傷心的事情。
無法替自己辯解，我感覺自己根本沒有立場得到阿姨的寬容，更沒辦法想像她給我好臉色。
母親死後，她是第一個出現，無條件想讓我活下去的人，對我最好，甚至對我有愛的人。是我自己沒有珍惜，是我的膽怯與僥倖，讓阿姨不願再信任我。
「我覺得她會的。」羅亞沉穩的聲音出現，我的思緒從自責難受中被拽出來，發現他已經站到我身旁，用堅定溫和的眼神看著我，「現在去問她，她會告訴妳的。」
像是被蠱惑般，我突然就相信阿姨真的會對我知無不言。
「那我……現在去問問？」
在羅亞鼓勵之下，我重新去找到阿姨。
「我還以為妳真的傻到要就這麼走了呢。」阿姨依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現，手指撥弄著窗檯邊的小綠植。
「您……在等我主動來問您？」聽阿姨這意思，她是希望我來找她的，但她之前那態度也太勸退人了……
阿姨冷笑一聲，「妳膽子太小了，如果不是那護衛說什麼妳都信，妳根本就不敢來找我。反正不問也是妳的損失，難道我很想告訴妳嗎，好讓妳回去稟報妳『父親大人』？」
她句句話都帶刺，都令我無比難受。「如果您不願意……」
「我可以告訴妳所有妳想知道的真相，但前提是妳要從此留在這裡不走。」阿姨打斷我，說出更令人難以接受的話語，「我得確保妳不會用這些訊息幫著人類對付魔女。妳根本不知道現在魔女的處境，還在過著這種天真爛漫的大小姐生活……簡直忘本！」
面對這種指責，一陣委屈漫上心頭，緊隨其後的便是茫然與無助。
我這一生本就過得稀里糊塗，連追求的都是「自由」這種虛無縹緲的妄想，又怎麼能想明白這些事呢？縱使我有長達十年的孤獨時間可以做無數思考，但從孩子成長到青少女，不接觸他人，對世界無知，這樣的狀況怎麼會有能力想得懂這些是非對錯呢？
好混亂……好難受……
我總覺得阿姨說的都是對的，無可辯駁，但我對這些一無所知貌似也不是我的錯吧。
其實我唯一做錯的選擇，不就是當初沒跟阿姨走而已嗎。
「我不可能不走。」有些茫然地，我整個聲音有些空洞，「我要和羅亞走。」
「妳怎麼這麼信任他？」阿姨相當不解：「他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妳怎麼跟妳媽一個德性，都喜歡一些奇怪的人類？」
愣了兩秒，我整個人燃起巨大的憤怒，大吼出聲：「妳怎麼可以這麼說！媽媽是無辜的，她那麼那麼善良，她相信她愛的人有什麼錯？羅亞又有什麼錯？羅亞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妳不準這麼說他！」
阿姨瞇起眼睛看著我，「妳對那小子知根知底嗎？妳連他來自哪裡，以前在做什麼，為什麼來替妳爸那混帳工作都不知道，就憑他施捨給妳的那點好就盲目信任？妳以為我在挑撥你們嗎？我可是為妳好！」
「他跟妳說了什麼？」聽阿姨這語氣，難道羅亞跟阿姨說了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妳不是信任他嗎？妳也可以自己去問他，如果他那麼在乎妳，應該不可能瞞著妳吧？」阿姨冷笑一聲，「別忘了，妳來找我可不是要討論這個。」
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暫時把羅亞的問題放到一邊去。「反正我不可能留下來，然而我也不打算把我接下來聽到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包括父親，包括羅亞。那對我沒好處，我只是……身為一個半魔女，還是想知道現在魔女們的現況。」
阿姨深深地看著我，「你會幫魔女，還是幫人類呢？」
我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答案是，想幫羅亞。
但我回答：「我幫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