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致．終

心中貿然破裂的空洞，周遭的虛空與之如出一轍，毫無一絲希望...原來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事物，能讓所有一切都感覺如同沒有價值一般...原來...平常的不以為意卻是如今無比懊悔的過錯...
不過，好像當下還有什麼事正等著他去完成呢...

感覺過了許久，阿仁緩緩睜開雙眼，手邊的莉莉絲看起來已經萎縮得不成人形。他拖著戰鬥的傷痕站起身，望向上方，眼前是令人再熟悉不過的巨大瞳孔。
…
好似時過境遷，阿仁的神態淡然，他想明白了事實，眼前所視之物，才是他首要解決的東西...
「殺了你...徹底...」
阿仁顫動的雙瞳，散發著濃烈橙色氣息、青筋在爆怒之下展露無遺。誓言的立下，巨瞳表面顯露無數的深淵巨坑，隨後整體承受不住的炸向四方...。
「...！！！」
宇宙之間，微不足道的黑點在永無止盡的漂游中停下腳步，爆發濃烈的氣息同時猛然消失，僅留下一道朝著原點飛躍的閃亮足跡。
幾秒鐘的跳躍，皇主再次回到視野之中。
外型有所不同的是，那顆顯眼的瞳孔早因不久前的傷害，已如黯淡的死星凋亡沉寂。主體的顯形，令人最關注的就是那雙彷彿深達宇宙邊緣遙不可及的腐朽翅膀，其次是之間取代巨瞳，環繞在核心兩旁八顆細長的複眼。
粗糙而細長、好似樹枝的六隻臂膀，其中一隻因光線的摧殘，似乎已經不再能行動。
無論阿仁砂粒般的細微，八眼仍快速精準的盯向他。霎時間，茫茫宇宙現形無數吞噬光芒的無色空洞...
鋪天蓋地的結晶在黑洞深處閃光乍現之時，毫不留情的暴湧而出。阿仁正準備應對，但在眨眼間...龐然大物久已毗鄰眼眸。
——！！！
雙眼一瞪，面前現形光球，阿仁快速的朝左敲擊，自身如閃電般向右噴洩而出。恢弘碩大的結晶如百萬雄兵，有條不紊的迅速穿過阿仁的身軀，但穿擊過去才發現，竟然只是阿仁速度的一絲殘影。
結晶綿延不絕的攻勢絲毫沒有留他一絲喘息的空間。此時的他，靈敏的閃過一切致命攻擊。顯而易見的，若是一個微小的失誤，任何一支巨形結晶都能輕鬆置他於死地，境地就像如蒼蠅拍之下到處流竄的小飛蟲。不斷的破壞、閃避、接近...這就是阿仁現在的戰術。
「專注...專注...還得更專注才行...」
一步步地靠近這被奉為〔美德皇主〕的體表，內心細小的回憶如涓涓細流噴湧而出，懷念？感嘆？這些複雜的思緒在阿仁腦海裡一閃而過...是那時記憶帶來的影響吧...這該死的東西根本不須有敬畏和崇拜的意義...更何況是那些不足而為的回憶。
「為了填補那狗屎的罪惡感，而崇尚美德這種表面功夫，結果招來的就是這個狗屎後果。死的死、亡的亡...可笑的是自食惡果卻渾然不知...」
「你怎麼看呢...崇高的皇主，打從就沒有人一開始就會順應心聲的徹底向最高品格俯首稱臣...」
「你的強大不過就是虛偽的笑話...」
與皇主已距咫尺之遙，結晶的攻勢也就此中止。阿仁雙臂伸出，手掌前匯聚光球，過後擺出姿態，劇烈的橙色能量流向蓄力中的右臂，這是準備給面前皇主最後的道別禮。
「我們本該平等...是智慧...破壞了平衡......」
整個世界粒子閃爍點點星光，星辰宇宙的色彩褪為灰白、結晶碎片的停滯，時間不再流動，唯有阿仁清晰可聞的呼吸聲...以及內心具現整片宇宙中的獨白...。
（為妳還手了...臭婆娘...）
粒子緩慢地附著在阿仁殘破不堪的右臂。這個時空停止的瞬間，他無比享受著這如釋重負的平靜感，此刻他不須無時無刻應付自身的重量、外界的瑣事、內心的煩惱...。
這種阿仁最渴望的歸宿感...在此之後還有緣相見嗎？
若這願望相當於天方夜譚，那就回到當下靜待釋放這擊的那一刻，至少...從今以後就會是屬於這個衰敗世界的終焉吧——
——轟...
宇宙的光點驟然黯淡，阿仁與皇主之間的光球替補了所有光芒，屆時一道光輝從中猛然爆發，那道光線與過往的威力明顯相差天壤之別，深橙色光暈纏繞著光柱；超越極限而劇烈的顫動著，所到之處皆難以避免被貫穿透徹的命運。
……
縱橫肆虐數十秒的光柱，在結晶殘影一閃過後逐漸消散，最終化作星屑。宇宙恢復光芒，留下的是除了小點外一片的虛無。
一切回歸靜謐，彷彿無事如初。掛在背景那座原為浩瀚無垠的星系，卻崩解為失序的稀散星塵，是唯一能證明曾經發生過什麼事的鐵證。
「...」
宇宙間，一顆閃爍著微弱光芒的小點，好似彗星孤獨的漂浪遊蕩其中，不知最後的終點究竟是何處...
那光點留下一道細長的足跡，但那並非自身發出的光輝，而是映照著星辰的鮮紅液體；光點的源頭，是一個形似人形的存在。
左臂...左腦...左邊軀幹...下半身...
是那道身影殘存的血肉......
唯餘的瞳孔已然失去光澤，裸露在外的心臟殘喘微息的跳動...能量粒子的消散，已不見任何聲音。
無聲無息的黑幕降下，尖銳的眼眸悄悄注視著。
凝視之下的巨眼，紋路從中央如海浪般逐漸擴散發生變化。周遭的黑洞綻放，宛如悼念之花...獻給亡者的...是從中散播的花粉...一點不留......
……
阿仁或許再也無法感覺到，此時無數結晶扎入皮膚的每一塊角落...甚至是眼球...大腦...心臟中...軀體靜默著承受著。隨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原本保持人形的他，變成了一顆被結晶包覆的巨大星球...一顆當初他所著陸的灰寂暗星...
凝視全局的巨眼被一抹遮天蔽地的暗黑覆蓋，金光從深淵中展露...鑽石般七彩四射的晶體竄露，這亦作美德至高的葬送。
「...雜...種......」
……
…
…
垂死掙扎的意識....於末刻隨死星共歸寂滅——

……
汪洋與密林壟罩的地球。樹冠間晨霧繚繞，空氣中瀰漫著濕潤的泥土與苔蘚氣息。水面微微蕩漾，百葉蟲緩慢游弋，偶爾激起細碎的波光。遠處高山靜默矗立，山影在晨光中映照出深邃的輪廓。
「——噠啦～噠啦～」
一處高地懸崖邊，女子曲膝守於風的邊界，輕聲吟唱著，她的存在彷彿這原始世界中唯一的異客，眺望著樹林中央突兀聳立的巨大結晶柱。冷冽的光，這不屬於此地的色澤，似乎在反射某種不可見的能量，好似一顆從星空墜落的遺物，散發著一種冰冷且無法觸及的氣息，與周圍一切生命的溫暖和流動格格不入。
「可以原諒莉莉絲的自私嗎...」
微風掃過，頸部的布條隨之飄搖著。
「不原諒也無訪...莉莉絲早就看透你了」
「不堪一擊的臭傻瓜...」
仰望了一陣，她手掌撐著地面，緩緩起身——
」...哎咻」
莉莉絲扭扭脖子、勾了勾手、壓了壓腿，把筋骨都拉伸了一遍，臉上掛起欣慰的笑容自語著，」現在才是你最渴求的模樣，不是嗎...」
六顆兩對的小球在手邊顯形，碧藍色的光輝從中發散，看似寒風刺骨，卻流露無比溫暖的安心感。
「查斯卡...就儘管放心吧...」
「啊...」
小嘴在長吟之下敞開，舌頭伸出，喉嚨的滾動，一顆小球從深處溜出，發出相同的藍色光芒。
小球輕輕降下，直到懸浮在腳跟前，腳尖輕輕蹬上，雙臂搖搖晃晃的尋找平衡點，最後完全在地表上騰空懸浮著。
——！
腳下的光球閃爍，激起猛烈震波的同時莉莉絲已化作殘影，在天際的邊緣消失蹤影。
「我會去找你的...」
……
…
「...就在世界都變成我們和托爾大叔三人所希望的時候——」

灰暗的巨瞳——碎裂的核心——殘缺的細眼——斷裂的枯枝，以及...不敗的戰意...
——由一片星點逐漸映現在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