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幕

　　我回到了湖畔。
　　石像已經傾倒，狼王帶著女巫同歸於盡。
　　遊戲……好像真的結束了。
　　學姊依舊坐在湖畔的長椅上，我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停了下來。
　　可能查覺到我的到來，學姊起身來到我面前。接著她拉起長裙裙襬，優雅地朝我行屈膝禮。
　　「那麼，是時候告別了呢。」
　　地面下陷，漫出濃稠的淤泥，黑暗自腳尖開始吞噬學姊。那張白淨的面龐上仍掛著一抹平靜的笑，始終如一。
　　規則之外的情況發生，我卻覺得異常平靜，絲毫驚慌不起來。好似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知道這刻的到來了。
　　「學姊，妳其實不是女巫吧。」心中千頭萬緒，脫口而出的仍是遊戲內容。一場遊戲只會有一個女巫，而真正的女巫終於在遊戲結束前現身。
　　偌大的湖畔佇立著兩道影子，而其中一道隨著汙泥的啃噬逐漸模糊短去。大部分的人都死了，剩下的不知所蹤。
　　那抹笑容綻得更大了，宛若在平靜湖心獨自盛放的睡蓮，毫不在意那些悄悄攀緣而上的泥濘。究竟她的純白是生自最深沉的黑淤，抑或只是混沌為自己探出的一朵虛假幻象？
　　最後，我只能淡淡作結。「學姊，真是一個大騙子呢。」
　　「我可從來沒有騙過學弟你喔。」裂開的唇瓣些微歛起，卻遮掩不住若隱若現的狂喜。
　　狂喜。為了我能在她身上感受到如此異常的情緒？
　　憶回當時，的確，學姊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自己的身分。她時常只是淺淺微笑，反問一句：「你覺得呢？」
　　確實是很好迴避問題的方法。
　　學姊攤開手，黑暗伸展著觸鬚試探，欣然包覆。柳眉微蹙，好似這段過程讓她不太舒服。
　　「在妳走之前，不打算解釋來龍去脈嗎？」見學姊不主動搭理，我忍不住開口。「畢竟現在能保留真相的只剩下我一個了。」
　　「你眼前所見，就是真相了。」
　　不明不白。
　　「我真的不是人類嗎？」我終於把長久以來的困惑問出口。我明明有呼吸，會疼痛，會思考，為什麼總是會有一種怪異的違和感？
　　汙泥拖曳著學姊向下，我不得不跪下身才能與她平視。雖然我本來就比學姊高一顆頭，平時卻沒這麼強烈的感受到學姊的嬌小。或許是內心對她的尊敬使她無形中高大了許多吧。
　　「我很喜歡和你玩遊戲。」儘管已經習慣得不到正面回覆，我卻收穫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語。
　　「我真的很喜歡你哦，學弟。」
　　不明不白，似在調戲，卻讓人心旌蕩漾……「學姊真是太狡猾了。」
　　「這句話……也不是謊言哦。」少女試圖伸手觸碰我的臉龐，卻只帶出一陣淤泥的漣漪。
　　淤泥滅頂，而那抹在隱密花隙展露的笑容卻烙印在視網膜中，久久散不去。
　　「學姊果然是大騙子呢。」我喃喃道。
　　直到現在，我終於相信學姊並不是女巫。
　　的確還有一個角色是存在於遊戲中，但又時常被眾人所忽視的。
　　沒想到學姊竟然是主持人。
　　在世界碎裂為塊狀粒子前，這是我的最後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