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沒錯，犯人就是貓。」我坐回椅子，繼續說道：「一般直覺上會將犯人預設為人類，特別是這間教室在防止生物闖入的機制上相當完善，不懷疑是動物所為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從哪裡找到紙箱的？」

董悅旑盯著那隻貓，面無表情地向問著我。

「這個紙箱是在存放室找到的，被藏在放滿資料夾的架子後面。整個過程應該分為三個階段：貓從箱中逃出、踩到琴鍵發出聲音，最後引發他人的恐慌。」

當事貓似乎並不覺得害怕，反而自顧自的開始用舌頭清潔身體。

「可是，貓是如何闖進來的呢？」

莫諾行皺著眉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解。

「先不論牠本身的能力如何，就算能成功跳到護欄內側，還得設法突破鎖住的窗戶這道關卡。」我繼續說道，「因此，貓不可能單獨闖入教室。」

深吸一口氣後，我毫不遲疑地接著說：
「有人把箱子藏進了存放室中，貓則是從一開始就被關在裡面。但這個箱子放在那裡的時間並不久——從表面的乾淨程度，以及原本擺放位置留下的灰塵痕跡，就能推斷出來。」

教室內一片安靜，使得貓鳴聲格外突出。

「以上，就是我推理出的結果。」

「……感謝你們幫忙找出真相。關於貓的問題我們會處理，你們可以先離開了。」

董悅旑十分平靜的說著，李玟沂則像之前一樣默不作聲。

或許，這起事件應該在此時就畫下句點，但是在整個推理中依舊存在一個漏洞，那就是──

「那麼，是誰把箱子帶進來的？」

莫諾行突然的提問，雖然打斷了我的思考，卻也為接下來的推理揭開序幕。

「既然你這麼好奇，那我就特別為你解答吧。」

以不完美的推理作為落幕，那時候的我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我就告訴你們，將箱子藏在此處的人，究竟在想什麼吧。」

因此，我藉著莫諾行的疑問，準備把心中推測一一說出。

「所以你知道是誰把箱子放在存放室？」

他下意識地向前一步，語氣裡充滿期待。

「當然──」我幾乎脫口而出，卻立刻意識到問題，連忙改口：「呃，等等，不對啊！」

我攤了攤手，無奈的解釋：「我剛才只是說知道對方在想什麼。要說是誰放的，以現有的線索根本就辦不到。」

「這樣啊……」

有必要這麼失望嗎？

「你真的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說出自己的懷疑後，董悅旑沉默地等待我的回應。

「當然知道。而且貓會跑出來，對這個人來說其實是個意外。」

我指著桌上紙箱說道：
「箱子的開口處有明顯被抓破的痕跡，側面的膠帶也被撕開。從範圍來看，這些膠帶應該是黏在箱子周圍，為了避免貓逃出來用的。」

我看向那隻貓，而牠正在董悅旑的腳邊不斷磨蹭。

「明明這邊有三個人可以選擇，但是卻只待在妳身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只是剛好而已。」董悅旑盯著我說道。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妳的動物緣還挺不錯的。」語畢，我從口袋拿出一張學生證。「這是在箱子內找到的，上面印有妳的名字和照片。」

我將其丟到董悅旑前面的桌上，她收起來後馬上回道;
「說不定是──」

「妳想說不小心遺落的？」

「就是這樣。」

「也是，說不定是這隻貓跑出來，把學生證帶回箱子裡也不一定呢。雖然有這個可能，但是有個東西可以證明妳在說謊。」

「你真的有辦法證明嗎？」莫諾行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

「當然，從她說出那句話開始，就已經證明了一切。」

「你根本就沒有證據吧？」董悅旑認真的看著我。

「放心吧，我不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

此時，眾人皆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妳和李玟沂是同班同學對吧？」我看著董悅旑問道。

「我們確實是同班同學，但是這又能代表什麼？」

「不用那麼猴急，妳等一下就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用意。」

聽完她沒有再多說什麼，我便開始講述我的推測：
「某個人昨天來到這裡照顧那隻白貓，由於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因此直道放學後才獨自來到這裡。他會急著來這裡是由於那則『無人音樂教室的鋼琴聲』傳聞。如果有人深入調查，那隻貓的存在一定會被發現。」

「貓被發現又怎麼樣？」莫諾行問道。

「這所學校禁止餵養動物進入， 如果被發現大概率會被送去收容所之類的地方。雖然發現的人可能會選擇隱瞞這件事，但是他並不想下這個賭注。」

「去收容所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啊。」

「假設你有想要買的東西，但是身上現有的錢並不足以支付或沒有足夠的空間存放，你會怎麼做？」

「如果是實體的話會記下來，下次有機會再買；網路商店則是加入願望清單或購物車──這和案件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因為那個人的想法差不多就是這樣。」我接續說道：「對於他來說，自己有些原因而不能把貓帶回家，但是又很想要養這隻貓，因此不得已才把牠藏在音樂教室。」

「原來如此，如果被送去收容所的話可能就找不到那隻貓了。」

「沒錯，被別人領養或是被轉送去其他地方收容，這些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而他正是擔心這些事情發生。」
我看向董悅旑，她的臉上毫無表情的凝視著白貓，似乎在深思什麼。

「接續剛才的推測，他發現貓從箱子內跑出來，並立刻將其藏回箱子內。過程中不小心把學生證遺失，而衣服或下裝也因此刷過地板，導致窗戶前的地板異常乾淨。」

「不是為了清除痕跡嗎？」莫諾行提出疑問。

「他或許是有這樣想過吧，但是除了時間不夠外，過於乾淨的存放室還有可能節外生枝，使情況更加糟糕。不過樂器就不一樣了，畢竟是需要時常使用的東西，就算比較乾淨也被視為理所當然。」

我隨手拿起掛在講桌邊的抹布，一邊做出擦拭的動作一邊說：
「雖然只有兩三天無法累積太多灰塵，可是一般人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個，因此他只有將充滿貓腳印的鋼琴擦拭乾淨。」

「那你的結論是什麼？」董悅旑嚴肅地問道。

「直到昨天妳們都還在考試，而妳的學生證遺落在這間教室，看似不相關的兩件事情，換到這間學校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走到教室後方將那張紅色通知單取出，並回到講台前指著其中一行字說明：
「這張通知單上面要求必須攜帶學生證，否則不能參加考試。而校門的跑馬燈顯示妳有參加考試，代表直到昨天考試結束前妳是不可能沒有學生證的。若是因為及時補辦學生證得以參加考試，請妳現在拿出證據給我看。」

董悅旑並沒有沉默太久，她只花幾秒鐘就迅速回應道:

「就算是這樣，也只代表我昨天有來過音樂教室，而不能證明我和那隻貓有關係！無論是『某人』的想法，抑或是『某人』的行為，全部只是你的臆測。」

「那麼，妳應該沒有理由說謊吧？」看到她沉默不語，我繼續說道：「如果妳和那隻貓無關，只是想隱藏自己進入教室的事，根本沒必要請我們來調查。比起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自己解決不是更好嗎？」

聽完我的論述，她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隨後便低頭不語。

「悅旑…….」李玟沂有些擔心的看著她。

我將紙箱放到董悅旑旁邊的桌上，並把通知單放回原位。

「我們走吧。」我對著莫諾行說道。

「欸？現在就要離開？」他訝異地看著我。

「畢竟造成恐慌的犯人已經找到，委託也只要求這件事不是嗎？」

「但是董悅旑──」

「她只不過是起因，真正的主因是那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