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集、你沒事吧

第七十三集、你沒事吧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張諾軒把手伸出被窩，精準的蓋掉床頭柜上的鬧鐘。

過了幾秒，他緩緩起身，看著鬧鐘上的早上6點01分發呆。

今天是星期一，他該起床準備去學校了。

昨天早上，張維仁和梁珊妮出門去其他地方散散心，他昨天一整天陪著弟弟們在家。

弟弟們似乎知道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們為了讓大哥開心，使出了不少的招數。

張祐軒特地說了幾個笑話，張凱軒特地扮鬼臉，張睿軒特地在他面前叫了聲「大諾哥哥」。

他無一例外的被成功逗笑，尤其是張睿軒，他更是被張睿軒的聲音萌得融化。

當時張祐軒還抱怨：「小睿的第一次居然是你，有點不服氣…」

「別說這種令人誤會的話。」張諾軒先是吐槽一番，他看著張睿軒笑道：「小睿！再叫一次好嗎？」

「大諾…哥哥…」張睿軒依舊口齒不清，但這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直到晚上十點，張維仁和梁珊妮才回到家。他們注意到梁珊妮臉上的神色，心情似乎比昨天輕鬆了不少。

「爸，媽，你們回來了。」張諾軒試著開口打招呼。

「我們回來了。」梁珊妮只說了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進房間。

媽還沒消氣嗎？張諾軒看著主人房，心裡不禁有些失落。

「媽媽只是累了。」張維仁知道兒子在想什麼，拍著張諾軒的肩膀說：「我帶她去看她最喜歡的音樂劇、還帶她去餐廳吃飯、吃完飯後去看小朋友義演、回家前還帶她去海邊散步。」

見張諾軒依舊悶悶不樂，他輕笑道：「要是媽媽真的還在生氣，她也不會照常準備你們的早午晚餐了吧？」

聽了張維仁的話，張諾軒那顆一直緊繃著的心，終於放鬆了一點。

不知道一些子女有沒有這種感覺：和家人吵架和好后，第二天會有種莫名的尷尬。

張諾軒就有這種尷尬，他到現在還沒和梁珊妮道歉。

等等吃早餐的時候，我要怎麼和媽道歉啊…張諾軒在鏡子前想了幾百個方法，最後不了了之。

算了，下樓就道歉吧！他拍拍臉頰，在換好衣服后，忐忑不安的走出房間，準備去餐廳道歉。

餐廳沒人，餐桌上放著的是他喜歡的蒜蓉麵包和豆漿。

他悄悄探頭往廚房望去，卻不見母親的身影。

「你在幹嗎？」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張諾軒心頭一緊，轉過身去。梁珊妮靜靜地站在那裡，好像早已等候多時。

「媽…」張諾軒聲音發緊，本想道歉，下意識冒出一句：「早…早安？」

「嗯，早安。」梁珊妮說完，走進廚房繼續準備早餐。

張諾軒你白痴哦！？不是說要立刻道歉嗎！？說什麼早安啊！？雖然確實要說早安沒錯…張諾軒在心裡上演著小劇場，不斷地模擬排練之後的道歉情節。

他誠惶誠恐的坐在椅子上，不敢伸手拿蒜蓉麵包，也不敢喝豆漿。

梁珊妮拿著另一盤蒜蓉麵包走出廚房，她看到兒子那奇怪的舉止疑惑：「你在做什麼啊？」

「沒什什什麼！」張諾軒差點破音，趕緊拿起蒜蓉麵包吃了一口。

麵包還是那個味道，蒜蓉放太多了，有點鹹鹹的。

梁珊妮像是沒察覺張諾軒的尷尬，神色淡然的坐到他身旁，輕輕撕下一塊麵包放進嘴裡。

餐廳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張諾軒感覺超·尷·尬·的。

「祐他們…還不起床嗎？」

「爸爸說，他可以載他們去學校，所以讓他們晚點醒來。」

張諾軒愣了幾秒，不可置信的看著梁珊妮疑惑：「為什麼沒和我說？」

「因為媽媽有話和你說，媽媽想，你也有話要和媽媽說吧？」

見梁珊妮早已預判自己的動作，張諾軒無話可說。他默默放下手中的麵包，站起身，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

「媽，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我說了死也不要的話…」

「還有嗎？」

「還有…我和玟宇哥在一起的事…」

「還有呢？」

「還有…我弄哭了您？」

「還有？」

「還有…我不知道…要不您提醒我一下？」

梁珊妮忍俊不禁，她摸著張諾軒的腦袋瓜笑道：「媽媽已經不生氣了，坐下來吧。」

確認梁珊妮真的原諒了自己，張諾軒這才放心坐下。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梁珊妮緩緩開口：「大諾，媽媽也要和你說對不起。」

聽到這，張諾軒慌忙站起來，聲音不自覺地高了些，「您不用和我道歉！真的！」

「我們教過你們，錯了就要道歉。媽媽打了你，所以媽媽要和你道歉。」梁珊妮摸著張諾軒的臉，滿臉都是心疼，「當時…媽媽真的太生氣了，所以才扇了你…你的臉還疼嗎？」

「不疼。」張諾軒搖頭，撕下臉上的創可貼說：「你看，我和那個人打架的傷沒了，你打的那一巴掌也沒了。」

先前他和高文龍打架留下的傷痕已經消退了不少，至少沒破相。

梁珊妮輕撫張諾軒的臉頰，輕輕嘆了口氣。

「大諾，媽媽想問你…你和玟宇在一起，開心嗎？」

張諾軒沒料到梁珊妮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如實回答：「很開心，正是因為很開心，所以我不知道要怎麼和你們說。」

他的手輕輕放在梁珊妮的手上，指尖劃過母親那有些粗糙的手背，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傷感。

「當時我想著，我可以用打工的方式告訴你們，我可以照顧好自己，過上我想要的生活，這樣你們不必為我擔心。」

梁珊妮輕輕摸著張諾軒的手掌，他們的手掌幾乎一樣大，只是她的手掌比張諾軒的稍顯粗糙。

那是她放棄了工作后，成為家庭主婦的結果。

她看向張諾軒，露出欣慰的笑容，「媽媽知道大諾長大了，所以…你想和玟宇在一起，媽媽不會反對…你想看那些書，媽媽也不會反對…只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和媽媽保證！」

「是？」

「不準做會坐牢的事，知道嗎？」

張諾軒莞爾一笑，他抱著梁珊妮，輕輕說道：「我知道，我不會讓你們擔心…」

梁珊妮溫柔的拍著張諾軒的後背，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母親如此溫柔的撫慰。

「大諾，媽媽好久沒看你撒嬌了，你要現在撒嬌嗎？」

張諾軒頓了一下，尷尬的嘀咕：「我已經這麼大了，還是算了…」

「有些事你還是可以依賴我們啦！」梁珊妮雙手叉腰，氣噗噗地說：「我和你爸爸不是小孩，你現在也不算是大人，所以你還是可以找我撒嬌！知道嗎？」

張諾軒見狀，他忍著笑意挺直身子，向梁珊妮展開雙手，「媽，你再抱抱我吧？」

梁珊妮二話不說，再次伸手將張諾軒緊緊摟入懷中。

母子倆終於和解，皆大歡喜，這也是他意想不到的事。

家庭矛盾已經解決，學校的事還沒被解決，他走到一半才想起這件事。

對欸…現在學校應該已經流傳了吧？公然打架的噁男…

他自認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越接近學校，他的心跳得越快。

唔…雖然優澤和傑盟說過他們不會怎樣，但是他們不像其他人，而且我也不可能一直躲在他們的後面啊…算了，反正應該和之前一樣，過了那一個月左右大家就會忘了…

「阿…諾…」

張諾軒轉頭一看，差點被楊玟宇那張慘兮兮的臉來個貼臉殺。

「玟宇哥！？」張諾軒震驚的看著楊玟宇，「你…你怎麼了？」

「我沒事…」楊玟宇搖搖手，看著張諾軒沒露出疑似要分手的表情，他壯著膽子問道：「你…沒事嗎？」

「我沒事啊？」

張諾軒的回答很簡單，短短一句話讓楊玟宇讀出兩種訊息。

一、張維仁和梁珊妮同意他們在一起；

二、張諾軒沒打算分手。

「那就好！」楊玟宇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他走在前頭，還哼著小曲。

他回頭看向張諾軒，張諾軒依舊低著頭站在原地，遲遲不肯邁開腳步。

「你還在擔心那些照片嗎？」

「也不是擔心啦…只是…從這裡開始我就感覺不對勁…」

張諾軒的話一出，楊玟宇這才注意到周圍路過的學生們對他們竊竊私語，有些更是拿著手機不知在看什麼，也有人看到他們后，無一例外的露出特別的表情。

楊玟宇不以為意，他聳肩嘀咕：「哦，安啦！那些不是針對你的，你放心好了！」

張諾軒納悶的抬頭，看著楊玟宇疑惑：「不是針對我的？你知道些什麼？」

楊玟宇欲言又止的，他看向天空那耀眼的太陽裝傻，「今天的太陽好大啊！好曬啊！我們快點進去吧！」

張諾軒愣了一下，不明白楊玟宇的意思，但眼下繼續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

他思考片刻，還是乖乖跟上。

反正遲早要去學校，終究還是逃不掉的。

他們剛踏入校門口，那些針對他們的竊竊私語越來越多。

「是宇文欸！他和那個打贏的一起來了！」

「不良少年和演員帥哥…怎麼辦有點好嗑…」

「我現在眼裡只有宇文，《森林聖地》到底什麼時候上映？」

「宇文今天好帥啊…和他在【分享圈】上一樣帥…」

張諾軒聽著聽著，很快聽出一絲不對勁。

【分享圈】是當代年輕人最喜歡用的社交軟體，只要發布照片，就能獲得很多路人的關注以及追蹤。

張諾軒看向楊玟宇，楊玟宇露出意義不明的笑容。

「我先走啦！放學見！」

他不給張諾軒追問的機會，立刻腳底抹油跑去樓梯口。

玟宇哥在搞什麼幺蛾子…算了，還是快點回班吧，早死早超生…張諾軒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情，邁開腳步前往高二（四）班。

他剛踏入（四）班，發現班上的情況和編劇諾特地為他編寫的預想不同。

在編劇諾的劇本中，他可能會被以詹政耀為首的團體包圍，嘲笑和鄙視自己是腐男，還活該自己被記大過。

可男生們看到他的反應平平無奇，有些像往常一樣和他打招呼。

奇怪？這是怎麼了？張諾軒把編劇諾的劇本揉成一團，隨手丟進垃圾桶，走到座位旁納悶現在的一切。

他剛放下書包，張昊仁向他投出虎牙微笑，「諾軒，早啊！」

「早安？」

張諾軒警惕的盯著張昊仁，張昊仁疑惑：「你在幹嘛呀？」

昊仁怎麼沒反應？我再換一個試試？想到這，張諾軒轉頭看向正瘋狂刷題的歐陽優澤。

「優澤…你又在刷什麼？」

「歷年高考化學試卷。」說完，歐陽優澤把試卷遞給張諾軒，「你大概看看，這些題目性質的重複性很高，對你應該有幫助。」

不對，優澤已經知道我的事…張諾軒盯著歐陽優澤，轉頭看向圍成一團玩遊戲的小團體。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站起來，走向小團體，在詹政耀身後停下腳步。

「你們在玩什麼啊？」

詹政耀抬頭回答：「我有你沒有，諾軒你也要…」

他說到一半，看到是張諾軒，整個人瞬間定住，嘴巴誇張地張成一個「O」字。

得，我知道了。張諾軒嘆了口氣，慢慢退後。

「抱歉啊，我現在離開…」

「諾軒你好勇啊！」

張諾軒還沒反應過來，詹政耀拉著他的衣角，言語間滿是驚嘆：「聽說你和高文龍打架，還打贏了！」

張諾軒頭上冒出幾個黑人問號。

其中一個男生看到張諾軒，言語間也滿是驚嘆：「我們聽說高文龍不爽他喜歡的女生和你說話，所以找你打架，結果你把高文龍揍得鼻青臉腫的，他現在還在醫院吧？這過程太熱血了啦！」

「可以啊，看不出你居然會打架？」邱俊守摟著張諾軒的肩膀，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以為你經常生病，體力應該不好，你要加入我們國家隊嗎？」

看男生們對他的「英勇事迹」發出讚歎，張諾軒更加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哪有人認為打架是對的？這不是錯的嗎？

「喂喂喂，打架是不對的行為，你們不要盲目追捧。」

班長從張諾軒身後冒出，他握緊拳頭，狠狠轉著張諾軒的腦袋瓜教訓：「還有你！別做出讓我們擔心的事啊！要是再打架，我肯定饒不了你！」

「我不會再打架了啦…」

在男生們興緻高昂的討論張諾軒的「英勇事迹」，班長悄悄問了句：「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

「雖然我不該說這句話，可是…」班長左看右看，確認沒人注意他們這裡后，悄悄地說：「這些都是高文龍自找的，你不用自責，知道嗎？」

張諾軒點了點頭，班長這才鬆開手，加入男生們的討論。

怎麼有點不對？為什麼他們似乎…很支持我？他們說的版本又是怎麼回事？他們沒看見李盈絲的照片嗎？

帶著這些疑問，張諾軒坐回座位上。

他剛一坐下，下秒有個人狠狠的抱著他大哭：「諾軒啊！！！你沒事吧？？？」

這是張諾軒今天聽到第N次「你沒事吧」，他無奈的轉頭看向莫瑞克說：「我真的沒事，你先下來好嗎？」

莫瑞克哭得凄凄慘慘的，他鬆開手哭道：「我聽說你和別人打架，還一打十，還好你沒事！」

一打十？？？張諾軒有點懷疑自己的聽力，這已經是謠言了…

他突然想到什麼，轉頭看向右後方，果然看見秦傑盟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看著他。

「別告訴我是你做的？」張諾軒問道。

「我只讓那群人別亂說，其他的都是你後面那位做的。」秦傑盟扭頭示意，被點名的歐陽優澤露出一雙死魚眼看著他。

眼見被拆穿了，歐陽優澤乾脆不裝了，他放下筆回答：「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他們負責執行。」

「他們？」

「就是這兩個，還有玟宇學長。」

張諾軒看向秦傑盟和張昊仁，前者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後者吐了吐舌頭裝傻。

雖然用謠言掩飾這件事有些不恰當，不過這確實讓張諾軒免受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和痛苦。

莫瑞克感覺自己似乎被排擠了，他默默問了句：「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是不是被排擠了？」

「不要想太多，現在過來惡補。」

「等一下！現在還很早！我還沒和諾軒膩乎！」莫瑞克情急之下轉移話題，「啊對了，你們有看【分享圈】嗎？演員哥居然有【分享圈】？？？」

「我知道啊，你沒看他的粉絲數已經破千了嗎？」

一聽到張昊仁和莫瑞克的對話，張諾軒疑惑的看著二人，「你們在說什麼？玟宇哥有【分享圈】？」

「對啊，昨天才辦的。」秦傑盟不以為意地說道。

聽到這，張諾軒打開手機，翻了好幾頁找到【分享圈】。

他平常不怎麼看【分享圈】，唯一一次使用是為了給喜歡的BL作者投票。

他打開【說話圈】，在上面搜索【宇文游陽】后，屏幕很快顯示某個帳號：

【宇文_普通演員】

他點進【宇文_普通演員】，它的主頁顯示，他只有1則新帖子、3個追蹤者、1421…不對，1427個粉絲。

【夜色未央，故事未竟。我回來了。謝謝你們的等待。】

這是【宇文_普通演員】的第一則帖子，帖子中附上的照片是一份被打碼標題的劇本，底下的按贊數和留言數已從百位數起跳。

他看向在場的朋友們，大家還是像往常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為了掩蓋他的事情，他們一個負責轉移注意力、一個負責使招，他們沒因為自己打架的事疏遠自己，也沒因為自己是腐男的事覺得自己噁心。

這就是所謂的朋友吧？不會在你有難的時候故意落井下石，也不會輕易放開你。

他國中的噩夢在此刻煙消云散，或許…這段期間，他不會再想起這個噩夢了。

謝謝，謝謝你們。張諾軒看著眾人，露出釋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