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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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2-17
看著那層繃帶,斯格爾特再度操縱起了陰影。「說的還真是狂妄,看這情況你應該連一半的實力都拿不出來吧。」
「但即使我拿不出一半的實力,我也將你逼到了這種地步。」翻轉著鐮刀,刀鋒劃破了白皙的手腕染上了鮮血,隨後帶血的刀刃劃出一道道半圓形的軌跡,黏稠凝滯的陰影居然被劈斬開來。
被戳到痛處,斯格爾特沉下臉。「話別說的太早,不到最後還不知道勝者是誰。」
「只會是我,也只能是我。」一改先前被動的姿態,黎淵猛地出手,對於迎面撲來的陰影舞出了鋒利的弧度,轉瞬間重新殺到斯格爾特面前,手腕一翻,閃著寒光的刀刃已劃過他的頸項,但也僅僅是劃過,身軀幾乎已經轉化成陰影的斯格爾特仍舊是分毫未損。
「你無法殺了現在的我。」也乾脆不閃不避,斯格爾特再度舉起劍與鐮刀交鋒,被刀風劃出來的細小傷痕很快的就被湧動的陰影修復完成,除了身上的血咒外他幾乎可以說是毫髮無傷。
「但你也無法殺了現在的我。」褪去了斗篷,像是解開了束縛一般黎淵的攻勢變得更加靈活刁鑽,遊走的刀鋒行雲流水,氣勢磅礡且牢不可破。
「那件斗篷也有抑制的作用?」發覺眼前這人力量感上升了,斯格爾特嘖了聲。
「當然。」不然他為什麼要增加自己的負擔。
「嘖。」輕咂了下嘴。雖然早就知道他們之間的戰力可是天差地遠,但在對方實力砍半的情況下自己居然也討不到什麼便宜,這點讓他心情不是很好。
「你沒有分心的餘地。」低語在耳邊響起,斯格爾特瞬間寒毛直豎,想要脫身也來不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胸膛被橫剖過。
接住了被鐮刀勾出來的匕首,黎淵將它插回腿側刀鞘中,然後對著臉色難看的斯格爾特開始了新一輪的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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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被!你有沒有怎麼樣?」發現山姥切國廣已不再顫抖,穗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事……」咬著牙,山姥切國廣勉強站起了身,然後踉踉蹌蹌的走到自己的刀旁邊,用力把扎進土裡的刀拔了出來。
刀身並沒有受損,但那一瞬間的重擊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將刀收回鞘,山姥切國廣抿起唇。
為什麼黎淵先生明明手無寸鐵卻不肯接過他的刀?
是嫌棄、是厭惡,還是他並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或者是,因為他是仿品,所以他根本不屑使用。
「被被,為什麼你要把刀扔給黎淵先生?」看著山姥切國廣的臉色並不是那種因為疼痛而導致的難看,穗問道。
「因為他剛才沒有武器,所以我想說把我的刀給他,但是……」
話沒說完,其他人已然了解。
看著山姥切國廣神色再度浮現出他們一開始認識時那種自卑感,穗不心疼都不可能。她一直都知道,山姥切國廣其實是很自卑的,她也是花了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才讓他培養出了一點對自身的信心。
但眼下,因為黎淵的舉動,他又變回了一開始那副退縮不前的模樣,這叫她如何不心疼、如何不憤怒!
看向天上打的難分難捨的兩人,穗瞇起眼,臉上的神色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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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強了,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逐漸趨於下風,斯格爾特只得咬牙抗衡,但架不住黎淵猛烈的攻擊和逐漸擴散至全身的血咒,他的動作變得越來越遲緩。
明明十幾年前在那場戰爭中他被傷到幾乎喪命,七年前才耗費巨大精力誕下一個孩子,且這人還受限於世界規則,無法像身為扭曲者的他一般使出全力,但為什麼,他現在仍舊覺得這人是無法翻過的高聳山巔,即使他們極力想攻克那人仍舊高傲的自頂峰居高而下俯視著他們。
不甘心,他不甘心。
猙獰著臉孔,斯格爾特勉力集中精神去扛下一波波攻擊,但也逐漸力不從心,出手失誤連連。
逃吧,逃了後還有機會的。他可以找人去掉身上的血咒,可以再去收集更多的陰影來強化自己,只要……
「找到了。」清冷的聲音響起,在他腦海中警鈴大做、激起他想要逃離的本能時,一陣劇痛在他全身爆裂開來,他仰起脖子發出一聲粗啞的嘶吼。
從一片污濁混沌中找到了他僅存的、尚未被陰影同化的部分,黎淵冷漠的揮動鐮刀將他的左臂自肩關節砍下。
雖然將大部分的身軀轉化為幾乎無敵的狀態,但相對的維持原樣的部分就會變成巨大的弱點,而斯格爾特全身上下也就只剩左肩那邊一小部分的肌理骨骼尚未被同化,也因此傷到那裡才會讓他堅韌的身體幾乎崩潰。
收攏於他軀體中的陰影瘋狂竄動著,爭先恐後的自斷臂處竄出,眨眼間黑影佈滿了整個夜空,在絕對的黑暗及陰影中夾帶的惡意影響下眾人只感覺到一陣戰慄及打從內心發出的恐懼。
沒有給他喘息的餘地,黎淵倏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人直奔懸崖的一處空地用力把人摜在地上,力道大到甚至連地面都凹陷下去。
那一秒,繁華的黑色法陣亮起,瞬間遍佈了原先結界籠罩的範圍,眾人無一不緊張,但卻意外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貢獻你剩餘的一切,開啟回去的路途吧。」直起身,黎淵居高臨下的俯視趴在地上起不了身的斯格爾特。「我知道你會來攻擊這裡的人,就如同前幾年的戰爭你們所使用的卑劣手段一般,企圖讓我們被牽制住。我可不會犯下這種錯誤。」
「你……該不會……!」像是想到什麼,斯格爾特猛然瞪大了眼。
「你破壞的結界是我特意讓你破壞的,血咒也是我故意下的,這些和為什麼我不轉移戰場而是選在這麼近的地方打鬥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奪取你的術力。」明明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斯格爾特卻覺得那雙眼應該是冷漠的刺骨。「畢竟我還受到限制,所以只能選擇犧牲你了。」
「至於那些陰影……」轉身面對漫天的黑影,黎淵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平靜而堅定的開口。「過來」
絕對的言靈一出,剎那間鋪天蓋地的黑暗朝著黎淵撲來,在他面前自動停下,然後委委屈屈的在他平舉的掌上縮成一團巴掌大小的球體。
隨手在球體外面加上一層封印然後扔進空間裡,黎淵再度看向斯格爾特。「剩下你了,放心,作為讓我奔波了將近一個月的回報,在供出你的同夥之前你不會死的。」
「你……!」體內大量的術力迅速被身下的法陣吞噬,斯格爾特扭曲了臉,神色猙獰憤怒。「我不會就這樣束手就縛的!」
剎那間,純粹的惡意朝黎淵直撲而來,面對惡毒的意念黎淵絲毫不為所動,但那些純黑的霧氣卻是繞過了他,直逼後面的眾人而去,卻在某個地方就像撞到牆一樣倏地停下,在盤旋一陣子後不甘不願的淡去了色彩。
「放棄吧。早在設計要你破壞結界時,我就已經做出了第二層結界。畢竟如果不這麼做我也會很麻煩。」蹲了下來,黎淵面對著斯格爾特。「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你認錯人了。」
「我、認錯人了……?」不明所以的看著黎淵,斯格爾特喃喃複述。
「嗯……嘖。」察覺到身後傳來的惡意,黎淵機警的站起身迅速往旁邊一躲,一柄鋒利的刀險險擦過他的身體,而持刀者正是穗,黎淵甚至還認出她手裡那把刀是山姥切國廣。
突發這一遭不只黎淵有些訝異,突然被抽走本體的山姥切國廣和同本丸的其他人都難以置信。
剛剛主上說黎淵先生好像已經解決完事情了、要不要一起過去看看他的狀況,除了山姥切國廣有些彆扭外其他人不疑有她與她一同靠近黎淵,誰知道在剩下幾公尺的距離時穗忽然反手拔出山姥切國廣的刀朝黎淵直奔而去,完全沒有猶豫的就往他身上捅,要不是黎淵反應迅速不然那刀鋒鐵定會直穿他的胸膛。
「你傷害了被被,我絕不原諒你。」與平常愛笑的模樣不同,此時穗的眼神充滿了憤怒與憎恨,她握緊了刀,再度朝黎淵襲去。
不方便出手,黎淵只能被動的閃躲,同時觀察穗的模樣,過了幾秒他輕嘖了聲。
本來一般人就會受到陰影的影響而誘發出內心的黑暗面,而恐懼與憤怒又會促使那些黑暗自潛意識中滿溢而出,剛才他把山姥切國廣的刀踢回去的那一幕估計是被看見了,也因此強烈的憤怒才會讓內心的黑暗有機可趁、進而奪取她的理智。
現在的穗,估計在攻擊到他之前是不會停下來了。
麻煩,人怎麼會是這麼脆弱且容易被操控心智的生物。
「即使我死在這裡,我也要拉你墊背。」夾帶著濃烈恨意的聲音飄入黎淵的耳中,發現周圍的負面情緒被善於吸收一切陰暗思想的斯格爾特濃縮成鋒黎淵心下一驚,在發現那鋒是直朝穗而來的他不悅的咂舌,偏過身用軀體護住穗的同時放出結界以隔絕那道鋒芒,在刀刃穿透他的掌心時卻見那鋒居然穿透了結界、刺入了他的軀體,詭異的是那並沒有造成黎淵任何的外傷,卻讓他咬緊了牙、悶哼出聲。
而這一恍神,對法陣的控制力一下子減弱,斯格爾特抓準時機拚死從法陣裡脫逃,在逃離之前,他回頭,深深的看了黎淵一眼。
「你不該在乎別人的。」說完,深知自己目前已經完全沒有餘力能與黎淵對峙的斯格爾特從懸崖一躍而下,迅速消失在黑暗裡。
從痛楚中找回了神智,黎淵用著被貫穿的手抓住刀鍔以免被仍想攻擊他的穗拔出刀再捅他一次,低聲厲喝。「給我醒來!」
帶著威嚴的聲音驅走了附於穗身上的殘餘影響,先是一瞬間的迷茫,過了幾秒她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發現她現在的姿勢貌似不太正常,她低頭,隨後像是觸電一般鬆開了握著刀柄的手踉蹌的後退幾步,而這番不大不小的動靜又使黎淵悶哼了聲,血不斷自被牽扯的傷口涓涓流出。
「我……那個……」在短暫的混亂之後記憶逐漸回籠,發覺她剛剛居然真的捅了黎淵一刀穗一下子刷白了臉,看向黎淵的視線躲躲閃閃的,說話也語無倫次。
並不理會她,黎淵逕自走到他剛才壓制住斯格爾特的地方,感覺到底下的法陣因為失去術力供給的來源而逐漸停滯。
嘆了口氣,黎淵抬手,單手解開纏在眼上的繃帶。
隨著繃帶一圈一圈的被解開,周圍的空氣開始產生輕微的震盪感,在最後一圈繃帶自他眼上落下時空氣一瞬間彷彿凝滯,隨後變得更加鼓譟。而在滿月的光輝下,他們也看清楚了那張臉。
完美。
剎那間,所有人的內心都只有這個想法。
只是站在那裡,就是一道美的不可方物的風景。
如凜梅、如夏荷,傲然佇立,不可褻玩。
那必是被上天精雕細琢出來的臉孔,沒有人不會為了這種美貌而折服。
並不在意那些讚嘆的目光,在確定自掌心涓涓淌出的血液足夠提供法陣運轉的力量後黎淵深吸了口氣,隨後猛地輸出了術力。
剎那間,黑色的法陣運轉的飛快,亮出的光芒刺眼的奪目,眾人只得閉上眼抵禦這陣強光,而在光芒變得不再那麼有殺傷力時將眼皮撐開一條縫,辨別出周圍的景色後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本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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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從斯格爾特身上奪取到大部分啟動時空法陣的能量,將每支隊伍送回他們各自的本丸後法陣一消散黎淵就跌跪下去,光聽到他粗重的呼吸就知道他現在鐵定是不怎麼好受。
「黎淵先生,你……」反射性的想要湊過去,但想到他們之間現在的關係著實尷尬,山姥切國廣停下腳步,有些猶豫。
「不要過來。」發覺聽到騷動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黎淵開口阻止所有人的行動,然後搖搖晃晃的蒼白著一張臉站了起來。「追我的東西來了。」
「什麼……」
尾音還沒落下他們就驚愕的瞪大眼,看著黎淵周圍的空間被撕裂出一條條開口,從那些裂縫中伸出一隻又一隻黑色的手,掌心朝上做出乞討的動作,看上去一片密密麻麻的,幾乎把黎淵整個人的身形遮蔽住。
「告密者們。」對於它們的出現黎淵不是很意外,畢竟他在他不該存在的時空中動用了屬於現在的他的力量,它們不找上門都不可能。
抽出了腿側的匕首,黎淵偏頭使髮絲落在身體一側,隨即手腕一轉,長過腰的髮頓時只剩勉強及肩的長度。
「你們要的封口費。」冷眼看著那些手拼了命的去搶飄落的髮絲,抓到髮絲的就退回裂縫中,靜悄悄的消失。
轉瞬間,周圍再度變得空曠起來,黎淵垂眸,看著面前僅剩的一隻手。那隻手上已經勾有幾根髮絲,但它卻嫌不夠似的繼續伸手索討。
「不夠嗎。」看著那隻手,想想自己身上也沒有其它可以給的東西,黎淵不悅的皺起眉,他舉起被刀刃貫穿的手,讓血液順著刀鍔流到那張掌上。
「收取好代價,然後永遠的封口,不然我會讓你們認知到,活著就是你最大的錯誤。」平平淡淡的警告完,那隻手抖了一下,在收取足夠的代價後老老實實的退回黑色的空間,絲毫不敢多貪圖一絲便宜。
從腰包摸出紙筆,黎淵飛快的在上面書寫任務的狀況然後回報給公會,接著張開嘴,他們看見他的喉頭震動了一下,但卻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交代完所有事情後黎淵再也撐不住,虛脫的半跪在地,沿著刀身滑落的血已經在他腳邊暈出了一圈深色的痕跡。
「黎淵先生!」顧不得尷尬,山姥切國廣一個箭步上前在他面前半跪下來,這才發現這人慘白的臉上都是虛虛的冷汗。
「……山姥切、嗎?」花了一點時間重新組織起渙散的意識,黎淵抬頭看向山姥切國廣,而山姥切國廣這才注意到那雙眼瞳是澄澈透亮的紫色。
「給你看個東西。」說著,黎淵咬住右手手套的指尖將其脫下並塞回腰間,又蹭了蹭腿側讓右手的袖子移上去點,接著握上刀柄,緩緩將刀從自己的血肉中拔出。
眾目睽睽之下,黑色的圖騰自黎淵右手的指尖一路攀爬而上,很快的遍佈手背、攀上前臂,而隨著蔓延的部分增加黎淵的手也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將刀身拔出時那手幾乎是虛浮無力的攏著刀柄。
「我很抱歉,當時以那樣的方式歸還你的刀。」顫抖著將刀遞給山姥切國廣,黎淵說道。「如你所見,我並不能持刀,情急之下不得已以那種方式歸還,還請原諒我的無理。」
壓住不斷冒出血液的傷口,黎淵深深的低下頭,鄭重的道歉。
「我知道了,我原諒你。」趕緊伸手接過刀放在一旁,山姥切國廣扶著黎淵的肩膀以免他往一旁倒去,聲音隱隱帶有一絲顫抖。「你看起來狀況不是很好,我先帶你去休息。」
「不用。等下會有人來,把我交給他就行。」簡短交代了句,隨後黎淵整個軟倒,暈厥過去。
「黎淵先生!」
「啊,我來就行了。」突然的,另一雙手伸過來,快速的止住汨汨流出的血後隨即輕巧的將黎淵抱起。山姥切國廣抬頭,入眼的是一張陌生的俊美臉孔。
「你是誰?」對於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一眾刀劍男士都拔出了自己的刀,如臨大敵的看著眼前這人。
「不用那麼防備,我是這傢伙的同僚。」對於他們的戒備不甚在意,那人只是用下巴指指昏過去的黎淵。「因為收到他的訊息,所以我來援助了。」
「所以你到底是誰?」
「希爾帝斯,是個醫生。真是為什麼我非得要被他扯進計畫裡不可。」希爾帝斯、也就是拉斐爾,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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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逃,先逃回去。
使用道具逃回原先的時空,斯格爾特迅速聯絡上接頭的人,而那人也很快的到來。
「怎麼弄成這樣?」一看到他的狀況,那人立刻上前幫忙治療。「血咒?」
「嗯。你快點幫我弄掉。」已經被血咒折磨得死去活來,斯格爾特急速說道。
「知道了,我這不是在弄嗎……等等。」輕撫過那些紋路,那人臉色一變。「不好!被陰了!」
「什麼意思……」「意思是,你是誘餌。」另一道聲音傳來,兩人警戒的忘了過去。
踏著平穩的步伐,悄然無聲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加百列仍舊是帶著一抹淺笑,看著面色逐漸蒼白的兩人輕緩開口。「那血咒上面有定位功能,所以收到他的通知後我找到這裡也不為過吧。」
「來吧,讓我們好好聊聊,詆毀神者,以及……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