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意識

事發後的一個小時內，警方快速、有效率的將吸食某樣違禁藥品的砍人魔男子移送法辦，蘇羽慈也恢復了意識。

羽慈的傷口雖多又深，也縫了好幾針，更住了幾個月的院，但比起她，愛琳的狀況更嚴重了許多。


「好了，沒問題了，如果傷口又開始滲血一定要記得回診喔。」眼前的醫生微笑著說。

時間已經來到12月中旬，羽慈在無數次回診檢查後，才被醫生允許出院回家。

警方將這次兩人遇襲的事件歸類為一般的殺人未遂事件，並在羽慈醒來後的幾天後錄了她的口供。

而愛琳的狀況……

思緒回到眼前。時間是晚上8點。

她低頭滑著手機，穿過人群，來到這個月不知已經來過幾次的醫學中心前公車站。

沒錯，她這個月都在愛琳母親所住的醫學中心接受治療。

雖然已經不用向治療初期住在病房裡，現在可以自由回家、上學，不用再有人於自己身邊保護自己，但來到這座醫學中心，已經變成了她每天放學的例行公事。

因為……愛琳還沉睡於此。

從那此襲擊事件後，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在這期間，愛琳從沒有醒來過。

醫生經過診斷說，她的身體沒有異狀，照理來說不會昏睡這麼久。

但在前幾年好不容易控制下來的心臟病突然爆發，加上無法馬上送醫，讓她的心臟在送來醫院前一度停止跳動三分鐘，就算最後有救回來，她也因為心臟停止過久，可能變成植物人。

及使羽慈知道愛琳可能再也不會清醒了，但她還是持續帶著鮮花，以及自己第一次請她吃的「鹽烤上等牛小排佐洋蔥醬」來到醫院。

──說不定哪一天，她就會突然醒來，說自己肚子好餓，要學姐做飯給她吃也說不定。

但這個「說不定」，卻從未實現過。

愛琳依然沉睡著。

若不是她還有鼻息、心臟還穩定的跳動著，她甚至覺得愛琳其實已經死了，醫生們是為了不想讓她傷心，才將她的死隱瞞。

羽慈坐上醫院的電梯，來到10樓。電梯門打開後，她緊握著手中，剛放學就趕回家做好的裝著便當的袋子，顫抖著身子步出電梯。

「好冷……」身上穿著的薄外套根本無法抵擋12月冷氣團帶來的寒意，但她還是堅持著自己的腳步，踏入1059病房。

雖然警方為愛琳安排的並不是19樓的最高級病房，不過因為是醫學中心，就連最低階的10樓病房都有20坪那麼大，大到看起來根本不像病房，若不是有張病床擺在一旁，在她看來就是間豪華的飯店套房。

房內只開著一盞鵝黃色，沒什麼照明效果的直立燈，但羽慈赫然發現，有兩個人在裡頭。

「嗯？」坐在愛琳床邊的人似乎意識到有人打開了門。他緩緩轉過頭來，看見羽慈後，露出溫和的笑容。「好久不見了，羽慈。」

「悟辛……先生……」就算知道了自己和愛琳是孿生姊妹，但她不知為何還是無法稱呼蘇悟辛為「舅舅」。

悟辛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只是笑笑，「快進來吧，外面很冷吧？」

「……那我就失禮了。」羽慈低著頭，步入病房。

站在悟辛身旁的，是一名年輕的女子，她身穿一身棕色的服貼女性改良西裝，黑色長髮則是以紅色髮繩整齊的束在腦後，眼神中透露不出任何情緒。

她是蘇家的保鏢，雖然外表看起來只是個柔弱的女子，穿著也與普通女性上班族沒什麼兩樣，不過能在當家身旁擔任保鏢，就顯示出她是個非常有實力的人了。

「羽慈小姐，晚安。」女子低頭問好。

「呃……妳好。」羽慈回以尷尬的微笑，拉了一張椅子在愛琳的床邊，然後把手中熱騰騰的便當袋子放在床頭櫃上，並將花瓶中凋謝的花換下，換成她剛才買的鮮花。

「聽說妳每天都來看愛琳啊？真是謝謝妳。」悟辛忽然開口搭話。

「啊……不會，畢竟我也很擔心她……」羽慈看著眼前躺在病床上，只靠著點滴活著的愛琳。

她的面容消瘦，原本總是笑著的嘴角也不再揚起。

──啊……這就是所謂的「病人」嗎？

看到愛琳這副模樣，總讓羽慈這麼想，心臟同時也會絞痛一下。

「看來今天也不會醒來了……」羽慈呢喃著，並將放在一旁的便當交給悟辛，「悟辛先生，這個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就吃掉吧。」

「喔？」悟辛看了一眼帶中的內容物，「這是妳自己做的吧？聞起來好香呢。」

「……當然，如果愛琳醒來，請把這個留給她吃。」

「我會記得的。」

羽慈望著那便當袋，裡頭除了有便當盒，還有個不鏽鋼保溫壺。

這次她特別還帶了熱咖啡過來，而且是加了5顆方糖的超甜版本。

雖然她不愛甜的飲料，但自從上次得知愛琳不愛喝無糖咖啡，而喜歡加很多糖和奶精後，她就一直很想惡整一下愛琳，所以故意加了很多方糖和奶精進去。

但是，若愛琳始終不起來，她做這些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就連昨天來探望所帶的便當，她也自己看著愛琳緊閉雙眸的臉獨自進食。

「……拜託……快點醒來。」羽慈低頭看著愛琳，雙手忍不住握緊，「要是便當涼掉……就不好吃了。」

因為是以極其細微的聲音低喃著，悟辛似乎沒有聽到，他只是笑著。「謝謝妳對愛琳的付出。雖然身為在愛琳遇到困難時無法伸出援手的人，我沒資格說這種話，但……」

「但……？」

悟辛苦笑，握起沉睡中的愛琳的手。「她也是我的姪女呀……就算不是親生的孩子，我還是想珍惜她。現在這麼做，可能只是想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吧……」此時，他抬起頭，「當然，羽慈，妳也是喔。」

「咦？」羽慈不明白他的意思。

「妳也是……我姐姐的孩子啊。」

這句話，讓羽慈忍不住低下頭。

她的內心激昂著。她的淚水甚至差點滴落，幸好最後在悟辛沒有察覺之下收了回來。

「舅舅……」羽慈依然低著頭，輕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您……愛著愛琳嗎？」

「這是當然的。」悟辛點了點頭，露出溫馨的微笑。

「愛琳要是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高興得從床上爬起來吧……」羽慈看向愛琳白皙而病態的手，默默在心底說道。

愛琳，自從我們認識以來，已經過四個月了。在他人看來，四個月只佔了人生不到1％的時間，但就在這四個月內，妳真的改變了我好多好多……

我已經拋下了「小慈」的身分，在依晨離開後，我甚至曾想過自殺。但
妳的出現讓我的人生從灰白色，逐漸變成彩色，讓我重新獲得活下去的意義。

是妳鼓舞了我，告訴我依然還有很多人愛著我、聽著我的歌。

所以，現在換我鼓舞妳了。

「看吧……也有很多人深深愛著妳喔……不管是舅舅、舊媽、蘇夕晨，還有我……我們都愛著妳……」羽慈的淚水又不自覺的流下，「所以……拜託妳快點醒來……」

說完，奇蹟便發生了。

愛琳的眼皮蠕動了兩下，接著緩緩睜開雙眼。

這一幕讓悟辛和羽慈都不禁瞪大了雙眼。

「嗯……」愛琳以惺松的眼看著他們，「咦……學姐妳怎麼哭了？還有我的視線……怎麼變得那麼扭曲……？」

羽慈流著晶瑩的淚水，忍不住露出苦笑，「因為……妳也在哭啊……」

「嗚……嗚嗚……」最後，羽慈還是敵不過開心及悲傷的矛盾情緒，用力抱住眼前的愛琳的身體，一字一句的輕聲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