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冒險者_3

　　安提拉森林淺層區，雷希緹婭從地上拔了幾株不同的草依序介紹。

　　從左至右分別是燙傷藥膏主要材料的燭龍草、製作退燒藥的霧露草、搗碎後可以敷在傷口上治療輕度割傷、裂傷的比沙草。

　　「最右邊的呢？」

　　洛可指著靠近自己那株沒被介紹到的植物。

　　「普通雜草。」

　　說完她隨手扔掉雜草把目標的霧露草交給兩人。

　　任務內容是二十株霧露草。雷希緹婭讓他們分別採集十株，並交代他們要在視線範圍內找不能跑太遠，避免過度深入森林遇到魔物。

　　安提拉森林作為冒險者初出茅廬的絕佳地點，被冒險者公會已危險程度劃分為淺、中、深三區段。剛領到冒險證的冒險者會在淺區學習有關森林的基本知識、藥草的種類與使用，並在中段磨練對抗魔物的技巧熟悉戰鬥方式，鐵級就能順利深入深處，升至銀級基本就能在森林暢通無阻。

　　雖說森林裡的魔物稱不上強大，但某些魔物獨立對付稍顯吃力。例如會成群結隊的哥布林就屬一大麻煩。

　　雷希緹婭利用感知魔法放哨，這樣不僅能掌握兩人的位置有危險還能立刻察覺。

　　她在附近的樹下坐了下來把玩手上的燭龍草，振翅聲吸引了她的注意，翠落在她頭頂整理羽毛。

　　「雷，妳怎麼在顧孩子？」

　　「哥哥在忙我就自告奮勇了。」

　　「堂堂殺手居然淪落到幫忙帶孩子，太令人唏噓了。」

　　翠用翅膀遮住臉假裝哭泣。

　　「別鬧了。我托你辦的是有進展嗎？」

　　「沒有。我會繼續打聽。」

　　「拜託你了，我是真的抽不開身。」

　　校內貴族還沒玩膩那套「遊戲」。每天光是應付找碴者就夠費神費力了，積累的煩悶無處釋放，這樣下去功虧一簣是遲早的事。

　　「我都快要懷疑入學是一樁陰謀了。」

　　「怎麼說？」

　　「你想嘛，我現在絕大多數時間都放在學校，根本沒有閒暇之餘跑遠更別說自己接工作了。爺爺這幾年處心積慮想讓我脫離殺手世界，父親的提議正好成了送我回了大好機會，自己也有藉口可以開脫。」

　　「最初不就是泰蒙大人帶妳走進那個世界的嗎？」

　　「正因如此我才覺得爺爺會為此後悔。」

　　雷希緹婭表情黯淡，他知道泰蒙一直糾結這麼做是否正確，夜深人靜時偶爾會聽見泰蒙像是在向誰賠罪似的自言自語，那些話裡有著任誰都能聽出的後悔。

　　「但是我可不會因為爺爺後悔就改變選擇，大不了就是自主退學嘛。」

　　雖然父親百分之百不會同意。

　　「泰蒙大人會後悔也不無道理。妳還年輕人生道路還很長，他只是擔心妳把一輩子耗在黑暗的世界哩，希望趁來不及前讓妳好好享受青春。」

　　青春？青春的定義是什麼？放棄當殺手成為學生交上幾個知心好友就算青春了嗎？

　　「看妳的樣子是一點也不懂呢。」

　　「你就懂？」

　　「妳對一隻鳥的期待太高了。」

　　雷希緹婭壓根沒指望過牠，只是牠擺出一副很懂得模樣才試探試探牠，果真牠一樣不懂何謂青春。

　　一人一鳥閒話家常感知魔法有了反應，有幾個反映點朝森林外圍移動。她把在不遠處的兩人喊回來護在身後，黑影從樹叢竄出，是幾頭極具攻擊性的血狼呲牙咧嘴發出低吼。

　　血狼的地盤在更深處的地方，按理說不可能跑到淺層區。她拓展感知範圍發現同時朝外圍跑來的還有四個點，而人未到聲先到的一句「跑快點，要是出意外我們都死定了」，聽見聲音的血狼自動分為兩隊準備發起攻擊。

　　打頭陣的是拉基斯，他一看見認識的人先抬手打招呼，隨後一道風刃砍下其中一隻血狼的頭。拉基斯見狀嚇的肩膀抖了好大一下。

　　「不、不是我做的，我們是一路追著血狼跑來的，不是我們趕的！」

　　深怕被誤會是為了組隊而使的手段，拉基斯拚命解釋同伴也頻頻點頭才讓雷希緹婭收起猜疑。

　　「血狼怎麼會跑來淺層？」

　　「關於這點我們也想知道。」

　　對話途中一隻血狼撲向拉基斯，他瞬間架起手上的劍擋住那一口利齒將其推開。在牠重整態勢前一支箭越過拉基斯肩膀正中頭部，拿著杖的少女一鼓作氣衝上前（物理）補刀。

　　他們沒有閒情逸致多聊，而是有默契的在血狼離開森林前一網打盡避免跑到鎮上。

　　幾人合力在無人受上的情況下收拾剩餘的血狼。

　　危機解除後拿著杖的少女雙腿一軟坐在地上長舒一口氣，男人把巨大的盾收回背上和拉基說回去後要向公會長報告，短期內出現異常的次數過多，怕是某些危險將要發生的前兆。

　　「那個，上次來不及介紹，妳還不知道我們的名字吧。我叫拉基斯，是一名劍士身兼Bright Star（璀璨之星）的隊長。」

　　「我、我叫安，姑且是魔法師。因為我的魔力不強，要有杖當媒介才能順利施展魔法。」

　　目前市面上有可以增幅魔力加強輸出的輔助道具，價格兩極化（依外觀華麗程度而定）卻又不至於便宜到一般平民百姓能無痛入手。這類商品的客群大多落在邊境貴族或富商，因為他們的資金比較充足能夠培養子女。

　　當然不是說冒險者就買不起，可是依他們的階級來看，除非在地城撿到稀有物，否則很難再維持隊伍營運下挪出資金購入。合理的猜測是他們之中的某人有著一定程度的家世背景。

　　「不過那把杖大多都用在物理攻擊上了。」

　　那把杖上有著不少傷痕，剛才也見識過物理攻擊的現場畫面，可惜的是用來當棍子太過於大才小用了。

　　「嗚嗚～我一緊張就會忘記怎麼用魔法。」

　　「別調侃安了。妳好，我叫維洛，在身為隊伍弓箭手的一員前還是一名獵人。」

　　難怪他會注意到翠從而發現我的身份，原來是天性使然。看來在她面前得小心一點了。

　　「最後是我。我叫瓦倫，負責防禦和整個隊伍的指揮。」

　　說著瓦倫輕敲背上的大盾令其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我叫雷絲蒂亞，請多指教。」

　　他們沒有人自報全名因此雷希緹婭也覺得沒有必要，反正說出來的也是假名。

　　「我叫洛可！」

　　「我叫奧伊彌！」

　　看著其他人自我介紹，不想被晾在一旁的兩人也紛紛自報名字。

　　接著他們討論起血狼的異常行動又聊到上回的哥布林事件，瓦倫認為這極有可能是某種預兆，拉基斯則跟他持相反意見認為這是偶然。沒有答案的他們乾脆轉頭詢問對森林生態有一定瞭解與認知的維洛。

　　維洛表示生物有一個共通習性，遇到比自己強大的存在會本能迴避，被打壓就會放棄原有的居住地逃跑。她的結論是深處有什麼比血狼更強大的魔獸，導致牠們為了存活逃往淺層區。

　　「這裡可是號稱新手訓練營的安提拉森林喔，哪來可以危害到血狼的魔獸？」

　　維洛聳了聳肩說自己是從客觀角度提出最具可能性與說服力的結論，至於事實如何只有親自去看過才知道。

　　「我去吧。」

　　「不不不，誰也沒說現在去確認。當務之急是向公會長報告，再由公會派人調查才對。」

　　「太沒效率了。代我照顧他們一會，我十分鐘左右回來。」

　　雷希緹婭剛起身就有一雙手牢牢抓住她的衣袖。

　　「洛可？」

　　「⋯⋯」

　　「不會有問題的。」

　　短短幾個字展露雷希緹婭對自己身手的自信，但顯然這沒辦法說服一個九歲女孩。

　　她蹲在洛可面前，從魔法陣中抽出一長一短由土製成的劍。長的交給奧伊彌短的給洛可，告訴他們當危險來臨時必須懂得自保，哪怕是胡亂揮砍也能起到一定程度可效果。

　　洛可不懂為什麼要給他們劍，可拿到劍的奧伊彌相當興奮，接過土製長劍隨意揮舞不小心手滑把讓劍飛了出去，本以為會碎裂的劍直挺挺的插入堅實的樹幹中。

　　「⋯⋯明明是土製卻出乎意料的堅固呢。」

　　來回看了眼插在樹上的劍和腰間的配件，設想如果換成自己的劍還能做到一樣的事嗎？

　　「妳看，我的魔法很強。」

　　洛可這才知道雷希緹婭的舉動是為了消除她的不安。

　　安小聲提醒雷希緹婭注意安全，維洛說會趁這段時間教他們肢解魔獸取得素材的方法。畢竟要成為冒險者這點技能是不可或缺的，就算將來不當冒險者學會也不吃虧。

　　雷希緹婭離開前再次確認周邊的危險性，確認沒有足以產生威脅的魔獸後才躍上枝頭。

　　✖✖✖

　　被留下的洛可和奧伊彌專心聽維洛講解關於剝取的重點，其他早已熟知知識同時擁有經驗的的人已經先一步開始處理屍體。

　　安吃力的握著短見劃開顏色偏黑的皮毛，邊發出乾嘔聲邊把手伸進切口摸索體內的晶石，每進行一個步驟就會跑到一旁去滋養大樹，想必這些樹能長得不錯吧。

　　受到影響而跟著反胃乾嘔的拉基斯叫安先去休息，剩下的交給他和瓦倫就可以了。

　　聽話的安蹲在維洛身邊因為自己太過沒用尋求安慰，維洛邊說些能令安提起精神的話邊對兩人進行指導。她提到在剝取帶有毛髮的動物或魔獸，得做得比其他部分更細心，因為手法會影響成品，成品會反映價格。有時一點小失誤報價就會從天堂瞬間掉到地獄。

　　「就是那樣小心用刀子劃開分離皮肉。不用著急慢慢來，優秀的獵人要有耐心，急躁是大忌。」

　　這是洛可初次嘗試，濃厚的血腥味不但讓未持續翻攪，淚水也止不住在眼眶打轉。但她不能退縮，因為奧伊彌也在咬牙努力，他負責在瓦倫和拉基斯掏出內臟後支解，為了在肉質降低前售出，要做的更有效率。

　　「我做到了！」

　　歷經度秒如年的時間，洛可顫抖著手放下沾滿鮮血的短劍。肉眼可見的疲憊訴說著完成這件事對一個年幼的孩子而言有多麼困難。

　　「就初學者的成品來看做得很不錯。」

　　維洛不吝嗇的誇獎讓洛可臉上開起一朵小花。

　　在她專注一隻血狼的時候，維洛和其他人早已把剩下的可用材料分好，正在進行打包工程。

　　奧伊彌累得不管三七二十一仰躺在地，大口吸氣吐氣讓清新空氣在肺裡循替換濃厚的血氣。

　　「收尾工作就交給我們，你們好好休息。」

　　拉基斯在肉上覆蓋一層葉子再用一塊布包起，瓦倫拿著一個袋子將內臟裝進去，安走到剛才支解血狼的地方念了一句「水球」，一顆渾圓的水球憑空出現落在沾著血的草地上，沖淡了凝滯空氣中的氣味。

　　「這樣味道會淡一點，應該不會那麼不舒服了。」

　　為了不讓洛可和奧伊彌處在這個不習慣的氣味當中，安好好努力了一把。

　　「要去河邊洗洗嗎，我記得附近有一條河。」

　　洛可看著自己和奧伊彌弄得滿身是血的模樣點了點頭。

　　去河邊的人返回正巧和雷希緹婭碰上，與另外兩人匯合後她表示血狼分散在東南西南兩側，估計是爭奪地盤導致弱勢的一方被驅趕，其他血狼分為兩派各自為地。往中間跑的血狼因為受了傷又碰到冒險者，才會想著先往外移動。

　　關於深處安靜過頭這點她沒有說出來，反正什麼可疑之處都沒看見，不說也罷。

　　✖✖✖

　　收拾完東西的一行人回到公會，將皮毛、牙齒、晶石等物品賣給公會，肉的話他們自留了一小部份其他賣給公會雇來的廚師長。

　　回報任務才知道維洛那時撕下的任務內容是「討伐五頭血狼」。因為討伐數量比任務要求的多，拉基斯把來龍去脈如實告訴妮絲，然後決定把雷希緹婭算入討伐人之一，平分報酬還可以得到升級點數。

　　聽到這雷希緹婭非但沒有覺得開心，甚至覺得他們做了件多餘的事。

　　以前，在還沒弄清所謂的「升級制度」那段時期，為了有效率維持冒險證兼顧賺錢，承接跨級委託是常態。下場就是某新人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升上銀級，然後轉而得知了持續升級後必須承擔的種種麻煩。

　　所幸冒險者公會有一條規定，那就是──承接比自身階級低的任務不給予升級點數。多虧如此，只要定期採採藥草就能解決問題。

　　「太好了呢，又朝下一級邁進一步。妳差多少點數能參加升級測驗？」

　　不懂看臉色的拉基斯一臉替雷希緹婭感到高興，絲毫沒注意到她對這件事有多反感。

　　「我說過自己不想提升階級。」

　　「升級的話任務報酬會更多不是嗎，那可是幾乎所有冒險者的目標喔。」

　　那樣的話伴隨而來的死亡風險也更大。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都說是『幾乎』了，而我恰好就是例外之人。其他的還請不要追問下去，不然我會生氣。」

　　雷希緹婭語氣冷了幾分做出善意提醒。維洛身為獵人的本能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知道那是不能惹的人，於是拿食物塞住拉基斯的嘴，讓他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接著飛快轉移話題。

　　「你們想用拿到的第一筆錢做什麼呢？」

　　「我們打算先買一點吃的，再看看剩下的錢夠不夠付今天的住宿費。」

　　洛可有點擔心今天能不能找到負擔得起的落腳處。若是找不到，奧伊彌一定會說寧可露宿街頭也不去孤兒院暫住，這種倔強又讓人傷腦筋的話。

　　她沒想到的是，此時此刻在她身邊的人居然會把任務報酬塞到自己懷裡。

　　「我們不會因為少了這筆錢活不下去，所以儘管放心收下。」

　　拉基斯帥氣說了一句。

　　其實他們的生活過得並不寬裕，維護裝備相當花錢，加上一份報酬四個人分造成各自都有屬於自己的壓力。但與讓年幼的孩子有好的成長環境相比，自己的生活什麼的牙一咬就能撐過去。

　　「冒險者的經濟也很拮据吧。」

　　「唔……」

　　「我日常生活沒怎麼用到錢，就拿我這份去用吧。」

　　帶著感激之情收下後，維洛提議可以去住她和安下榻的旅店，雖說金額不是最便宜，但安全部分有她們在能獲的保障。

　　雷希緹婭覺得這提議不錯，跟著她們一路來到旅店，相互道別過後才轉身踏上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