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沙之域,邊境斷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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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15

  無盡的黃沙飛騰舞動著,沒有邊際的漫天飛沙散佈在這廣大的界域,放眼望去沒有絲毫的綠意,晝之主灼燙的無窮熱能,被細小而同樣無窮盡的碎沙給吸收、釋放,沙之域宛若炙燄的囚籠,能焚燒所有生命的氣息。

  一道修長、孤單的身影佇立在遍地黃沙中,任由無窮無盡的致命高溫燒燙著他的身軀,依舊不為所動、筆挺的站立於其中,宛若古老而堅毅的守衛雕像。

  他漆黑的眼眸注視著遙遠的天際,不發一語,讓沉默蔓延在同樣沉默的沙之域中,腰間的彎刀卻彷彿蠢蠢欲動般的輕顫著。

  一名銀白的身影猛然出現於澄黃色的天空,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就這樣赤裸著上半身,漂浮在沙之域這炙燄囚籠中,白皙的身軀不受高溫影響般,閃爍如白玉般的光澤。

  「沉寂了那麼久的歲月,你們終於、還是要發動侵略了麼?」一絲絲不帶生氣的死板聲音從天際中那道銀白的身影傳出,隨風飄逸的亮麗長髮很是奪目。

  沙漠中的那名男人沒有回答,他那銳利的漆黑雙眼專注的凝望著天空的那道身影,彎刀壓抑著。

  「千年前一統沙之域的『不敗王者』塞特死後,所瓦解的沙漠帝國,沒想到千年後,同樣有著他血統的你,竟然會再次完成統一沙之域的壯舉,沒有給你的先祖丟臉,『靈魂渡者』阿努比斯。」銀白身影的人所說的一字一句就像是單純的敘述句,沒有任何的感情在裡頭。

  「但身為夢之域的一員,我似乎有必要在這裡採取一些行動,阻止這愚蠢的征服,平衡力量是不允許被破壞的。」語畢,充滿完美曲線的白玉般身軀,背部肌肉鼓動、變形,蒼白骨頭穿透那潔白肌膚,猙獰、巨大的白骨之翅展露而出,強大的存在感,不可忽視的佔據整個天際。

  阿努比斯沉默不語,漆黑的眼眸閃爍寒光,向前邁出小一步,右手緩慢的伸向腰間彎刀,輕握、刀身彈跳離鞘。

  一道白之閃刃破穹而去,以斬碎天際之威,逼近有著巨大白骨之翼的銀髮男子。

  天空之中的男人雙翼輕輕擺動,白骨之翼化作巨大骨刀,數十米寬的骨翼成為無所不摧的兇刃,瞬息之間迎擊白之閃刃,破碎阿努比斯的試探一擊。

  「力量很完美,不愧於統一沙之域的名聲。」銀髮男子那銀亮的眼眸,無視空間的距離,與阿努比斯遙遙相望著,平淡的直訴、分析著:「不過相對於千年前的塞特威名,你還尚且不夠做出征服夢之域的時候,不是嗎……

  沙之域的紛爭戰火確實由你之手熄滅它,但一統也不過才短短十年,你真有把握統帥沙之域那各有異心的手下、互有閒隙的部族來入侵夢之界域、來挑戰我這個小小的邊界守者。」

  「有何不可!」一直保持沉默的阿努比斯,以炙熱、憤怒的目光回視著銀髮男子,他一如沙之域,平時寂靜而不動聲色,此刻也宛若暴怒般的沙之域,吞噬所有一切,灼熱無情。

  「沙之域的人們早已無力在承受這無情的界域、殘酷的生存法則、看不到一絲未來的希望。」阿努比斯沉聲怒道:「每天徘徊在死亡的邊緣、在痛苦之中掙扎,忍受無盡的灼熱荒沙,入夜還得抵禦著徹骨的冰寒,這不是我的人民應該享有的待遇,這不是沙之域人們應該過的日子!

  「夢之域的守護者、『亡靈法師』閻羅王……在夢之域出生、成長的你們,又可知道我們一直以來是怎麼活過來的!」阿努比斯手上彎刀,撩斬而出,月弦般的氣刃破空奔騰。

  銀髮男子、閻羅王不言不語,右臂高舉胸前,無數白骨從中狂擁而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白骨覆蓋成一個猙獰的護盾,藉以抵擋阿努比斯憤怒的一刀。

  刀盾相擊,白骨之盾應聲破碎,被那凌俐的刀氣直接、不停頓的斬出一缺口,直衝著閻羅王而來,閻羅王神情不變,在刀氣最後來到身前時,輕輕的吹了一口,刀氣盡滅。

  「野心家的謬論……」閻羅王不帶感情的品論道,銀色的瞳眼反射出沙之域這無情的滿天黃沙,突然話鋒一轉:「不過我不討厭你的說法。」閻羅王那銀白的瞳孔,慢慢的染上蔚藍色彩。

  「人皆有命。」閻羅王淡然笑道,有份殘酷、有份灑脫,之中帶點些許的無奈:「這是宿命、亦是命運的安排。

  「不論我同情也好、心有惻隱也好,亦無法改變我身為夢之域的守護者事實,我與那人的任務與誓約是阻擋一切試圖侵略的狂人、野心家、理想者……

  「每個界域都有它的平衡所在,我不能放任可能破壞平衡的任何危險進入,因為後果誰也不曉得,這是拿夢之域全體性命當籌碼的一場賭博。」閻羅王用他蔚藍的眼眸看著面容剛毅的黑髮男子,飽受風寒的滄桑面容不帶一絲笑意,沉重而壓抑的氣漩從中釋放:「而我輸不得、也賭不起」。

  「你的挑戰,我無所謂。這也是早已預料到的事。」閻羅王平靜的舞動著他的骨翅,懸浮在高空中的他望著底下所有萬物都是如此渺小,沒有束縛,因此他才能飛得如此的高……他鎮守邊境的歲月,有太多人試圖擊垮他,進入夢之界域,但最後他們都被自己的慾望葬送在他們一生想離開沙漠之中,永遠沉眠其中。

  「不論勝敗輸贏,」閻羅王微微笑道:「這一切皆是命,眾生平等。」

  彎刀的殺意不斷蔓延擴散,阿努比斯的冷眼橫瞪著高高在上的閻羅王,他從來不去相信所謂的命運,人的未來,只能由自己決定,如果真的相信了命運,那沙之域人們的未來便沒有顛覆的希望、沒有反轉的期待。

  「你錯了,閻羅王。」阿努比斯傲然昂聲,全身氣勢不斷的釋放。

  「我命由我,不由天!」

  「碎夢,開始!」阿努比斯一刀隨著他的話語響起,重重劃落,一道半月形的刀氣朝閻羅王狂襲奔去,周邊的沙漠荒野,捲起了陣陣砂塵暴,爆出數十道強橫且霸道十足的挑釁殺氣與無數凌厲破空之刃,鎖定高空中的閻羅王。

  「愚者,乃匹夫之勇、逞兇鬥狠。」阿努比斯冷酷的沉聲道:「懂得團結弱小的自己,共同對抗強大的敵人,這才是智者之勇。」

  「很好,比起賽特,你實力雖還比不上他,但卻已懂得利用身邊的力量、資源。」閻羅王蔚藍的眼眸帶著一絲笑意,嘴角微微一翹:「更難得的事,你已經懂得不低估我的實力,派了如此多的氏族族長出來圍剿我。」

  「懂得不低估,是件好事;但錯估情勢卻依然稱不上什麼好事。」閻羅王蔚藍眼眸依舊帶著笑意,但所吐露得話語卻是用溫和外衣所包覆的殘酷。

  骨翼仰起,重重揮動,攻向閻羅王的無數刀氣盡碎,閻羅王胸口的白玉寶石透露一種迷惑人心的動人色澤;這世界不是自欺、欺人就是被人欺,既然沙之域由阿努比斯帶起了他們沉睡已久的意識,便不可能在欺騙自己、痛苦的活在那嚴酷的界域,而不想被人欺,便得欺人,這是很簡單也很正確的選擇,閻羅王明白他們這次行動的意義,他亦不反對他們追求自己生存的權利。

  但是,這世界並非那麼簡單便可劃清楚所有關係的界線,閻羅王認同他們,並不代表自己就要放任阿努比斯他們進行這場侵略戰,閻羅王有自己的承諾與職責,鎮守邊境是他現在唯一的任務,不能任放任何人過界,這是很簡單的一個約定。

  閻羅王看著傲然而立的阿努比斯,與站立於週邊、同樣與他驕傲、強橫的十數道身影,輕輕拍手、讚嘆:「沙之域真令人意想不到的實力呀……阿努比斯,你們可藏得真深。」

  「擁有了接近半神的力量、與十數名縱橫多年的氏族族長;但,你們真以為這樣就能擊敗我,進入夢之域?阿努比斯,你終究還是無法看清楚事實的差距……」閻羅王瞇著他那蔚藍色的眼眸,失望般的盯著阿努比斯說道。

  「我不喜歡無謂的殺戮,這樣很沒意義──但,現在的你,讓我不得不這麼做了。」閻羅王輕嘆道,身後的白骨之翼猛然伸長開來,數十米長的骨翼散發出迫人而凝重的威壓。

  閻羅王眼中蔚藍的色彩慢慢退去,宛若金屬般冷酷無情的炫銀之色再次占據瞳仁,先前慵懶、溫和的氣氛倏然改變,沒有感情、沒有妥協、沒有人味的凝重氣息再次覆蓋在場上。

  「既然你做出來抉擇,那我亦要執行我的任務。」閻羅王面無表情的說道──比起說的意味,對此刻的閻羅王所表達出來感覺而言,倒不如說是照本宣科的「唸」了出來、單純的審判罪狀。

  阿努比斯神情嚴格、認真的凝視著天空的閻羅王,彎刀依舊輕顫著,身旁數道身影的氣息有些凌亂、躁動,阿努比斯皺眉,彎刀閃電跳躍而出。

  閻羅王不似先前強硬的接招,白玉般耀眼的身軀急速下降,直到將灼熱的沙漠撞出一顆深坑,才止下他那強大的衝擊力,頓時煙霧沙塵瀰漫。

  碩大的一根骨刺從煙霧中竄出、然後一根接著一根,無數蒼白的巨大骨頭尖刺竄出、竄出,密密麻麻的彼此交錯、縱橫,架構成噬人可待的白骨亡林,然後是赤著腳、光著上半身的閻羅王踏在熾熱沙粒上,漫步而走的淡漠身影,緩緩現身。

  而那美麗到堪稱藝術品的健壯身軀背後,數道毫不隱瞞的人影,亦步亦趨的跟隨在閻羅王身後,或魁梧、或纖細、或矮壯、或年輕、或滄桑……

  阿努比斯冷著臉龐瞪視著這些突然冒出的眾多身影,沙漠中的感知力量不斷刺探、卻也不斷的退縮,無法察覺到任何的資料與訊息。

  閻羅王止步於白骨之林前,無情、冷酷的銀色眼眸看向以胡狼氏族長──阿努比斯為首,加之許多氏族長的碎夢絞殺隊伍,輕吐:

  「招喚大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