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

隔天早上七點，愛琳分秒不差的來到學校。

她今天五點就醒了，在那之後，她在醫院的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只好早早起床，來學校自習了。

「咦？早安，愛琳！」小蘭的聲音響起，愛琳回頭一望，看見她從一台豪華的黑色轎車上下來，追上了她。「妳今天好早喔！」

小蘭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大概比她母親家稍微「窮」一點而已。身為千金小姐，她有自己的貼身保鏢、傭人，還有屬於自己的專門接送車，她們家甚至還有一個水族館跟小型動物園！

「早安，小蘭。」不過，身為小蘭從小認識的好友，愛琳也就習以為常了。

但此時，小蘭卻愣著看向她。「妳幹嘛笑啊？」

「啊？」愛琳胡亂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的確在笑。

更準確來說，她的嘴角是上揚的。

「不，沒什麼啦！」愛琳笑得更燦爛了，「只是昨天碰到了好事情。」

「什麼好事情？有人寫情書給妳？」小蘭偏頭猜著，「還是被記大過？」

「拜託！誰被記大過還笑得出來啊？」

「妳本來不就是這種憨憨蠢蠢的人嗎？雖然說妳小時候很冷酷，都不跟人打交道就是了。」小蘭裝出一副智者的樣子，冷靜的分析，「俗話說：小時候的可愛改變不了長大後的崩壞嘛！」

「這是哪國的俗話啦！」

接著，兩人一起捧腹大笑。

她們兩人在幼稚園時代就認識了，比誰都熟悉彼此的個性，雖然有時會吵架，但都是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謂，感情非常好。

是他人看到都會羨慕的程度。

「今天放學要一起去咖啡廳嗎？」小蘭開口，「我昨天找到一間還不錯的咖啡廳喔。」

「嗯……」愛琳猶豫了一下，苦笑著婉拒，「抱歉，我今天下午也有事，不能陪妳去了。」

「咦！妳每次都這樣！已經一個月了耶！」小蘭不太高興的說，「是不是交到新男友要跟他去約會卻不跟我說啊？」

「才沒有！」愛琳沒好氣地吐了吐舌頭，「我是去學姐家啦！」

「每天都去她家幹什麼？」小蘭好奇的問。

「去學小提琴啦！」

「妳開始學了？」她好奇地問，「妳不是很討厭小提琴嗎？」

「是沒錯啦……」愛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

「既然不喜歡，就不要強迫自己呀？」

「嗯，我……」

看著她支支吾吾的樣子，小蘭忍不住將自己心中深藏已久的話語吐出。

「妳最近下課總是一個人跑走，把我丟在教室，明明之前我們都會一起回家的，這讓我有點不是滋味……」

愛琳轉頭看著她，露出詫異的表情。

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一樣，兩人一起上下學了。

小蘭凝視了她幾秒，輕笑，「不過，我知道妳跟那個學姐一起，有妳的理由。所以……」

「所以？」

「我不會阻止妳的。」小蘭微笑，「去做妳自己想做的事吧。」

愛琳愣了一下，好幾秒後才回神，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妳！妳果然是我的好朋友！那我接下來要去找學姐，先走囉！」

「好，路上小心喔！」小蘭的笑容閃過一絲苦澀，但只有一瞬，甚至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嗯！」說完，愛琳就先跑進校舍了。

小蘭被留在原地。

她仰頭，閉上雙眼。

太好了……愛琳終於……變溫柔了……

☆☆☆

征遠學園是一所完全中學，從小學部到大學部，每年都吸引海內外莘莘學子爭相報考入學，同時也是以錄取率超低聞名的實力頂尖的貴族學校。

校區位在偏僻的山區，佔地廣大，校舍總共分為十棟。

A棟一整棟樓都是教職員辦公室，教職員人數眾多，幾年前甚至出現過辦公室座位不夠的情況。

B棟與C棟是女子宿舍與男子宿舍，地下室設有交誼廳與食堂，這兩樣設施是宿舍中唯一男女共用的地區。

D棟是高中部所在的區域，E、F、G、H樓則是大學、中學、小學、學前部。至於I和J棟則是附設醫院。

此外，征遠學園內沒有設立資優班，因為所有就讀的學生都「必須」是資優生，成為國家的棟梁，如果成績達不到標準、品德素質差、在外頭惹是非，都會被學校以校規退學。

也因這嚴格的規定，現在的政府人員、成功的企業家、藝術家等，有一半都是出身自征遠學園。

就算是羽慈，在凡人的學校中也絕對是個能脫穎而出的天才，即使她沒那麼認真讀書。

「嗡～」放在口袋中的手機發出了震動的聲音，愛琳拿出裝著黑色貓咪吊飾的手機查看。

我大致上已經把譜改好了，我在教室裡等妳。

「好好好，我知道了……」昨天她才給羽慈那張CD，沒想到這麼快就改好了，學姐果然很厲害呀！

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跑了起來。

過沒多久，位於D棟三樓的三年級教室出現在眼前。

「學姐，抱歉久等了！」愛琳站在教室外頭喘著粗氣。

當她順好氣後，她才發現羽慈正趴在自己的位子上熟睡著。

而她的座位旁，放著印好的譜。

她走過去看，發現有三行不同樂器組成的旋律。這個她知道，好像是叫做什麼「總譜」的東西吧？
她看得出來，兩行是小提琴，但小提琴的下方，則是用一個中括號框起的兩行譜，上面一行的譜號是高音譜記號，下面那一行則是一個奇怪，像F的譜號。

她總覺得在哪裡看過。

「嗯……」羽慈被愛琳拿走總譜的動作吵醒了。「愛琳……」

「學姐，早安。」愛琳帶著惡作劇的笑容看著羽慈，「需要早餐嗎？」

「我已經在來學校的路上吃過能量果凍了。」羽慈沒好氣的說，但她馬上發現自己向別人說了自己的私事，展露了自己窮酸的一面。「這、這種事用不著妳多管閒事！」

「好啦。」愛琳呵呵笑了幾聲，然後切入主題，「學姐，這是妳幫我改的譜嗎？」

「嗯，雖然還是未完成版。」羽慈回應，「一共有兩把小提琴和鋼琴，雖然是非正規配置，但考慮到我們人手有限，也只能這樣做了。」

「鋼琴要由誰來彈啊？」愛琳好奇的問。雖然她完全聽不懂羽慈後面說的那一句話就是了。

「我心底已經有人選了，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幫忙。」羽慈有點擔憂的回答。

「那學姐，妳有錄音檔嗎？」

「嗯，當然有囉！」

「咦？」愛琳訝異，「我昨天頗晚才給妳那張Ocean的CD，妳一個晚上就改好譜，然後錄好音了嗎？」效率之高，連她都忍不住驚嘆。

「當然不是，沒看到我帶小提琴來了嗎？」羽慈用下巴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黑色小提琴盒，「我是在E棟大學部的音樂系琴房錄的，那邊的隔音效果很好，也有高級的史坦威鋼琴，怎麼想都是最佳的錄音場所。」

「學姐，妳到底幾點到校啊？」她本以為七點就算很早了，沒想到羽慈比她更早到。

「四點。」羽慈淡然的回應。

「四點！……總之……先讓我聽聽看錄音吧……」現在不管再出現什麼，她都不會再驚訝了。

「我傳到妳手機上。」羽慈操作了一下手機，不久，她的手機就收到了一個檔案。

愛琳拿出無線耳機，掛在耳朵上，閉上眼，播來聽。

經過了好幾分鐘的寧靜，愛琳才睜開眼，把掛在耳朵上的無線耳機拿下。

「怎麼樣？」羽慈問。

「……老實說，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愛琳下意識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在發現羽慈的臉色很難看後，她立即改口，「不不不！學姐的改編很好聽！兩個聲部小提琴都拉得超好的！」

「那是當然的，畢竟那是我錄了好幾次才剪輯好的。」羽慈嘆了一口氣。

這是她預料之內的反應。

她並不認識愛琳的母親，不知道她是個怎麼樣的人，又是在什麼情境下寫出這首曲子的，所以，她能很簡單的料想到這個不上不下的結果。

「所以，妳說『並不是我想要的』是什麼意思？」

愛琳以為羽慈在生氣，連忙道歉，「對不起！」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羽慈又發出了長嘆，「我希望妳給我的不是恭維，而是真實的感想，這樣我才能做出最完美的改編。」

「喔喔喔……原來如此……」愛琳誠惶誠恐的說。「其實，這聽起來並不是我媽媽的風格……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少了些什麼的感覺，而這個缺少的要素，正好是構成這首曲子最主要的要素。」

「缺少了……什麼是嗎……」羽慈低頭看著總譜，苦思著。

一定有什麼是她沒有注意到的。

而這個她沒有注意的東西，正好是熟悉母親風格的愛琳能察覺到的東西。

啊啊啊啊啊！是什麼！

愛琳看著羽慈苦惱的樣子，連忙出主意，「不、不然，今天放學我帶妳去見見我媽媽怎麼樣？她現在已經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了，隨時可以見她喔！」

「今天正好不行……我和某個人約好放學要見面。」羽慈抬頭，「去見原作者是最後，也是最遜的手段，我不想這麼輕易就認輸。」

「啊，這麼說也是呢。」愛琳都忘了，眼前的這個學姐的個性就是：什麼都能放棄，唯獨就是不能放棄自己所在意、堅持的事物。

「好吧！」羽慈重新振作，「我今天再多聽聽那首曲子，CD就現放我這了。」

「是沒問題啦。」愛琳答應，「話說回來，學姐，妳要見的人是誰啊？」

「是……要幫我們彈鋼琴的人。」不知為何，羽慈講到那個人時，視線變得有點低落。「總之……那個人有點棘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到他……」

「是很有名的人嗎？」

「不，正好相反。」羽慈丟了個不上不下的答案後，看了一眼時鐘，「妳該回教室了。」

愛琳也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啊！已經這麼晚了！那我先走囉！」

「好，慢走。」羽慈說完，就撇過了頭，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