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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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0-10
隔日一早,秋府的馬車便早早的等在門外。

高偉的銅環鐵門自兩旁對開,緩走出來的男子面如冠玉品貌雙絕,男子墨髮高束身著杏白錦服,寬肩窄腰身形頎長看得出身形極佳,俊麗的模樣幾分像是刻意打磨一番。

秋宰府站在門內,神情肅然的凝視著門外英挺的身影。

「父親,我走了。」,門外的男子漠然地對秋宰府道。

「去吧!做好你的事。」,秋宰相不輕不重的囑咐著。

見人朝馬車內走去,又忍不住對著背影,急切吩咐一句:「秋……雲暮,保護好自己,小心行事,盡力保全自己。」

乍聽到秋宰相的叮嚀,秋雲暮怔了一怔,眸框微紅,頓時停下腳步,神色莫名的轉過身,晦暗莫名的深深望向秋宰相的眼底,似乎想尋找什麼答案。

遠遠望去,瞧見秋宰相此刻眸中難掩一抺傷痛及愧色,見人看了過來,不自然示意的揮了揮手。

剎那間,他的眼眸閃爍,彷彿得到了什麼巨大的安慰,嘴角微彎發自內心的微笑,對著門內的人恭恭敬敬的弓身行了三個大禮。

接著,義無反顧的大步踏上馬車,徜徉而去。

秋府與夜王府同在京城,路程其實不遠,早在秋雲暮出發後沒多久,夜王就已接到消息。

夜王府此時中門大開,奴僕分立門外兩側,門的中央放置一張極為氣派的太師椅,而夜王正大搖大擺的正坐在太師椅上,十分顯眼。

馬車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到達夜王府,秋雲暮下推開車簾準備下車,就看到這般「壯觀"的場面。

手緊了又緊,暗自心驚,夜王這陣仗擺弄的如同娶王妃一般盛大。

心中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

本著端方君子的儀態,面色無波平靜安和的走下馬車,低調的就當是尋常官員至夜王府坐客,與迎接的陣仗氣氛形成兩種相左的極端。

剛走兩步,夜王便自太師椅上下來,笑臉盈面的立刻就迎了上來,亳不避諱的朝向秋雲暮的手拉去,想去牽他的手。

「殿下萬安!」

秋雲暮一個行禮巧妙的側身避開了夜王伸出來的手。

雖然夜王訕訕然的收回手,但仍喜上眉梢,並沒有不悅之情。

反正雲暮一向冷心冷清,進了夜王府,天長日久,有的是時間培養感情。

這身皮囊他自是纔的慌,但相較於美人皮骨,他更想要的是一顆炙熱的美人心。

從秋雲暮初入朝堂,一眼驚艷,他便對這個清冷美人有了濃厚興趣,致此展開的熱烈追求,但總是被拒之千里。

直到秦氏樓那天,美人靡艷淚痕紅浥鮫綃透的動情神態,最是令他欲罷不能食髓知味。

他挑了挑眉,目光炙熱地燒酌著眼前的人,彷彿就要將人看穿一般灼熱。

咳咳…

秋雲暮實在受不住夜王如此直白又輕佻的目光,輕咳兩聲,試圖喚回夜王。

夜王深情款款地示意下人拿來了傘,自顧自的幫秋雲莫打傘,道:「外面熱,先進府吧!」

他單手打傘,藉著靠近的當下,另一隻手卻不老實暗暗的搭在了秋雲暮的腰間。

發現搭在腰間的大手,秋雲暮吸呼一緊,面色一凝,謙謙君子臉上終有了不同的墨彩,耳尖泛起了一片紅韻。

礙於整個夜王府人數眾多,宛如所有的夜王府的所有人都出門相迎,更忌憚於一旦夜王的臉面受損,指不定會做什麼更加出格的事。

他隱諱又悄然的拉下夜王的手,低語道:「王爺,請自重。」

夜王樂呵呵的又靠了一分,也不氣惱,彷若秋雲暮對他的調戲中的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就在緊步貼近秋雲暮當下,轉瞬間,他眸光泛起一絲疑惑。

沒有聞到花香味,只有淡淡檀木的薰香味。

他身上淡淡的那抺好聞的花香味體香,怎麼消失了?

他將身體湊的更近,嗅了嗅秋雲暮的脖梗處。

還是沒有那令人心神盪漾,清雅薄甜的花香味。

接二連三的靠近,秋雲暮被夜王這般孟浪的舉動嚇的不輕,步伐錯亂的連退了三步。

顯然剛剛要求他自重的警告,並沒有任何嚇阻作用,禮儀法度只對君子有約束力,明顯夜王就不是個君子。

秋雲暮垂下的眸子更加暗沉,面色凝重如沈墨,雙手隱沒在衣袖之中,掐捏著手掌隱隱生疼。

夜王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雖然心中早有預感,然而本以為至少身為皇族多少有所收斂。

但全然不恪君子之禮的程度,若實令人咋舌,能做出這等不要臉的舉動,底限似乎遠比想像中低許多。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說,他直言目的道:「臣想見樂王殿下。」

夜王歪著頭,原本的好興緻果然被莫名的情緒打斷,神情亦無端冷淡的幾分。

反正來日方長,今日雲暮見不到皇弟是不會罷休,索性不情不願對著雪裳道:「帶人去偏殿。」

雪裳領著人一路朝內院深處而去,秋雲暮緊跟隨其後,巴不得趕快離開夜王的視線範圍,僅僅是身後感覺如狼似虎的目光,就讓他心中不禁一陣惡寒。

雪裳停在一間房前,示意讓人自己進入,冷冷開口道:「殿下就在裡面。」

秋雲暮推開房扉,看得出是間極為簡單的屋舍,灰暗不明的光線裏除了一張床什麼傢俱都沒有,床簾半掩著,看不清情況。

床倒是好床,紫金檀木大床,四柱雕花成飾,垂掛金絲玉帶絹帛,蓋的是輕柔蠶絲錦被。

他輕手輕腳走進床前,撩開床幕就看見樂綏安靜平躺在床上,僅是面色慘白了一些,猶如睡覺般。

「樂綏….樂綏…..樂王殿下…..」,他試圖喚醒他。

但樂綏仍是沒有反應,無聲無息的怎麼叫都喚不醒。

秋雲暮眉頭深深皺起,伸手拉出樂綏被裏的手腕,搭脈細細診視。

中毒了!還不止一種毒…..

沒有解藥,就會一直昏迷,直至虛弱而亡。

他面沈如水眸光晦澀如墨,輕輕的將樂綏的手腕放回錦被中。

木然地呆坐在床緣,久久不發一言。

久至他不知道坐過了多久,緩緩站起身,腳步沈重但堅定的朝屋外走去。

對著門外的雪裳道:「帶我去見夜王殿下。」

雪裳似笑非笑的微微勾唇,猶如早預料他會主動面見夜王,道:「秋大人,請隨奴家來。」

夜王畢竟為皇帝重視的皇子,加之母族勢龐大,府內的格局竟是比樂王府大的不止一倍。

但整座府邸沈寂無聲的令人生怖,連一路上遇到的奴僕亦無人出聲,怪誕的不像生人住所。

雪裳領著秋雲暮七拐八彎的才走至一間富麗堂皇的屋舍前,夜王早就換好寬鬆衣衫,好整以暇地斜斜躺在貴妃椅上,等在寢室中。

雪裳直接將人帶進屋裏,未加稟報即直接推門扉,「秋大人,請!」

秋雲暮面色沈沈未曾猶豫氣質高雅地獨自緩步入內,在他進入屋內的一刻,雪裳眼底含笑的隨手關了門扉。

獨留秋雲暮與夜王在屋內。

夜王見到秋雲暮眸光一亮,慵懶地伸個懶腰,喜不自知的翹起唇角。

嗓音暗啞語調興奮的上揚道:「不用拘束,快來本王身邊坐。」

尤為奇怪的事,一般大戶人家的寢室均會有桌椅全然未見,僅剩珠簾後方隔開的床榻,以及前方的貴妃椅。

沒有額外的椅子,能坐的地方就僅剩下夜王身邊空間不大的貴妃椅,或坐到……床上。

秋雲暮向前走了幾步,「臣站著便好,不敢與殿下坐在同席。」

夜王挑著眉眸光閃爍,單手托腮輕笑道:「無妨,想站便站,想坐便坐。」

「多謝夜王。」,秋雲暮謹慎的與夜王保持一段距離,隨著時間流逝,氣氛逐漸沈悶。

夜王亦不惱,就這般靜靜地盯著眼前的麗人,宛若一匹惡狼飢腸轆轆盯著掌握中的獵物。

秋雲暮則是清清冷冷猶如獨世遺世的雪蓮般,靜謐淡然的卓然立於一旁,飄然出塵。

良久後,夜王舌尖輕舔嘴唇,起身雙腳盤起,眼神不僅更加輕佻且直白道:「雲暮,站了這麼久,累否?不若坐本王腿上可好?」

秋雲暮冷眸抬起,清冷疏離冷漠道:「王爺,別開此玩笑,臣受不起。」

「受不起!那你又為何至本王寢室?」,他狡黠的瞇眼看向秋雲暮,似在等他給個滿意的答案。

秋雲暮聞言臉色一變,頓時暮氣沉沉,接著低眸垂首利落的撩起衣角,直挺挺的雙膝跪地。

「求殿下賜藥!」,他悶聲道。

夜王冷笑盯著他,仰天大笑了起來,嘲弄道:「這就是你求人的方式!求人就該投其所好而為之,……懂嗎?」

「求殿下賜藥!」

秋雲暮伏拜在地,語帶些許顫音,一代翩翩公子下跪乞求,不知是氣的還是惱的。

跪伏於地,已是他這般玉潔松貞的君子,放下一身傲骨嶙峋所付出的最大極限了。

夜王搖了搖頭,神情略感失望,如今美人已在他的地盤,想得到人再簡單不過,但貪婪只多不少,能夠讓人心甘情願,享用起來才會愈加令人迷戀沈醉。

看來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的用心,還需要磨一磨他的傲氣。

「你回去吧!等想清楚的再來找本王,本王允許你可以自由的去探望皇弟。」

秋雲暮面如死灰的退出夜王寢室,門外等著的是雪裳,由她引路回樂王院子。

她冷冷的嗤笑道:「秋大人看來是不夠疼惜樂王殿下,連夜王這點要求您都做不到。」

秋雲暮自然知道她所指何事,青寒著一張臉,面容難看到極點,一語不發。

她見他無動於衷,頓感無趣,繼而詢問:「秋大人要回房還是去探望樂王殿下?」

他面無表情道:「送我去樂綏房裏吧!」

剛踏進樂綏的院子,就聽婢子急匆匆的沖出院子,大聲的生怕旁人聽不到般大喊道:「不好了,樂王殿下又吐血了….」

「快帶我去看看。」

秋雲暮瞳孔微微放大,腳不由的加快了幾步。

他一路跟著婢子快速的來到樂綏的床前,果然樂綏唇邊還殘留著一抺血沫,床頭更是染著一攤紅艷艷的血色,顯然是剛吐不久。

「端一盤熱水過來,還有去拿乾淨的帕子跟枕巾過來。」,他吩咐道。

當婢子離開時,他緊湊地將手搭在樂綏的脈搏上,再次為他把了脈。

隨著搭脈的時間,他的臉上的血色亦一寸寸的發白,神色越發憂形於色。

是另一種新的毒!

趁他離開的那會,樂綏又被下了另一種毒,此刻正是毒發的時候。

此毒更為霸道,三日內不解就再也解不了了,終生虛弱的落個殘疾。

這是夜王對他今晚的答案不滿意,明晃晃的下馬威。

雪裳透過門縫冷冷的看著屋內所發生的一切,尤其看到秋雲暮表情崩塌,更是心滿意足忍不住的掩嘴笑了出來。

秋雲暮終是無力的癱坐在床緣,目光呆滯的久久不能回神。

僅剩三日,再拿不到解藥,樂綏就得終生殘疾…..

其他的毒,不解,便是個死字。

而拿解藥的唯一途徑就是……

他痛苦的搖了搖頭,深深的將頭埋入雙臂中,身子微微的顫動。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對不起,樂綏,我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