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夕01

農曆七月，俗稱「鬼月」。
七月一日則是陰曹地府「鬼門開」的日子。
在這天的凌晨，地府會打開地獄的鬼門，將所有獲准返回陽間的鬼魂放出來，讓它們享有為期一個月出遊陽間的自由。
這時，有親人子孫祭祀的鬼魂便會回家接受香火的供養，而那些無主孤魂則會到處遊蕩，徘徊於任何人跡可至的地方尋找食物或玩樂。
於是，在這個大量鬼魂逗留陽間的鬼月，人們紛紛舉行設食祭祀、誦經作法等「普渡」的活動，以普遍地超度那些四處遊蕩的孤魂野鬼，防止它們侵擾人家甚至為禍人間，又或者祈求鬼魂幫忙去除疫病與保祐家宅平安。
這個習俗流傳已久，即使在現代科學文明高度發展的繁榮都市裡，鬼月普渡的傳統依然是一項不敢令人怠惰的大事，甚至在前一天晚上就會有大型的法會在忙碌張羅著，許多人家也會提前準備祭祀的物品，以備在隔天下午於自家門前進行「拜門口」的擺供祭祀。
當然，在鬼月，隨之而來的禁忌也就更多。
「阿實，我們現在要去的那個舊社區還有多遠？」一群摩托車隊在Ｔ市東區的道路上狂飆，秀娟坐在其中一輛摩托車的後座，緊緊抱著身前的男友問道。
「快到了，大概再幾分鐘而已。」阿實大聲回答，手上油門一催，車頭一拐，轉出側方後，追上前面的摩托車。
這一條公路雖然是雙線道，但由於連接地處偏僻的郊區，一路上遇不到幾輛車，所以整群摩托車隊更是囂張地並行前進，幾乎霸佔了整個右線道。
「這裡好偏僻喔，連路燈都昏昏暗暗的，而且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其他車子耶……」秀娟將右臉貼在男友背上，側望著左方公路旁那一大片黑漆漆且綿延無盡的長草。從剛才到現在，自對向車道過來的車子，秀娟一輛也沒有瞧見，不禁對即將前往的目的地感到憂慮，那究竟是多「荒涼」的地方啊？
感受到女友的身子緊緊地壓向後背，那柔軟的美妙觸感讓阿實露出激爽的神情。看來在到達目的地之後，在男生們早已預定好的試膽行程中，會更令他「有機可趁」才是。
「怎麼，妳怕了？」他明知故問。
「哪有！」秀娟大聲叫道，雙手卻不自覺抱得更緊，「我只是想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要回去……明天就是農曆七月一日了，我媽以前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特別要求我一定要在晚上十二點『那個開』之前回到家裡的……」
「妳現在又不住家裡。」阿實皺眉說。
「可是……」
「現在才八點不到耶！」阿實大叫著打斷她的話。
「是沒錯啦，但……我們十二點之前會回去吧？」
「現在是要去夜衝耶，十二點就結束也太早了吧？」
「但是……明天就是……那個。」秀娟細聲「提醒」。
阿實故意裝作沒聽見，並刻意地將嗓門放到最大：「妳還沒有玩過夜衝吧？不夜衝的大學生還能算是大學生嗎？」
「……」秀娟頓覺難堪不已，阿實剛剛那聲大叫幾乎讓其他同行的人都聽見了，怕被取笑的她只能在心裡鬱悶地埋怨：那也別挑今天啊……
「別擔心，等到了那裡，我再……」
「嘎——」一聲短促的煞車聲突然響起，跟在後方的摩托車急忙跟著煞車，幸好每個人的車技還算不錯，而且騎在最前頭的摩托車只是急停了一下後，便又加速向前，讓後方跟著做出同樣行動的車子避免了追撞的意外。
正當有不少人要開口大罵詢問原由時，所有人卻已經同時發現，為何領頭的車子會突然那麼做了！因為他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闖進了一大片濃霧裡面了！
「要先停下來嗎？」領頭的人大聲問道，卻已經主動降下車速，原因不是前方的霧氣太重，而是因為這片霧來得太快、太突然了，甚至在那完全被霧氣籠罩的遠方，竟還隱隱亮著詭異的紅光！
一行車隊緩緩地跟著減速，全部停下。
幾乎每個人都同時感覺到周遭的氣溫突然冷得讓人發抖，隨口吐出來的呼氣全都帶著長長一串的白氣，甚至他們明明才剛穿進霧裡沒多久，但回頭望去時卻發現後方竟也是一大片飄動的霧氣，已經完全看不見來時路了！
「阿實……」秀娟緊抱著身前的男友發抖，除了真的很冷之外，更多的是因為莫名的害怕所帶來的顫慄。
「別怕……就只是一片霧而已。」阿實乾澀著喉嚨安慰，語氣急促且同樣顫抖。
「有人？」這驚疑聲一出，所有人同時看見在這個應該僅限於車輛行駛的公路上，竟然有人不怕死地大剌剌行走在馬路中央，而且還不只一個……不，很快的，他們已經驚恐地發現，並不是只有公路上有人，就連道路兩旁長草叢生的荒野裡，也同樣有人朝他們走了過來，成群的如圍攏般向他們靠近。
——是衝了過來才對！
「嗚哇哇！」當成群的眼露綠光、滿嘴尖牙，如電影中活屍一般面目猙獰且涎液長流的「人」蜂擁地衝入他們眼底時，慌亂的驚叫聲響亮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