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本章節 2123 字
更新於: 2024-09-27
當我一提到「欺負」兩個字，我明顯地感受到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從歡樂變得凝重。
雖然先前我已經跟珊珊學妹提過，說今天我打算討論一些很嚴肅的話題，讓珊珊學妹先有個心理準備。但是就我看來，珊珊學妹現在還是有些許不安。
玟倩學妹望著我，似乎在等我繼續說下去。
但我已經無話可說。
我用眼神示意玟倩學妹我在等她的回答。
後來，玟倩學妹低頭望著杯子裡的黑糖奶茶整整一分鐘。
然後她才緩緩開口：
「其實……也不算是欺負啦，至少我覺得那不算是欺負。就只是一些無聊的惡作劇，我個人是覺得沒差。」
我皺著眉頭看著她。
「……幹嘛？就真的只是無聊的惡作劇啊。我也沒有被打還是怎樣的，我也沒有東西被偷或被搶。只是有時候，他們會把我的東西藏起來或者丟到垃圾場，但我最後還是找得回來。」
我睜大眼睛看著她。
我有些驚訝，她的遭遇竟然跟我最近的遭遇一樣！？
而且，她忍受這樣的遭遇竟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多久了？」
玟倩學妹一臉茫然。「什麼多久？」
「他們這樣對妳多久了？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對妳的？」
「呃……好像是剛開學的時候吧？就剛開學的時候，坐我旁邊的人好像說我什麼身體很臭，有魚腥味，我就說我家是開海產店的。然後不知不覺，全班所有的同學叫我不要靠近她們，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她們一直嫌我的書包有魚腥味，所以才把我的書包丟到垃圾場，我幾乎每天放學都要去垃圾場找我的書包。」
聽到這裡，我不禁搖頭嘆息。
我望向珊珊學妹，她也跟我一樣感到驚訝並且失望。
沒想到，在這個到處都在提倡反霸凌的時代，還是有這樣殘酷的霸凌發生，而且就在我們身邊。
「妳都不生氣嗎？他們這樣對妳欸。」
「一開始的確是有點不爽啦，但是久了就習慣了。而且我的身體的確是有魚腥味啦，怎麼洗都洗不掉，因為每天早上幫忙開店的時候會一直沾到味道。」
「妳沒跟妳的班導說嗎？」
「有啊！班導叫我回家洗澡洗乾淨一點，然後看要不要用香水之類的。班導有借她的香水給我。」
「結果咧？香水有用嗎？」
「沒用啊，不如說香水跟魚腥味混在一起更噁心了。」
「那妳有跟妳爸說嗎？叫妳爸去學校抗議啊！」
「幹！我才不要跟我爸講咧。反正我爸一定會覺得都是我的錯啦，他說不定還會講說我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家做海產的。」
我忍不住想起去年暑假去玟倩學妹家躲雨的時候，親眼看見他爸是怎麼對待玟倩學妹。
她爸的確有可能會這樣講。
「所以，妳就這樣一直被他們欺負到現在嗎？」
玟倩學妹點點頭。
「天啊……」我抓了抓頭髮。「我覺得在對付黃建昇之前，我們要先處理妳的問題。」
「幹嘛處理？反正高二就會重新分班了啊。」
「幹可是妳身上有魚腥味，就算重新分班還是會被欺負啊！」
「那到時候就只好再忍囉。反正兩年很快就過去了。」
我搖搖頭。
「妳不是說過妳最討厭那些對別人使用暴力的人嗎？」
「對啊！不過他們也沒有對我使用暴力……」
「但妳不恨他們嗎？」
「恨啊！但是沒辦法……」
「哪會沒辦法？妳可以反擊啊！我覺得像他們那種欺負人的人，就跟對別人使用暴力的人一樣可惡。」
「我爸打我的時候我是有反擊過啦。」
「所以妳討厭使用暴力的人是因為妳爸嗎？」
「對啊。有時候我犯錯他打我也就算了，但他要是喝酒或者跟別人吵架，他也會過來打我。」
我驚訝地摀住嘴巴──珊珊學妹的反應也跟我一樣。
「幹……這是家暴吧？我他媽一定要報警！」
「不行啦，要是報警我爸被抓去關，誰要養我跟我媽？而且我爸也只有喝酒的時候才會番，他平常人其實還不錯啦。」
我皺起眉頭。「真的假的？」
「真的啦。其實他也知道打人不對，有時候他酒醒了會跟我道歉，還會幫我擦藥。你看──」玟倩學妹邊說邊掀起自己的衣服，我看見她黝黑的肚子上有一塊瘀青，但上面擦了某種透明的藥膏。「這是他上個禮拜幫我擦的。」
「可是妳不是說妳討厭使用暴力的人嗎？我剛剛聽妳說，我怎麼覺得妳不是很討厭妳爸？」
「我不討厭他啊！但我討厭他打人的時候。」
「喔……」
我再度搖搖頭。得知了這個社會有這樣的一面，我感到失望透頂。
我再度望向珊珊學妹──她看起來似乎快要流淚，眼神中盡是憐憫。
我閉上眼睛，心裡想著我的爸媽、我的姊姊，以及班上的同學。
我發現，我根本是在家人的關愛中長大。即使升上高中變成邊緣人，班上的同學也沒有排擠我或是欺負我，被黃建昇弄也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我的人生跟玟倩學妹比起來可以說是相當幸福。但這樣的我，只不過一次被黃建昇烙人揍就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麼都辦不到，連珊珊學妹都保護不了。
其實，過得比我悲慘的人還要多，我有什麼資格埋怨，覺得自己很倒楣？
「我來幫妳吧。」
「蛤？」
「我說我來幫妳。我先幫妳對付那些欺負妳的人，然後妳再幫我對付黃建昇。」
「不、不用啦……幹嘛……我又不需要……」
「我覺得妳需要！」我一把抓住玟倩學妹細長又黝黑的手臂。「反正妳也打算幫我對付黃建昇，這就當作是我還妳欠妳的吧。」
「你欠我的我他媽才不想要你還咧。」
「我他媽也不想欠妳不還。」
「幹你不要雞婆好不好，我就說這沒什麼了……」
我的眼角瞥見了珊珊學妹在擦眼淚。
對於玟倩學妹的遭遇，我也同樣難過得想哭。
「我就是要雞婆！我他媽就是要幫妳！」
「幹！這他媽到底關你屁事啦？」
我大笑。
「妳不是說過妳最討厭那些對別人使用暴力的人嗎？那我現在跟妳說，我最討厭那些對別人『惡作劇』的人了。就像妳討厭黃建昇對我使用暴力所以要幫我，我他媽現在也要幫妳啦幹！」
雖然先前我已經跟珊珊學妹提過，說今天我打算討論一些很嚴肅的話題，讓珊珊學妹先有個心理準備。但是就我看來，珊珊學妹現在還是有些許不安。
玟倩學妹望著我，似乎在等我繼續說下去。
但我已經無話可說。
我用眼神示意玟倩學妹我在等她的回答。
後來，玟倩學妹低頭望著杯子裡的黑糖奶茶整整一分鐘。
然後她才緩緩開口：
「其實……也不算是欺負啦，至少我覺得那不算是欺負。就只是一些無聊的惡作劇，我個人是覺得沒差。」
我皺著眉頭看著她。
「……幹嘛？就真的只是無聊的惡作劇啊。我也沒有被打還是怎樣的，我也沒有東西被偷或被搶。只是有時候，他們會把我的東西藏起來或者丟到垃圾場，但我最後還是找得回來。」
我睜大眼睛看著她。
我有些驚訝，她的遭遇竟然跟我最近的遭遇一樣！？
而且，她忍受這樣的遭遇竟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多久了？」
玟倩學妹一臉茫然。「什麼多久？」
「他們這樣對妳多久了？他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對妳的？」
「呃……好像是剛開學的時候吧？就剛開學的時候，坐我旁邊的人好像說我什麼身體很臭，有魚腥味，我就說我家是開海產店的。然後不知不覺，全班所有的同學叫我不要靠近她們，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她們一直嫌我的書包有魚腥味，所以才把我的書包丟到垃圾場，我幾乎每天放學都要去垃圾場找我的書包。」
聽到這裡，我不禁搖頭嘆息。
我望向珊珊學妹，她也跟我一樣感到驚訝並且失望。
沒想到，在這個到處都在提倡反霸凌的時代，還是有這樣殘酷的霸凌發生，而且就在我們身邊。
「妳都不生氣嗎？他們這樣對妳欸。」
「一開始的確是有點不爽啦，但是久了就習慣了。而且我的身體的確是有魚腥味啦，怎麼洗都洗不掉，因為每天早上幫忙開店的時候會一直沾到味道。」
「妳沒跟妳的班導說嗎？」
「有啊！班導叫我回家洗澡洗乾淨一點，然後看要不要用香水之類的。班導有借她的香水給我。」
「結果咧？香水有用嗎？」
「沒用啊，不如說香水跟魚腥味混在一起更噁心了。」
「那妳有跟妳爸說嗎？叫妳爸去學校抗議啊！」
「幹！我才不要跟我爸講咧。反正我爸一定會覺得都是我的錯啦，他說不定還會講說我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家做海產的。」
我忍不住想起去年暑假去玟倩學妹家躲雨的時候，親眼看見他爸是怎麼對待玟倩學妹。
她爸的確有可能會這樣講。
「所以，妳就這樣一直被他們欺負到現在嗎？」
玟倩學妹點點頭。
「天啊……」我抓了抓頭髮。「我覺得在對付黃建昇之前，我們要先處理妳的問題。」
「幹嘛處理？反正高二就會重新分班了啊。」
「幹可是妳身上有魚腥味，就算重新分班還是會被欺負啊！」
「那到時候就只好再忍囉。反正兩年很快就過去了。」
我搖搖頭。
「妳不是說過妳最討厭那些對別人使用暴力的人嗎？」
「對啊！不過他們也沒有對我使用暴力……」
「但妳不恨他們嗎？」
「恨啊！但是沒辦法……」
「哪會沒辦法？妳可以反擊啊！我覺得像他們那種欺負人的人，就跟對別人使用暴力的人一樣可惡。」
「我爸打我的時候我是有反擊過啦。」
「所以妳討厭使用暴力的人是因為妳爸嗎？」
「對啊。有時候我犯錯他打我也就算了，但他要是喝酒或者跟別人吵架，他也會過來打我。」
我驚訝地摀住嘴巴──珊珊學妹的反應也跟我一樣。
「幹……這是家暴吧？我他媽一定要報警！」
「不行啦，要是報警我爸被抓去關，誰要養我跟我媽？而且我爸也只有喝酒的時候才會番，他平常人其實還不錯啦。」
我皺起眉頭。「真的假的？」
「真的啦。其實他也知道打人不對，有時候他酒醒了會跟我道歉，還會幫我擦藥。你看──」玟倩學妹邊說邊掀起自己的衣服，我看見她黝黑的肚子上有一塊瘀青，但上面擦了某種透明的藥膏。「這是他上個禮拜幫我擦的。」
「可是妳不是說妳討厭使用暴力的人嗎？我剛剛聽妳說，我怎麼覺得妳不是很討厭妳爸？」
「我不討厭他啊！但我討厭他打人的時候。」
「喔……」
我再度搖搖頭。得知了這個社會有這樣的一面，我感到失望透頂。
我再度望向珊珊學妹──她看起來似乎快要流淚，眼神中盡是憐憫。
我閉上眼睛，心裡想著我的爸媽、我的姊姊，以及班上的同學。
我發現，我根本是在家人的關愛中長大。即使升上高中變成邊緣人，班上的同學也沒有排擠我或是欺負我，被黃建昇弄也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我的人生跟玟倩學妹比起來可以說是相當幸福。但這樣的我，只不過一次被黃建昇烙人揍就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麼都辦不到，連珊珊學妹都保護不了。
其實，過得比我悲慘的人還要多，我有什麼資格埋怨，覺得自己很倒楣？
「我來幫妳吧。」
「蛤？」
「我說我來幫妳。我先幫妳對付那些欺負妳的人，然後妳再幫我對付黃建昇。」
「不、不用啦……幹嘛……我又不需要……」
「我覺得妳需要！」我一把抓住玟倩學妹細長又黝黑的手臂。「反正妳也打算幫我對付黃建昇，這就當作是我還妳欠妳的吧。」
「你欠我的我他媽才不想要你還咧。」
「我他媽也不想欠妳不還。」
「幹你不要雞婆好不好，我就說這沒什麼了……」
我的眼角瞥見了珊珊學妹在擦眼淚。
對於玟倩學妹的遭遇，我也同樣難過得想哭。
「我就是要雞婆！我他媽就是要幫妳！」
「幹！這他媽到底關你屁事啦？」
我大笑。
「妳不是說過妳最討厭那些對別人使用暴力的人嗎？那我現在跟妳說，我最討厭那些對別人『惡作劇』的人了。就像妳討厭黃建昇對我使用暴力所以要幫我，我他媽現在也要幫妳啦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