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曉大義 劉備論禪 思亡兄 子凰泣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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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9-21
「想不到連當皇帝居然也有一大堆的麻煩---」習慣性的起身踱思,劉辯等情緒稍稍恢復些,便坐回了櫈椅上重提老梗的問道:「叔父,依我看---咱還是換換位置吧?待弭平那胡夷犯邊之禍,徒兒就仿效堯舜禪讓方式,即刻昭告天下把帝位託傳給您;或者小侄乾脆亦學壓根沒死的秦始皇搞個駕崩殯天,預留遺詔指定您來登基,如何?」
第一次拉下了臉,與舊史主角抱負截然不同的劉備便沉聲斥責著說:「這是什麼話?你如此任性,難道真想陷為師於不義,叫咱們好不容易才擺脫割據的中原再度遭烽火摧殘?孩子,我當初教了你一身武功,無非是期許你用它來定國安邦,令華夏百姓永離荼炭之苦,哪知你竟連最基本的責任感都沒有;下一回,別再讓我聽到類似的話語!」
見徒兒慚愧低頭,他也不忍再多加苛責,接著就改顏安撫道:「我曉得你從做那勞什子皇帝後一直不怎快活,與唐小姐互動更非你本願,但當一天和尚即得敲一天鐘;其實想卸下此一重擔亦不算啥難題,不過你卻要有耐心,至少須先挑妥可靠繼任人選------」
「是嗎?徒兒願聞其詳。」轉憂為喜的劉辯忙打起精神仔細聆聽。
「自古以來帝位傳承便是件令人頭痛的事情,能夠和平移轉固然最好,可是倘生波折,通常就是一連串流血政爭的開端---」劉備捧搓著杯沿闡述說:「你之得能坐穩龍椅大寶,主要是因勾結十常侍的董卓被咱在宮中及時根除,並迅速消滅各州郡危害漢疆的民變團體,加上你近幾年來勤於施政,又深獲軍民愛戴,方掌握住快分崩離析的局面;我若貿然取代之,不管你是假死或真的讓位,首先均要面對外界的質問,即使最後能順利的完成權力交接,到頭來仍不免元氣大傷。」
頓了頓,他又目視聚精會神的徒弟道:「所以便算是找人接替這位置,也要選擇合乎法統的對象,譬如說---你那同父異母的胞弟;只是協兒歲數比你更小得多,因此你在離宮前,須先將他調教成有能耐扛起這擔子的明君,不至於令咱這幾年心血功虧一簣。」
長長的「哦」了聲,劉辯略經消化思考,就歸出心得的說:「恩師的意思是---,倘可叫已滿九歲的伯和現在即開始學做君主的一切,那我僅需等他到我相仿的年紀,德行又皆符合咱的期許,便能名正言順的把帝位相讓了------」
「不錯喲,總算開竅了你---」報以和藹笑意的劉備頷首道:「我曾聽閔侍郎說你在宮裡非但很用心練武習文,且將每天餐食均改為單人份的四菜一湯,甚至儘量縮減無謂的開銷花費,是不?你這樣做就對啦;如果伯和亦具那勤儉治國的理念,到時候你即使仍決定要飄泊五湖四海,叔父還是會竭盡全力的加以輔佐協兒,以昌盛咱大漢國祚。」
起身一揖,彷彿剷掉了心中一大塊巨石的劉辯誠摯感謝著說:「若得償此願,皆乃叔父惠賜;小侄先代天下蒼生,謝過了恩師匡政之德。」
「無須致謝,這只是我為人臣子的義務而已;倒是你呢,屆時倘真拋開富貴榮華,有生涯規劃否?」劉備待他回座,又關懷的問。
「憑兩柄青鋒行俠仗義,學您一樣替社稷懲奸鋤惡;」劉辯極有把握的道:「執政者無論再怎麼澤被黎庶,人世間總還是會有咱們約束不及的黑暗面角落,我若能適時伸援,也無異於是另副萬家生佛的慈悲心腸------」
見他滿意的微笑點頭,忽想起什麼的劉辯隔約了半響,方轉開話題問說:「您適才既以唐姑娘之事勸諭,徒兒亦有句話,未知當不當言?」
好奇瞅著大徒弟,原已打算辭別的劉備便道:「沒關係,你說吧。」
「恩師去年赴江東剿滅陽明偽帝許昌那廝賊佞前,小侄曾抽一趟空回上黨郡探視忽患寒疾的奶奶;」劉辯小心翼翼斟酌著遣詞用語,又說:「華先生一碰面就告訴小侄,她老人家其實非得了什麼難治之症,但因心裡常有個牽掛,才導致病情不斷加重------」
臉上隨即顯現出愧疚的神色,劉備明白自己從入宮勤王後遂無暇再歸返并州盡孝侍親,儘管曉得慈母健在,這時仍惦記著問:「奶奶如今---可安好嗎?」
「叔父寬懷,有元化、仲景那二位當世神醫坐鎮咱黑山寨內,奶奶早痊癒了---;不過臨行之際她殷殷託囑徒兒要轉達恩師,說山上的幾位阿姨已痴等了叔父兩年多啦,叫您千萬別辜負她們。」忐忑的劉辯坦誠直稟道。
這一次卻換他起身皺眉拊踱了;時常為了此事傷透腦筋的劉備待沉吟良久,方在一聲長嘆裡喃語的問說:「你又不是不瞭解我絕對沒有存心耽誤那些姑娘的意思;眼見千萬生靈將於群雄無止盡的混戰中顛沛流離,社稷家園動盪不安,叔叔怎麼能視若無睹的拋開一切,去和她們完婚?」
過了一會,他便對欲言又止的大徒弟問道:「孩子,你意若何?」
禮貌性陪同站起,劉辯此刻就把已想好的主意拿出來說:「這事並不難解決,關鍵僅瞧叔父肯不肯給個答案罷了;目前縱使尚有諸夷壓境戰況,但在您運籌帷幄指揮下,勢必很快即可盡破來犯虜寇,小侄返京時倘先繞回山寨傳此喜訊,相信便能安撫奶奶。」
「好吧---」劉備也不想將問題再就此拖延下去了,即一口答應的道:「過兩天等吾軍全調度妥當,你便前往咱寨子裡告訴奶奶說,只待一處理掉此番殲胡大事,我就馬上回上黨與她的幾位兒媳婦成親。」
「那---關於霖姨部份,您可有規勸善策?」支吾的劉辯又問說。
嘆了口氣,頗為頭大的劉備隨即望向了窗外道:「她打未出秦皇陵前,便已直稱是你已故的趙四叔,我雖想找機會和霖兒談,無奈最近總騰不出時間來;子龍是為了救胞妹而喪命,或者---就因這樣方導致其性情大變。」
亦跟著喟然,劉辯之後即訕訕的安慰恩師說:「既如此,那叔父可先別太刺激她;小侄等遇見了適當契機,再試著幫霖姨開導開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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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師徒間的挑燈夜話,便持續至快二更天才告結束;次日,依約而來的荀或就偕唐真父女進宮行入門儀式,劉備更刻意安排眾門人及文武官員聚殿觀禮,讓無緣出任會稽郡守的唐瑁倍感榮幸。
也一直到現在,非以天子之尊出席的劉辯方瞧清楚那位唐小姐長啥模樣,而待行過了拜師禮數,簡單宣達恪守戒律的劉備即從張繡開始,先為這新收的女徒弟引見本門師叔伯;只是他剛一介紹到男裝打扮的趙霖,她卻再次沉聲的否認道:「大哥您又說錯啦,我是真兒的四師叔趙子龍。」
正當大夥盡皆愕然的面面相覷之際,那亦略曉箇中隱情的張繡忙用「大師伯」身份緩頰著說:「呃---沒關係、沒關係,真兒以後便也喚她子龍師叔吧。」
無助的唐真看劉辯於一旁對自己點頭暗示,就乖巧的張口改呼稱謂,並在神色黯淡的師父帶領下,向他怯生生的叫道:「大師兄------」
劉備等她又跟孫、馬二徒見過了面,即溫言告訴唐真說:「今日雖已入我門牆,但為師與幾位師叔伯因正忙於堵剿外患的軍國大事,恐將耽誤妳的鍛修,所以暫由大師兄代授武藝,盼妳好生鑽研以光大我派;真兒前頭還有周瑜、郝昭、諸葛亮、黃碩四個師兄姐,他們練功均甚辛勤,妳須常常自我鞭策,切勿怠惰而辜負咱的一番期許。」
待她和大弟子都紅著臉恭諾,這傳為一時佳話的美舉便在群賓賀喜聲中落幕,不過當廳內還正洋溢著熱鬧氣氛,有條纖瘦人影卻於此刻悄悄的離去;是的,那剛剛差點令掌門人下不了台的「四師叔」:趙霖。
方踏出殿門口,她起先還漫無目標的在長安城街巷到處亂繞,然而腦子裡一片空白的趙霖等晃了約個把多時辰,卻又不知不覺返回到未央宮西側某座無士兵看守的偏堂,更推開了門走進擺列三罈骨灰的屋子裡面。
除了已由少帝敕旨追封為「衛國虎賁將軍」且下令厚葬的袁術外,如今堂中並排的,就是童淵、孫太君及胞兄趙雲的靈位------。
面對生前最疼的至親,趙霖不論外表多堅強,終於仍再度落下淚珠來,而向兩佬一磕完頭,她索性即抱著兄長的骨灰甕嚎啕大哭。
也不曉得哭多久,俏臉兀梨花帶雨的趙霖才舉起袖腕想拭淚,旁邊忽已遞上了一條潔白手巾;她抬頭一看,居然便是掌門大師兄。
「霖妹子,妳怎丟下我就獨自跑掉了?」眼角亦濕的劉備笑問道。
像一根繃緊彈簧迅速後躍,趙霖待一拉遠間距,即不甚自然的反問:「大師---大哥,你不是---不是在正殿嗎?怎麼也來到了這裡?」
深情望著她,劉備亦嘆氣的悄問說:「妳---要如此折磨自己多久?」
雙掌握拳卻微微顫抖,又淚水盈眶滴落的趙霖等隔了好一陣子,遂瀕臨崩潰的啜泣道:「我---我不清楚,我只是---好氣自己,那時候死掉的人---,為何不是我,而變成是不顧性命與賀柏燦玉石俱焚的哥哥?」
「這樁憾事,都歸咎於我錯用的仁慈縱敵與誤判,方叫那廝有了可趁之機;」輕撫四弟甕罈的劉備自責著說:「全怪我沒將於老師的叮嚀牢記心中,更忽略子龍猶未解開的悲痛情結,這才---害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