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沃洛格達的奇蹟」中
本章節 2360 字
更新於: 2024-09-02
少年說起，他曾幾度見到自己的真身：在昏迷時、夢境中、清醒與恍惚之間。
與茱莉亞的那位不同，那是一縷乍看之下恆常靜止，心智和思維卻跨越了萬千維度，能透析無數生靈和死魂的生命。
甦醒那日，少年在與之道別時，那位真身只隱約透露出一句短詞「喻靈」。這是祂的職銜嗎？還是某種預言或啟示，抑或是少年此生肩負的天職？少年也不明白，只有姑且將其當作是祂的名字。
少年口中的天使，並不是背負潔白雙翼的高貴生物，而是一名嬌小可愛的男孩。
「那個小迷糊蛋，寄了封信說近日要來找我，日期、時間卻不明寫，大概是還沒訂下來，又認為我自然能知道吧。」少年輕嘆了一口氣。
「那又如何？」茱莉亞插起雙手，心中湧現出一股失落和無奈。她想，今晚恐怕是無法如願深入「下界」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如果是普通小孩，我連接觸、入夢、擺陣都不必，他的所思所想，我無一不是瞭若指掌。」少年語調平靜，但微微抽搐的眉角還是顯露出一絲困惑。「打從我自金色的天域歸來以後，能力日漸增長，無論是遙久的史前，還是萬年後的終末，只要我願我想，都能遍覽無遺。可是，單就那名男孩會在何時到訪，我卻無從得知。」
茱莉亞感到震懾不已，能令少年無法看透，這孩子必然有著非比尋常的來歷。
「一般人若有所靈能，胚胎時最強，成長過程中會逐漸閉鎖，長到青少年時就幾近消失了。」少年的目光暗了下來。「但那孩子身上的機制恰恰相反。」
「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所以我試圖攀上天，去向我的『那一位』問個分明，正如妳現在想做的事一樣。」
「所以，那位『喻靈』告訴你，那孩子其實是名天使？」
少年搖頭。「不，我沒見到祂。那扇向來只敞開一道細縫的金色大門，而今我再也無法自行推開，也走不進去了。」
少年沒能親眼看見喻靈的行動，但或許喻靈本身即不可能會有所行動。只是有一片光點似的純白鳥羽，從大門的後方飄了出來，雪花般地輕輕落入他的掌心。
單片羽毛無法解釋什麼，也無從得知其象徵，少年只是出於無來由的直覺和經驗，認為那孩子也許是來自於另一個維度、另一方經典裡的天上使者。
「有時我會想，妳的那位或許也如祂一般，在特定的契機到來前，不會主動交付答案。」少年的眼神自始閃現著一種意味深長的謎樣光芒。
陣陣暗潮在茱莉亞心裡不斷翻湧，對她而言的契機，究竟會是什麼？她是否也需要如少年般，為了向世人宣達天啟，險些令自己落入萬劫不復之境？回顧過往，她也曾多度於困頓與迷茫中輾轉，數次徘徊於絕望的邊緣，但為何迄今仍未觸及那名隱微的「內在」？如果，她答應接受徵召、參與戰爭，是否就能揭開埋藏已久的祕密，找到那難以名狀的謎底？
「我習慣把玄學無法解答的問題交給科學。」少年說：「曾經，我們用這種方式打探福德的身世，一邊等待著機運的到來；現在，我想妳也可以比照辦理。」
對於少年的建議，茱莉亞信疑參半。身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度，甚至連語言都得仰賴祖母代為翻譯的她，即使不算窮途末路，也是無計可施了。
她時而覺得少年似乎另有算計，但又無法說服自己有什麼值得對方利用的長處。難道少年打算藉她之力，去探查那名男孩的真身嗎？
不，沒有這個可能，況且少年身邊還有道姑少女與她背後的道士團體，以及那名行蹤飄忽、神祕莫測的鬼青年。
約莫半個月後的某天，早上十點，她一如往常地走出店門，抬手將代替招牌的短門簾掛起。這家原是花店，如今改裝成充滿異國風情的占卜靈療館，外觀依舊保留著幾分舊日風情。店門前，幾株祖母親手栽種的小花綻放出鮮豔奪目的色彩，紅、橙、黃、紫相襯成趣。茱莉亞退後一步，注視著淡褐底色的麻布簾在晨光中隨風輕擺，上頭繡著金色的「Чудо Вологды」俄文字樣，字體是古典且裝飾繁複的維多利亞風格，下面還有一行中文譯文：「沃洛格達的奇蹟」。
她皺眉，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這個師父賜予的封號，究竟是奇蹟還是暗諷？是祝福還是詛咒？她無從得知，也不知未來是否有機會得知。
「請問，這裡不是花店嗎？」一個男孩銀鈴般清亮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轉過身，用粗淺且不算標準的中文回答：「現在不是了。」
「啊，我沒準備禮物，本來想買束花的……」男孩困窘地搔了搔頭。
她掏出手機，想為男孩指路。只消繞出巷子，回到大路上，華陰街的轉角就有家結合花店與咖啡廳的複合式餐飲。
「啊！姊姊，妳的背後！」男孩突然驚駭地大叫一聲：「長了奇怪的東西……」他曲著手指，點向她的後背。
茱莉亞瞬間僵住了，感覺自己就像變成一座冰冷的塑像，而當前的男孩正試圖高舉鑿子，撬開她冰塑的外殼。
猛然回過神來後，她幾乎是慌亂地逃進家門，反手將門鎖上。她躲進客廳後的小房間內，背靠著門板，呼吸急促，心臟劇烈跳動，如同剛進行了一場百米衝刺。
「姊姊，不對，還是……哥哥？」男孩仍在門外探頭呼喊。
她知道，這男孩就是少年曾在夢裡提及的那位。
「茱莉亞，是誰啊？」祖母艾瑪掠過她身邊，將店門打開，走出大門之外。「怎麼把門給鎖了？開店時間到了啊……」
茱莉亞輕輕推開房門，伸出一顆頭，偷覷外頭的動靜。
男孩認出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巫，臉上那撇醜陋的斜向燒傷疤痕，令人畢生難忘。「啊，那一天的婆婆！」
「你、你是……」艾瑪素來瞇成一直線的眼睛倏然睜大，她也認出男孩來了。「長大了啊，不錯啊！進來坐坐吧，我剛煮了花草茶。」
「我們這邊有果汁氣泡水！」一名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隔壁命理館的木門被人推開，少年從裡面緩步走出，目光平靜地落在男孩身上。「抱歉了，艾瑪，他是我這邊的客人。」
男孩一見到少年，臉上立即展露出燦爛的笑容，就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好友，快步迎了上去。「哥哥！」
少年輕拍了下男孩的肩，轉頭看向女巫艾瑪：「我要借茱莉亞一個早上，妳們上午只會有兩組客人，一組來購買歐洲花草茶，一組是政府機關派來做戶口普查的。」
艾瑪猶疑了會，隨即點了點頭，走進屋內喚她。「茱莉亞，妳就去吧！」
祖母的語氣中同時有著淡然和暢然，好似在說：「妳要的答案就在那裡，快去挖掘吧。」
與茱莉亞的那位不同，那是一縷乍看之下恆常靜止，心智和思維卻跨越了萬千維度，能透析無數生靈和死魂的生命。
甦醒那日，少年在與之道別時，那位真身只隱約透露出一句短詞「喻靈」。這是祂的職銜嗎？還是某種預言或啟示，抑或是少年此生肩負的天職？少年也不明白，只有姑且將其當作是祂的名字。
少年口中的天使，並不是背負潔白雙翼的高貴生物，而是一名嬌小可愛的男孩。
「那個小迷糊蛋，寄了封信說近日要來找我，日期、時間卻不明寫，大概是還沒訂下來，又認為我自然能知道吧。」少年輕嘆了一口氣。
「那又如何？」茱莉亞插起雙手，心中湧現出一股失落和無奈。她想，今晚恐怕是無法如願深入「下界」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如果是普通小孩，我連接觸、入夢、擺陣都不必，他的所思所想，我無一不是瞭若指掌。」少年語調平靜，但微微抽搐的眉角還是顯露出一絲困惑。「打從我自金色的天域歸來以後，能力日漸增長，無論是遙久的史前，還是萬年後的終末，只要我願我想，都能遍覽無遺。可是，單就那名男孩會在何時到訪，我卻無從得知。」
茱莉亞感到震懾不已，能令少年無法看透，這孩子必然有著非比尋常的來歷。
「一般人若有所靈能，胚胎時最強，成長過程中會逐漸閉鎖，長到青少年時就幾近消失了。」少年的目光暗了下來。「但那孩子身上的機制恰恰相反。」
「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所以我試圖攀上天，去向我的『那一位』問個分明，正如妳現在想做的事一樣。」
「所以，那位『喻靈』告訴你，那孩子其實是名天使？」
少年搖頭。「不，我沒見到祂。那扇向來只敞開一道細縫的金色大門，而今我再也無法自行推開，也走不進去了。」
少年沒能親眼看見喻靈的行動，但或許喻靈本身即不可能會有所行動。只是有一片光點似的純白鳥羽，從大門的後方飄了出來，雪花般地輕輕落入他的掌心。
單片羽毛無法解釋什麼，也無從得知其象徵，少年只是出於無來由的直覺和經驗，認為那孩子也許是來自於另一個維度、另一方經典裡的天上使者。
「有時我會想，妳的那位或許也如祂一般，在特定的契機到來前，不會主動交付答案。」少年的眼神自始閃現著一種意味深長的謎樣光芒。
陣陣暗潮在茱莉亞心裡不斷翻湧，對她而言的契機，究竟會是什麼？她是否也需要如少年般，為了向世人宣達天啟，險些令自己落入萬劫不復之境？回顧過往，她也曾多度於困頓與迷茫中輾轉，數次徘徊於絕望的邊緣，但為何迄今仍未觸及那名隱微的「內在」？如果，她答應接受徵召、參與戰爭，是否就能揭開埋藏已久的祕密，找到那難以名狀的謎底？
「我習慣把玄學無法解答的問題交給科學。」少年說：「曾經，我們用這種方式打探福德的身世，一邊等待著機運的到來；現在，我想妳也可以比照辦理。」
對於少年的建議，茱莉亞信疑參半。身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度，甚至連語言都得仰賴祖母代為翻譯的她，即使不算窮途末路，也是無計可施了。
她時而覺得少年似乎另有算計，但又無法說服自己有什麼值得對方利用的長處。難道少年打算藉她之力，去探查那名男孩的真身嗎？
不，沒有這個可能，況且少年身邊還有道姑少女與她背後的道士團體，以及那名行蹤飄忽、神祕莫測的鬼青年。
約莫半個月後的某天，早上十點，她一如往常地走出店門，抬手將代替招牌的短門簾掛起。這家原是花店，如今改裝成充滿異國風情的占卜靈療館，外觀依舊保留著幾分舊日風情。店門前，幾株祖母親手栽種的小花綻放出鮮豔奪目的色彩，紅、橙、黃、紫相襯成趣。茱莉亞退後一步，注視著淡褐底色的麻布簾在晨光中隨風輕擺，上頭繡著金色的「Чудо Вологды」俄文字樣，字體是古典且裝飾繁複的維多利亞風格，下面還有一行中文譯文：「沃洛格達的奇蹟」。
她皺眉，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這個師父賜予的封號，究竟是奇蹟還是暗諷？是祝福還是詛咒？她無從得知，也不知未來是否有機會得知。
「請問，這裡不是花店嗎？」一個男孩銀鈴般清亮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轉過身，用粗淺且不算標準的中文回答：「現在不是了。」
「啊，我沒準備禮物，本來想買束花的……」男孩困窘地搔了搔頭。
她掏出手機，想為男孩指路。只消繞出巷子，回到大路上，華陰街的轉角就有家結合花店與咖啡廳的複合式餐飲。
「啊！姊姊，妳的背後！」男孩突然驚駭地大叫一聲：「長了奇怪的東西……」他曲著手指，點向她的後背。
茱莉亞瞬間僵住了，感覺自己就像變成一座冰冷的塑像，而當前的男孩正試圖高舉鑿子，撬開她冰塑的外殼。
猛然回過神來後，她幾乎是慌亂地逃進家門，反手將門鎖上。她躲進客廳後的小房間內，背靠著門板，呼吸急促，心臟劇烈跳動，如同剛進行了一場百米衝刺。
「姊姊，不對，還是……哥哥？」男孩仍在門外探頭呼喊。
她知道，這男孩就是少年曾在夢裡提及的那位。
「茱莉亞，是誰啊？」祖母艾瑪掠過她身邊，將店門打開，走出大門之外。「怎麼把門給鎖了？開店時間到了啊……」
茱莉亞輕輕推開房門，伸出一顆頭，偷覷外頭的動靜。
男孩認出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巫，臉上那撇醜陋的斜向燒傷疤痕，令人畢生難忘。「啊，那一天的婆婆！」
「你、你是……」艾瑪素來瞇成一直線的眼睛倏然睜大，她也認出男孩來了。「長大了啊，不錯啊！進來坐坐吧，我剛煮了花草茶。」
「我們這邊有果汁氣泡水！」一名少女清脆悅耳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隔壁命理館的木門被人推開，少年從裡面緩步走出，目光平靜地落在男孩身上。「抱歉了，艾瑪，他是我這邊的客人。」
男孩一見到少年，臉上立即展露出燦爛的笑容，就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好友，快步迎了上去。「哥哥！」
少年輕拍了下男孩的肩，轉頭看向女巫艾瑪：「我要借茱莉亞一個早上，妳們上午只會有兩組客人，一組來購買歐洲花草茶，一組是政府機關派來做戶口普查的。」
艾瑪猶疑了會，隨即點了點頭，走進屋內喚她。「茱莉亞，妳就去吧！」
祖母的語氣中同時有著淡然和暢然，好似在說：「妳要的答案就在那裡，快去挖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