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排練(1)

試鏡後，雲漢如願收到錄取通知，基於上次遲到，初次排練這天雲漢特地提早十五分鐘到場，希望能洗刷上次留下的壞印象。他坐在排練室外等著，不久昊天也來了，一身勁黑，戴著墨鏡、帽子、口罩、耳罩式耳機，跟雲漢的米色衣褲形成對比。

雲漢立刻起身，露出笑容，恭敬又略帶尷尬地揮手打招呼：「嗨！昊天哥早安！」
「早。」昊天酷酷地回答，然後把耳機、帽子、墨鏡、口罩收進背包裡。
「昊天哥要喝咖啡嗎？今天買一送一。」雲漢露出傻氣的笑容，拿起兩杯咖啡。他都想好了，一杯給昊天、一杯給導演，如果昊天不喝，就自己喝掉。
「不用，謝謝。」昊天婉拒了咖啡，坐下拿出劇本翻著，上面貼著各色貼紙，寫滿筆記。
「喔，好。」雲漢有些尷尬，隔著一個空位坐下，鼓著雙頰，心裡不斷想著可以繼續聊天的話題。
「今天好熱喔，好像比昨天熱？」
昊天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認真地說：「今天34度，昨天35度，昨天比較熱。」
「喔，原來是這樣啊！」雲漢又尷尬了，完全不知如何接話，這人怎麼這麼難聊？他又開口說：「我上次試鏡遲到，真的很不好意思。」
「沒關係，是那個警衛……」昊天說
「嗯？」雲漢正納悶著昊天怎麼知道原因，就聽到阿秀導演的聲音。
「早啊早啊，你們來啦！」導演來了，正巧打斷了昊天的話。
「導演早。」兩人同時起身跟導演阿秀打招呼。
「吃過了嗎？」導演打開排練室的門，然後開燈。
「吃過了。」兩人又同時回答，雲漢露出一個刻意的笑容來掩飾尷尬，昊天則避開了雲漢的視線，率先往前走進排練室。導演看著眼前兩人一黑一白，默契十足，不禁笑了。
「導演要喝咖啡嗎？」雲漢問。
「好啊，謝謝。」阿秀導演接過咖啡，又問：「都看過小說了嗎？」
「看過了。」昊天刻意搶快回答。
「我也看過了。」
「很好，那你們一邊走動暖身，我們一邊聊。」導演用手機播了音樂。

昊天與雲漢兩人放下背包，隨著音樂，繞著排練室走動拉筋，兩人保持著距離，時遠時近，偶爾錯身，偶爾對視。
導演站在角落看著兩人走來走去，說道：「說說看你們對這個故事的想法，昊天先講。」
「這是一個關於界線的故事，人際的界線、性向的界線、友情與愛情的界線、夢想與現實的界線，以及如何拿捏界線跟突破界線的故事。」
「雲漢覺得呢？」
「旅程，就像書上說的，寫作是一趟往外看，但是往內走的旅程，一個人如果願意往內走，對自己誠實，很多外在的界線都不是問題。」
導演繼續說話：「你們都講得很好，其實演戲也是這樣。當一個演員，要打開人際的界線，去面對媒體、面對觀眾，要打開身體的界線，去跟其他演員互動，最重要的，是要打開心的界線，讓角色住進去。每一部戲都是一趟旅程，你們透過角色往外看，也跟著角色往內走，上戲的時候，你們成為角色，下戲的時候，角色的某個部分也會留下來，成為你們。來吧，我們來試著打開界線。」
導演走到排練室中央，說道：「我想請你們一起做一個雙人伸展操，請背對背盤腿坐下，眼睛閉起來。」
導演調暗排練室的燈光，換了一首音樂，繼續下指令：「深呼吸、吐氣，感受對方呼吸的節奏，吸、吐，再吸、吐。然後請轉動脖子，頭往前、往左、往後，往後的時候請靠在對方的肩上，往右，好，繼續同樣的動作，前、左、後、右……」
兩人的身高相當，剛開始會不小心撞到頭，三四次後，就能隨著節奏流暢地相互配合，往後靠在彼此肩膀時，都覺得放鬆舒適。
「現在把雙手張開，手心朝後互貼，吸氣，吐氣的時候上半身往左轉，回正時吸氣，再吐氣往右轉，吸、吐，吸、吐，動作繼續。接著吸氣雙手往上舉，吐氣的時候往下，吸、吐，吸、吐。再一次吸氣，雙手停在上面，等一下吐氣的時候，請昊天拉住雲漢的手，身體往前傾，雲漢雙腳踩地，上半身躺到昊天的背上，再次吸氣的時候，回到坐姿，然後吐氣，換雲漢拉起昊天，吸、吐，吸、吐。好，現在請把雙腿屈膝同時側向左邊，左腳掌緊貼右腿，身體往右轉，一手扶著自己的右膝，一手扶著對方的左膝，然後稍微錯身，慢慢往後躺，躺到對方腿上。」雖然是舒緩的拉筋動作，兩人卻覺得心跳加速、耳根發熱。
「現在拉著對方的手，慢慢坐直回到背靠背的位置，換右邊，轉、躺、回正，左邊再一次，轉、躺、回正，右邊最後一次，轉、躺、回正。最後，請背靠背站起來。」
兩人倚靠著對方，慢慢起身，突然間，雲漢有些重心不穩，昊天側身伸手撐住雲漢。
「小心。」昊天說。

導演說道：「還好嗎？先喝個水，休息一下。」兩人走回角落，拿起水喝。
導演繼續問：「你們對自己的角色有什麼看法？昊天你覺得？」
「我覺得我跟張定弦滿像的，我也喜歡音樂、文學，個性也有點像，我也很重視私人空間，不喜歡超線。」
「嗯，很誠實嘛！這就是為什麼會找你來演的原因。雲漢呢？你怎麼看陳詠斌？」
「老實講陳詠斌的個性也跟我有點像，開朗、隨和、愛搞笑，但我沒有他那麼白目，我還滿會看人臉色的。」
「那你怎麼看張定弦？」
「他就悶騷啊，看起來高冷，其實是個很真誠、很溫暖的人，如果相處久一點，就會發現他只是慢熟而已，其實人還不錯。」
昊天默默聽著，若無其事地拿起水喝，不確定雲漢說的到底是角色，還是他本人。
「那面對這樣的對手，你覺得陳詠斌該怎麼做？」
「弄死他。」雲漢不假思索地回答。
「咳咳！」昊天嗆到水，冷冷反駁：「在講什麼？張定弦是攻，要弄也是我弄死你好嗎？」
導演連忙安撫昊天：「沒事沒事 。」轉頭繼續問雲漢：「為什麼要弄他？是因為你喜歡的女生偏偏喜歡他嗎？」
「不是，這故事最有趣的地方就是逆CP的可能性很高，其實陳詠斌一開始就對張定弦有點好奇了，才會一直想接近他、挑戰他的底線。」這番理論是妹妹雲絮告訴他的，雲絮是腐女，也是《旋律與詩》的忠實讀者。
「嗯，逆CP聽起來很有趣，我們來排看看吧！超線那一場，同樣的台詞，你們兩個氣勢對調，陳詠斌多一點霸道，張定弦多一點傲嬌。我們來試一次。」
聽到導演的要求，昊天瞬間愣住，露出大型犬般的招牌表情，歪著頭、皺著眉、鼓著臉，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問道：「導演，妳在開玩笑嗎？」
雲漢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用眼角餘光偷瞄昊天的反應，抿了抿雙脣，暗自竊喜，昊天好可愛。
「我認真的，來吧，我們走一次。」導演拍掌催促著。
「呼！好吧！」昊天有些無奈地吐了一口氣，他低下頭調整情緒，再抬起頭，眼神已經不同。
雲漢帥氣地撥了撥頭髮，伸展了身體，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輸啊！李雲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