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

「知霖現在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對。我和他見過面也說過話了。爸，如果你想的話，我會讓程知霖說服他媽和你談談。」白玖聳了聳肩，「和許久未見的人談過之後，我發現只要彼此都有心，就可以順利地說出你想要說出的話，不是很困難的。」
因為都有所等待，只是要先看哪一方決定先踏出這一步。
「我知道了……那就麻煩你和知霖，替我轉達給曉菲，說我想見她一面。我覺得她不會讀我的訊息……」
「好，我們會幫你的。」

『你和你媽說了嗎？她怎麼回覆的？』
『她說可以。』
『好，有說要約在哪裡嗎？』
『她說在他們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廳。』
『我再轉達給我爸，謝謝你。』
『不會，應該的。』
和程知霖溝通完後，白玖依對方的告知和白徐敬講。

隔日，白徐敬如約在那家咖啡廳等著呂曉菲的出現。
「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
兩人靜默了片刻，似乎都在整理各自的思緒。
呂曉菲坐下後，視線掃過桌上早已為她點好的熱可可。
「你還記得我喜歡的呢。」
「當然記得。」白徐敬輕輕攪動著自己的咖啡，保持從容道。
「知霖和我說，他在學校時白玖去找他聊過了。白玖說你很後悔對知霖帶有的偏見。現在你能理解那個孩子了嗎？他那時候非常難過要和白玖分開的。」
「是我的錯，我已經能理解知霖了，知道他一定承受了許多在他那個年紀不應該有的苦惱。」白徐敬誠懇的態度終於獲得了呂曉菲的原諒，「曉菲，你願意……回到我的身邊嗎？」
「好，我願意。」呂曉菲答應道，也展開了笑顏。
……
冬日到了盡頭，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春天。
和白徐敬和解之後，呂曉菲會抽空和他一起享有單獨的時間，他們最常去的還是那家咖啡廳，回到當年那對時常讓人誤以為是夫妻的兩人，坐在裡面談笑風生。
程知霖也回到以前那般喜歡去找白玖聊天，白玖還以為他變得靦腆穩重了一些，結果前面的只是錯覺。

「小鬼頭，怎麼那麼喜歡把別人教室當自己班啊？」
「喔……你就是那個金髮混混！」還變得更調皮了呢。
「誰跟你說我是混混的？」江時明的眼神移到白玖身上，「你？」
「對啊，怎樣？」
「想感受看看混混打人的技術如何啊？」江時明作勢要揮拳頭過去。
「你還說人家學弟是小鬼頭……別鬧了。」吳喚真把男友拉回來，「你確實混過啊。」
「怎麼連你都這麼說……我都跟你保證我不混了，就別提了嘛。」江時明讓女友抱抱他，找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她的懷裡。
「因為上次你又去找那些一看就是來者不善的那群傢伙……」
「他們的話……我跟他們說清楚了，我不幹那行了。」
「那就好……我怕你遭遇危險，如果我們早一點在一起的話，我一定會想辦法不讓你接觸他們的……」
「抱歉你讓擔心了，嗯？」
貼貼的小情侶又要開始卿卿我我了。白玖站起身，邀程知霖去教室外透透氣。

風輕輕撫過，帶來了些許泥土與草木的清香。校園的櫻花樹樹枝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花苞，有些早開的花朵已經微微綻放，淡粉色的花瓣隨風飄落，像是天際下起的細小粉雪。
白玖和程知霖走在櫻花樹下，抬頭望著這美麗的景象。微風中，花瓣輕輕落在他們的肩頭。
他們停下腳步，程知霖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細細端詳著，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的光芒。
「櫻花真美。」
白玖微微一笑，當下不需要太言語，就可以勝過一切的甜言蜜語。
兩人再次邁開步伐，在櫻花樹的映襯下，他們的背影就像一幅溫馨的畫作。
……
幾個月後的一天傍晚，厚重的烏雲聚攏，雷聲在遠處低沉作響，緊接著豆大的雨點開始砸落，狂風卷動樹葉，雨水拍打著窗戶和屋頂，發出急促的聲音。
一通電話聲響起，來電顯示是吳喚真。

『白玖，你現在方便嗎？』電話裡頭的女生聲音是剛哭完不久的低啞，『時明他……被打得很嚴重，他現在還在昏迷中……』
『我馬上過去看看。』
白玖抵達了醫院，來到江時明在的病房裡。目前江時明已經從急診室出來了，但他現在依然昏迷不醒。

「嗚嗚……不是說要和他們斷絕往來了嗎？……」吳喚真一見到白玖，原本止住的淚水又地流了下來，「白玖，那些人真的很過分……」
他望著病床上的江時明，緊鎖的眉頭透露出他內心的憂慮。
江時明的身上纏滿了繃帶，依靠著氧氣罩微弱的呼吸著。儘管如此，白玖依然努力保持鎮定，他知道現在的他必須要冷靜。
「他會撐過去的。」他走到吳喚真身邊，伸手輕拍她的背部，柔聲安慰道，試圖傳遞出一絲力量給吳喚真。
吳喚真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向白玖，然後無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肩膀在顫抖，哭聲又一次洩了出來。白玖感受到她的痛苦，輕輕握住她的手，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陪伴。
「對了……他的家人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
「他是由外婆照顧的，可是我沒有聯絡他的外婆，因為時明說過她心臟不好，我怕她會承受不住……所以我就連絡了他的阿姨，她現在應該在醫院外面抽菸……」吳喚真說起江時明的家庭狀況。

江時明的童年不樂觀，除了父母離異，兩邊的親戚也沒有想要認養這個小孩，最後就由獨居的外婆來撫養他長大。
外婆基本上照顧好他的飲食起居，其他的就沒有特別去管教。
國中時結交到狐朋狗友，沾染惡習後加入幫派。發現自己因誤入歧途而越發墮落，回頭想矯正時，和幫派之間的牽扯過深，很難擺脫。
好不容易擺脫了，也和常跟他吵吵鬧鬧的可愛女生交往後，就被眼前的幸福所蒙蔽。正當他以為生活回歸正途時，在學校遇到之前幫派交結過的人群，他們找他只是做個簡單的談話，雖然江時明有所戒備，但過了幾個月了，他們後續沒有什麼行動，他便放下了警惕，沒曾想他們竟然突發攻擊，陰險的在背後下手。
一段時日的精神施壓，原以為威脅已不存在，卻整整被耍了一回。

「你又是誰？」一個艷麗的女人進來病房，高挑的身材配著一頭紅色的長髮，身上飄散出淡淡的煙味，「這小子的朋友？」
「是。」白玖心想那人應該是他的阿姨。
「兩隻看起來都是個善良的小朋友呢。我真還不知道他以前到底都和哪些人廝混，被人打成這樣……」女人坐在一旁的單人皮沙發上，翹起腿滿臉不屑的說道，「竟會給人添麻煩。」
「可是您還是出面當他的監護人呀……真的很謝謝您……」吳喚真邊道謝，眼淚差點又要流出來了。
「唉……誰叫我媽她心臟不好……萬一得知後昏了我可承擔不了。」女人被道謝了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
「白玖，他阿姨人其實是很好的，只是說話比較兇一點而已。」
「小姑娘，我都聽到你在說什麼了喔。」

「……喚真？」
「時明你醒了！？」吳喚真馬上轉回病床查看江時明的動靜。
「嗯……白玖你也來了啊？」江時明瞥向旁邊的紅髮女人，「阿姨這次又麻煩您了。」
「臭小鬼，知道又麻煩我了。你真的是……」
「喚真〜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江時明不打算讓阿姨繼續說下去，他拉了拉女友的手，聲音裡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
「你知道我看到你這樣我有多擔心嗎……你幹嘛先打給我啊？應該先報警啊……」
「我那時後感覺我要死了，就想著能不能在死前看到你最後一眼……」
「說什麼啦！……你確實快要死掉了你知道嗎！」

吳喚真接到江時明打來的電話，那一頭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連接起對方交代的地點，急匆匆地趕到現場，心中的不安隨著每一步的靠近而加劇。她的眼前，是一片混亂的雨水和泥濘，然而最刺目的，是倒在地上的江時明。
江時明躺在地上，身上流出的血水與雨水交融，從他的身下蔓延開來，染紅了周圍的泥土。雨點重重地擊打在他蒼白的臉上，他的雙眼緊閉，沒有一絲反應，他的右手還死死地握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撥號中的她的名字。

「好啦讓我抱一個嘛，別哭別哭……」江時明讓讓吳喚真依偎在自己懷裡。他虛弱地抬起手臂，緩慢而溫柔地環抱住她的肩膀，手指輕輕撫過她的髮絲，盡可能的安撫她的情緒。
「嘖，又在給我灑狗糧，受不了。」
「我平常在學校看的更多。」
「白玖，你不是快要和某人在一起了？還有我親愛的阿姨，您還沒交到男朋友嗎？還是又被甩了？」
「……該死的小子！」把阿姨氣得要拿起椅子的抱枕要丟他，可是他現在是個病患，所以只好再嘖了一聲把長髮往後一撥，便走出病房免得再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