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話.暗湧
本章節 2482 字
更新於: 2024-08-11
今天所發生的意外,令爸爸一直昏睡不醒。經影先生親口確認,並非醒不了,而是不想醒。是否終於能於夢中與所愛相聚,才決意將自己的時間停止?
夜半回到白氏於深郊的大宅,我們跟隨著影先生,來到宅第深處的某門前。此門是和大宅不相襯的實木門,卻與旁側--上次意外地和白迅親嘴的房間一樣。我不自覺地用手背拭抹雙唇,厭惡地把視線抽回。
此時互相牽拉的手力度增強,將我拉扯回神。哥哥對我淺笑了一下,便看著影先生把門扇推開。眼前是木製品為主的樸實小房間,先來一步的醫護人員已擁得滿滿。這裡其實沒有多少雜物,最佔空間的就是床鋪。
探頭觀察室內的狀況,實在沒法子擠進去了……眼下影先生與醫護員在交談,實在不便打擾。和哥哥對視取得共識後,我們便默契十足地一起轉身,卻撞上從後而至的人。
及肩的黑髮下,是一張柔弱的臉龐。她將雙手交疊胸前,蹬起腳尖瞄向房間。隨即明白到無法進入後,便沒精打采地垂下頭,默默走到走廊的另一側佇候。
呃、雖然頭髮長度有異,但我認得出她是雨。她何時把長髮剪去的?或許是感受到我狐疑的視線,她勉強拉起笑容。
「頭髮剪掉了?」哥哥將我心中的疑問,化作言語提問。
「先生拉著我的頭髮不肯放手,唯有剪去。」雨撩起自己的髮稍,若有所思地回答。接著她淺笑一下便再次低頭,一副拒絕繼續交談的模樣。
受不了這低沉的氣氛,我用力地搖晃哥哥的手,將之拉到旁側的嬰兒房內。可次上次發生意外,所以他才未來得及細看。輕觸房間內的每件傢俱,滿載遺忘卻熟悉的懷念情感。
此處就像回到「家」的感覺,是屬於我們的共同回憶。偷偷窺視哥哥的側顏,他臉上的笑容是多麼的溫暖,猶如想起什麼似的,滲出甜絲絲的味道。
「吶,哥哥記起小時的事?」希望稍為轉變沉重的情緒,我依偎著哥哥的手臂問道。
以微笑作為回應,長髮被哥哥的手指撩撥。把牽手改為摟抱,讓我整個人能靠在他身上。一起坐到窗檯上,身體被暖意包圍,彷彿嬰孩睡在搖籃中,能安心入眠。
儘管心中不免會為爸爸擔憂,然而暫時無法幫忙之下,唯有稍作休息。可能我真的累了,故此在不知不覺間睡著。朦朧中聽到一點點聲音,淡淡的如若歌聲,亦如同呢喃低語。
清晨的朝陽穿過窗櫺透入,將我從淺眠中喚醒。揉揉眼睛伸懶腰,便發現哥哥不見了!提起披在我身的衣服,這是他的外套……
「早啊,我可愛的未婚妻……私奔好玩嗎?」微甜的嗓音略顯冷淡……不,應該是含有怒意。
「我才沒有!」我睡意全消地從窗檯蹦跳下來,氣沖沖地否認。
真失禮!我才沒有私奔!不要說得我在背夫偷漢!不對,他才不是我丈夫!我雙手叉在腰間瞪向發言者--白迅,同時見到後方是出賣我的裴爾桀!
只見白迅神色有異地瞄向走近的裴爾桀,氣氛好像不太妥呢……
「瞳。」不屬於白迅或裴爾桀的第三把嗓音響起,是哥哥!
環視窄小而熱鬧的一室,哥哥毫不在意地穿插而進,走近輕吻我的前額,並與我牽繫雙手。旁若無人的態度,教我既為難又高興。
「可以進去了。」
耳畔傳來哥哥清徹的嗓音,接著他拉起我的手送到其唇邊,偏偏頭對我甜甜地笑著。如同被下了魔咒,我化為人偶不能自已。失去思考能力地頷首,順著他的行動而前進。
真的很奇怪。哥哥明明是在笑,可是又未能感到是發自內心的。在門前撞見面露倦意的雨,雙方各自點頭示好後,就走進爸爸的房間。
裴爾桀和白迅亦跟隨進入,分別圍著床邊的沉睡者。凝視著猶如死者般無血色的爸爸,一時間我們都說不出話來。苦惱的事有很多,同時又混亂得想不出任何事。
「今天哥和……瞳姊還要上學,讓我留在此照顧先生吧。」雨忽然啟唇,打破了寂靜的空洞。
聽到這番話,哥哥和我均愣住。首先要求留下照料爸爸的,竟然是雨?本來只是討厭她闖入我們之間,可是現在我對她的存在生疑。不數算何故她會出現於媽媽的墓園,最可疑的是--
抽出藏於口袋內的水果刀,這是從被血水染紅的蒲公英之處拾得。把視線移向病床,當時在該位置逗留,只有爸爸和雨。前者雖慣常帶備大量武器,可是用的均為精細且特製的,才不會用水果刀!而後者……
瞄向坐在床邊的雨,纖細的雙手正擰著濕毛巾,開始為爸爸拭抹身體。看來熱心照顧的她,為何會身藏水果刀?不安的疑慮盤踞心中,不過未有決定性的證據前,總不能胡亂定他人之罪。
「我也一起幫忙。」哥哥捲起衣袖,淡淡地吐言。
「那麼我都──」我急忙抓住他的手,活像打翻醋罈子,酸醋味溢出喉間。難得今天是校園祭,我期待了很久,才終於有機會和哥哥一起參加啊……
可是未有說畢,哥哥就無奈地注視著我,要我不能耍任性。我明白的……他是不願讓雨和爸爸獨處,才要求一起留下。接著室內再度陷入無聲狀態,分秒流逝的時間,如若凝膠似的緩慢。
早知我就不應為了逃避問題,而隨裴爾桀離家逃學多日,以至出席率可能不足。我環視一室,眼下白迅一臉在看戲般的模樣,完全沒有開腔的意思。而裴爾桀則不知從何時起,用奇異的目光盯著我。
「少爺,時間差不多了。」對上了我的視線,裴爾桀不以為然地挑眉,然後對身旁倚窗站立的白迅說。
聽畢,白迅看來不大高興,還惡狠狠地白了眼裴爾桀,他倆是吵了架嗎?接著白迅聳聳肩走過來,臉上如常掛住不可一世的笑容。
「好了,我們一起走吧!」他笑瞇瞇地彎下腰趨近,在我耳邊吐息。
「才不好!變態!」我反射地給他賞把掌,拉高語音喊話。
出乎意料白迅未有迴避,白晢的臉上多了一個清晰的紅掌印,嘴角好像還有點血呢!糟了,如此一來就太過份了……我懷著歉意靠近他,從口袋中取出哥哥的手帕,欲替他擦去那血痕。
就在我接近的瞬間,就目睹白迅平靜的臉上拉起壞笑。我頓時生出防備之心,可惜一切皆太遲了。他出其不意地拉我一把,肢體的動作隨即被鉗制。腦海剎時發白,他的唇瓣輕輕疊上--
「嘩!」我用力地推向白迅,同時尖叫出來。在親吻的瞬間,他竟然咬我!
背對著我的哥哥,聞得悲鳴的瞬間,便緊張地轉個身。也許他是想上前救助,只是意外的聲音響起,令大家的動作均停止。
「很吵……」清透的嗓子彷彿蒙上灰塵,帶有乾涸的沙啞感。
是媽媽在天之靈憐憫我的悲痛,讓爸爸回到我們的身邊嗎?白迅愣住地鬆開雙手,我即時擺脫他的掌握,抓住哥哥的手臂趨近床邊。
理應在深眠中的爸爸,緩緩地睜開琥珀之眼。他提起抖擻的手,握住哥哥和我的手,如常對我們拉起微笑。被撇開在外的雨,不發一語逕自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