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

　　在那之後，紗月又一套一套的讓蕾菲娜試穿衣服。來回反覆幾遍，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紗月平時就喜歡在網上購買各式各樣的服裝，幾乎每天都能換上不同的打扮見人，在穿搭上的眼光相當精準。因此空仁也才把挑選衣服的任務交給她。

　　身為主角的蕾菲娜也很乖巧，不會對紗月挑的服裝有什麼意見，偶爾也會想自己挑幾件衣服來試穿（不知為何露出度都不低）。購衣行程進行得很順利。

　　經過一個小時的不停換裝，最後買好了幾套適合蕾菲娜，價格也合宜的服裝。吃了頓稍晚的午餐後，一行人就到別的樓層買其他用品。

　　「謝謝你們，紗月大人，還有空仁大人。不僅替我買這麼多東西，還請我吃午餐……」

　　「沒什麼，畢竟妳的委託就是保護還有照顧妳嘛。這些事情不過是委託的一部分。」

　　「這麼說是沒錯……不過我真的很久沒有體會過這麼安寧的時光了。光是這點，我就很感謝兩位。」

　　「唉呀，不用這麼說。」紗月回頭笑道。「其實我也很感謝蕾菲娜喔，不然空仁都不會陪我逛街，這次終於讓我逮到機會了。」

　　「所以說果然是紗月妳自己想逛嘛。」

　　三人一搭一唱的閒聊，走在攜來嚮往的路上。

　　不過這時，紗月默默來到空仁身邊，輕聲向他開口。

　　「那麼……怎麼樣？空仁。」

　　「……目前沒什麼可疑的。」

　　空仁也低聲回應助手的問題。

　　兩人說話時，視線都在前方的蕾菲娜身上。

　　「態度跟舉止都很有禮貌，也沒有任何奇怪的動作。至少看起來沒有惡意。」

　　「嗯，我也這麼覺得。」

　　沒錯，這才是今天特地帶蕾菲娜出門的真正原因。

　　雖說昨天看在父親的面子上答應了蕾菲娜的委託，但無可否認，她本人依然疑點重重，好像有事瞞著他們。因此出門前紗月向空仁提出了這個建議，想在這趟行程中多觀察蕾菲娜，尋找蛛絲馬跡。

　　不過就現在看來，或許蕾菲娜真的有所隱瞞，但應該沒有想對空仁他們不利。

　　「只是……有件事讓我有點在意。」

　　「什麼事？」

　　見紗月眼中的疑惑仍沒有退去，空仁問道。

　　「剛才逛街的時候，總會從蕾菲娜身上感覺到奇怪的靈氣。」

　　「奇怪的靈氣？」空仁略感訝異。「妳是為了這個才帶她出來逛街？」

　　「有一半是，畢竟這樣才能自然的靠進她感應靈氣。但我也是認真在幫人家挑衣服的喔。」

　　「我沒有要說妳怎樣的意思啦。所以呢？那是什麼樣的靈氣？」

　　「這個嗎……」

　　紗月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跟妖氣似是而非……卻又不像人類會有的靈氣，還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陰森感。」

　　「那是什麼靈氣啊……」

　　紗月是妖怪，也是法術的專家，對靈氣或妖氣這類東西比空仁更敏銳，照理說不會形容得如此模糊才對。

　　「我也不知道，這種靈氣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不過蕾菲娜來自歐洲的聖戒教會，天曉得那邊有什麼法術或妖怪，她身上有我們沒見過的靈氣也不奇怪。」

　　「這麼說也有道理……我會去聯絡岸成學長，請他有空幫忙查一下聖戒教會還有歐洲的妖怪，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嗯，麻煩你了，空仁。」

　　兩人討論出結論，準備再上前和蕾菲娜聊天，但在這時──

　　本來腳步輕快的蕾菲娜忽然停下了動作。

　　「蕾菲娜？」

　　「……」

　　蕾菲娜的表情突然變得僵硬，就算出聲呼喚也沒有回應。

　　彷彿──有什麼令她害怕的東西正在接近。

　　「快跑……」

　　「嗯？」

　　「快跑！空仁大人，紗月大人！」

　　在蕾菲娜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

　　一道黑影忽地從眼前劃過！

　　「……！」

　　空仁憑著反射神經及時閃躲過去，然而黑影那幾乎看不清身影的驚人速度，還是讓他感到訝異。

　　（什麼？敵人嗎？在這種光天化日之下？）

　　這裡可是百貨公司，是人潮聚集的地方，居然在這裡發動攻擊？

　　早在接下蕾菲娜的委託時，空仁就做好會有敵人來襲的心理準備，卻想不到對方會這麼大膽。

　　無論如何──

　　「雖然不曉得是什麼人，但少看扁人了……四方界陣，邪魔封絕……！」

　　空仁語帶怒意，大手一揮佈下隔離空間的結界。隨後喚來漆黑長刀握在手中，將蕾菲娜護在身後。

　　「待在我後面，不要亂跑。」

　　「是、是……」

　　在空仁拔出刀的同時，黑影又再度以疾風般的速度突襲而來──目標是在他後方的蕾菲娜。

　　（果然是衝著蕾菲娜來的！）

　　「青炎飛濺！」

　　但黑影在抵達目標之前，就被四方飛來的符咒給攔截。

　　「敢打斷女孩子逛街，真是不解風情的傢伙。」

　　一旁，顯現出狐耳與狐尾的紗月手執符咒，露出冷冽的眼神說道。

　　然而剛才的攻擊並沒有擊破黑影，只讓他停下動作，現出了身形。

　　「什……」

　　「那是什麼……？」

　　見到黑影的真面目，空仁和紗月都不禁詫異。

　　──那東西像是長了翅膀的銀色球體。

　　銀色球體約莫只有拳頭大小，表面畫有金色的線條，貌似是法術的紋樣，中間則有個宛如眼睛的藍色圓點。

　　而在銀色球體兩邊，則有對大大張開的光之羽翼。讓它漂浮在半空中。

　　潔白的顏色配上詭異的外表，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褻瀆感。

　　正當兩人瞠目結舌時──銀色球體又再度以驚人的速度向前衝刺！

　　「……！」

　　空仁及時用刀揮開銀色球體。但銀色球體只是在半空中翻了一圈，馬上就再次發動攻擊。

　　漆黑長刀與銀色球體頓時展開交鋒。

　　空仁看準球體襲來的角度，迅速揮刀將其擊退。然而對方都會再從不同的方向攻過來。

　　更麻煩的是──

　　（這傢伙……目標是蕾菲娜。）

　　看起來或許像在跟空仁對打，但實際上，銀色球體每次攻擊的目標都是蕾菲娜。

　　稍有閃神，蕾菲娜就可能遭遇危險。這是接下委託的空仁絕對不允許的。

　　「可惡……別得寸進尺了！」

　　空仁大喝一聲，使出更強勁的力量將銀色球體擊飛。

　　銀色球體仍像先前一樣，在空中翻轉了幾圈後重新穩固態勢，由上而下與空仁對峙。

　　不過這次它沒有繼續攻過來。

　　取而代之的是──中間像是眼睛的藍色圓點猛地閃爍起光芒，一道光束就從球體的中心發射出來！

　　「……！」

　　五張符咒緊急飛到空仁面前，製造出法術防壁擋下光束。

　　「嘖，花樣還真多。空仁，沒事吧？」

　　「我沒事……謝了，紗月。」

　　空仁向即時支援的紗月道謝，望向半空中的銀色球體。

　　「小小一顆卻有那種速度和力量，現在連光束都出現了……這到底是什麼妖怪？」

　　「不，那不是妖怪。」

　　「妳說什麼？」

　　紗月嚴肅的回答讓空仁感到訝異。

　　「奇怪的外型先不說，那東西沒有發出妖氣，感覺連生物都不是，比較像法具之類的……要說的話，跟我們之前對付過的傀儡很像。」

　　空仁回想起前陣子的事件。

　　在「齒輪館」中面對的機關傀儡──原來如此，確實有幾分那個味道。

　　「也就是說，那玩意兒也是有人在操縱嗎。」

　　「十之八九吧，不過操縱者不一定在附近就是了。」

　　「無所謂，這樣就足夠。」

　　推測出對方的真身，空仁的語氣反而變得自信起來。

　　紗月也像是心神領會的露出輕笑，視線轉回到對手身上。

　　這時，銀色球體的中心又凝聚光芒，從中發射出光束！

　　「別以為同一招還會管用！」

　　紗月再度使出防壁阻擋光束，同時再用另一隻手拋出三枚符咒。

　　符咒纏上青白焰火，化作飛箭射向銀色球體。

　　銀色球體與符咒撞個正著，搖搖晃晃飛得不太穩。不過它馬上重整態勢，張開羽翼準備發動攻擊。

　　豈知，空仁已經趁這個空檔來到它面前。

　　「術式填充──」

　　隨著這句低語，空仁手上的漆黑長刀猛地燃起黑紅色雷火。

　　「──斬斷吧，『幻劍』！」

　　雷火之劍與空仁的吶喊一同揮出，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銀色球體無法應對，正面吃下了這致命一刀。

　　就像失去了動力般，銀色球體中央的藍色圓點黯淡下來，兩側的光翼也隨之消失，變成一顆鐵球墜落在地。

　　「果然沒錯，這東西也是用法術驅動的。」

　　如果和機關傀儡相似的話，那銀色球體應該也是以術式進行驅動和操作。既然如此，斬除一切法術與靈力的『幻劍』就能將其破除。

　　紗月走上前撿起銀色球體，面帶疑惑地打量著。

　　「不過還真是奇妙的東西，有點像退魔協會的『天眼』，但又具備那種作戰機能……沒見過這種法具。」

　　「之後再來研究吧，大家都沒事就好……」空仁回過頭去。「沒受傷吧？蕾菲娜。」

　　「欸……」

　　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蕾菲娜只能呆愣地躲在空仁身後。現在危機解除才稍稍回過神來。

　　「啊……我沒事，謝謝。空仁大人。」

　　「不用謝，畢竟委託最重要的內容就是保護妳，只要妳平安就沒問題。」

　　為了緩解蕾菲娜的緊張情緒，空仁盡量溫和地說。

　　不過他還有別的問題想問人家。

　　「是說，這東西是衝著妳來的……妳知道這是什麼嗎？蕾菲娜。」

　　「這個……」

　　蕾菲娜一時陷入沉默。

　　她低下頭，垂落的琉璃色髮絲遮住了臉龐，看不清表情。

　　幾秒鐘後──

　　「……不，我不知道。」

　　蕾菲娜默默吐出這幾個字。

　　「……是嗎。」

　　儘管還有話想說的樣子，但空仁還是選擇不再多話。收起刀轉頭呼喚不遠處的紗月。

　　「走吧紗月，今天還是早點回去好了。」

　　「說得也是，我把這東西帶回去研究一下……」

　　就在紗月站起身時……

　　──她手上的銀色球體又忽然發出光芒。

　　「欸？」

　　「紗月！」

　　紗月趕緊扔開球體，結果銀色球體竟在空中張開光之羽翼，重新飛了起來。

　　「不是吧？術式應該已經……」

　　「是再啟動，操控者重新啟動了術式。」

　　熟悉法術的紗月馬上就看出端倪。

　　「嘖……破除術式還不夠，得從操控者那邊下手嗎。」

　　空仁語帶憤恨，抬手準備再次喚出武器。

　　不過銀色球體這次卻沒有攻擊過來，只是靜靜飛在空中。

　　一會兒過後，它就逕自轉向，從空仁等人面前離開。

　　「……怎麼回事？」

　　「操控者收手了……吧？」

　　空仁和紗月都看得一頭霧水。

　　無論如何，對方都離開了，應該不會再有危險吧。

　　「……」

　　而在兩人身後──蕾菲娜望著銀色球體離去的方向，露出感傷與悲嗆交錯的複雜神情。



§



　　銀色球體飛越高空，最後來到一位身穿白色長袍的人影手中。

　　「真是意外……」

　　白袍人看著手上的銀色球體低語道。從兜帽底下流出的是沉穩的少年嗓音。

　　「怎麼了，路克？」

　　另一個人影來到白袍少年身邊問道。這人身穿同樣的白袍，但身形和聲音都明顯是位年輕少女。

　　「『偽天使』被別人擊退了。」

　　這話讓白袍少女微微一愣。

　　「……難道有人在幫助她？」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剛才重啟『偽天使』就暫時打開同步，看看對方是什麼人。」

　　「結果呢？」

　　白袍少年沉默了一瞬。

　　「……是和那位許千賀長相神似的男人。」

　　那個名字一說出口，白袍少女更加驚訝了。

　　「許千賀……那個『戰王』嗎？」

　　「嗯，我聽說那人有個兒子，正在代為經營許千賀的獨立事務所的樣子。剛才擊敗『偽天使』的恐怕就是他。」

　　「不會吧，許千賀離開了，現在輪到他兒子嗎。」

　　「有這個可能，有必要調查一下。」

　　白袍少年冷冷地說著，同時摘下遮蓋臉龐的兜帽。

　　底下出現的是留著烏黑頭髮，帶著方框眼鏡的英俊少年。

　　「無論如何，若是妨礙到我們的任務，那該做的事就只有一個。」

　　「……說得沒錯。」

　　白袍少女跟著摘下兜帽。一頭白金長髮從中流洩而出，同時露出她端正凜然的美貌。

　　「我們是『刻痕騎士團』，肅清異端便是我們的使命。」

　　少女的話中流露出清晰的使命感──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