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委託01

一個都市的繁榮與否，地價是一個極具參考價值的重要指標。
五九商業辦公大樓，坐擁Ｔ市地價最昂貴的區段，雄偉參天的華麗外觀，一眼就能讓人感覺它的身價不凡，光是承租裡頭一個最小型的辦公室，每個月的租金最少就要二十幾萬。在這裡出入的上班族，即使只是該公司地位最低的職員，月薪起碼都是五萬起跳。
一踏入辦公大樓的正門，映入眼簾的是宏觀氣派的大廳，不過對於初來乍到的人而言，這也只是一種直觀的感受，因為他們的目光，很快就會被大廳內另外兩個引人矚目的焦點所吸引。
這是兩名宛若熊一般魁梧壯碩的男子，肅靜的臉上布滿了冷酷，嚴密戒備的姿態猶如正在執行勤務的特種傭兵，尤其那一雙隱隱散發殺氣的犀利眼神，絲毫不會讓人懷疑他們曾經有過殺人的紀錄。
沒錯，環宇建設公司的老闆——黃辰木是如此想著。而如果不是那兩人此時都穿著一身保全制服，恐怕他早在第一時間便已經奪門而出了。
在兩道冰冷的視線中，黃辰木戰戰兢兢地走過大廳，絲毫不敢出現任何可疑的舉動——他絕對相信，那兩名保全腰際上的配槍隨時都有往自己指來的可能。
電梯門一開，黃辰木急忙往裡頭鑽去，彷彿逃過一劫般長長地呼了口氣，餘悸猶存的他，看著在一整排的樓層按鈕中尤顯乾淨的按鈕，伸手按下了那顆三十二樓的按鈕，在纜繩的拉動下，電梯高速向上攀升。
對於在五九商業大樓工作的上班族而言，三十二樓是一個禁忌的樓層，一個令人畏懼的地方。會去那裡的通常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卡到靈異事件，前來尋求協助的倒楣鬼；另一種則是前來進行狙殺，形體飄忽的……陰魂。
「叮。」一聲，黃辰木踏出電梯，向著潔白的通道走去。
這一整條走道還算整潔，就連一點紙張的碎屑都沒有瞧見，但卻到處布滿了奇怪的痕跡。
黃辰木好奇地細看了一下，發現這些痕跡其實都是一條條深淺不一的刮痕，一些比較深的刮痕，甚至在潔白的壁面上留下如墨般漆黑的顏色，更讓他感到驚奇的是，連兩三公尺高的天花板上也布滿了這種奇怪的條狀刮痕。
走了一段路後，黃辰木來到一個由胡桃木製成的黑褐色大門前。
他抬頭看向掛在上方書寫著「一恆靈異事務所」幾個大字的匾額，然後伸手敲了幾下關起的大門，拉開嗓門說：「慕先生在嗎？我是環宇建設公司的董事長——黃辰木……」
「請進！」
黃辰木尚未說完，裡頭已傳來一道沉穩的男性嗓音。
整了整衣物後，黃辰木推門而入，立即看見一整排落地百合窗迎面而來，在明亮的採光中透出恢弘大氣，一張尊貴輝煌的辦公桌居中靠窗而立，兩組寬長的黑亮大沙發坐落左右，寬敞的空間內擺放著一件件精美的雕飾，四周的壁面上掛著一幅幅由華麗框架裱框起來的唯美畫作。
黃辰木看得有些咋舌，恐怕連他這個環宇建設公司董事長的辦公室，也不如眼前所見來得氣派。而位辦公桌前的年輕男子雖然只是靜靜坐著，渾身卻散發出一股自信沉穩的氣質，他一張俊逸的臉帶著三分灑脫，輕鬆自若的神態給人一種偉岸不凡的感受。
慕一恆鬆開交疊的雙手，微笑說：「我這裡沒有助理，若有怠慢之處還請黃董多多包涵。」
「請隨意。」他擺手揮向右方沙發，說話時態度不卑不亢。
黃辰木坐上沙發後才驚覺發現，身為大老闆的他居然被對方的氣度所折服，不自覺依照對方的指示去行動。
黃辰木乾咳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坐定後開門見山說道：「我今天來是想委託慕先生幫忙除去盤據在『富麗京城』大廈裡的惡鬼，不知道慕先生意願如何？」
慕一恆微微揚起了嘴角，他沒有答覆這個問題，而是不疾不徐地說：「我不知道黃董是過於急迫還是事先有過打探，但是在進入洽談之前，無論如何都必須先確認你是否能夠接受我的收費方式。」
「能。」不待對方說明，黃辰木已是點頭答應，他一臉嚴正地說：「我個人認為慕先生的收費標準非常合情合理，同時也願意接受這樣的收費方式。」
「喔？」慕一恆感到有些詫異，他的收費方式是經由委託案件的難易度來決定金額大小，而所謂的難易度則是在案件完成後由他個人自行判定……換句話說，就算他在事後獅子大開口提出不合理的高額費用，已經被達成委託的委託人也找不到反對的立場，徹底喪失了談判籌碼，甚至，其中還有一條隱性的標準：委託人愈是富有，他所收取的費用就會愈高。
「看來這位引薦慕某人給你的人，應該也是與我相識的人？」慕一恆饒有興致地看著黃辰木，見他默然不語，似乎不想提及此人，於是也不追問，繼續說：「既然在收費方面已經達成共識，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
黃辰木點了點頭，像是在組織事件原委般沉寂了一會後，緩緩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我的公司在去年承接一起大樓興建案，委託建案的僱主卻在施工過程中無故失蹤……由於該塊土地興建成住宅大樓的利潤極高，在經過長期的接洽商談與法院的繼承宣判後，我終於以債權人的身分從原地主的妻子手上買下了那塊地皮，然後重新開工興建成現在這一座『富麗京城』住宅大廈。」
「在大廈落成之初，為了炒熱買氣，我以強勢的行銷手法推出『購屋半年內如不滿意，可退回八成購屋金』的超特惠專案，結果也如我所預期一般，『富麗京城』瘋狂大賣，才短短一個月，戶數的成交量便已經飆破八成，那時的我幾乎樂到合不攏嘴。」
停下了話語，他懊惱地擰緊了臉，接著說：「沒想到好景不常，在買主開始入住大廈兩個月後，意外墜樓與宅內自殺的事件層出不窮，甚至還發生了多起離奇失蹤的案件……三天兩頭就有成群的警方前來關切案情，如此情況不僅讓大廈內的住戶人心惶惶，凶宅與惡鬼作祟之說更是傳得沸沸揚揚，要求退屋的戶數不斷遞增……直到最後，願意留下的都是一些不信邪或是不堪承受退屋損失的住戶。」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不過我怎麼不曾在報章雜誌上看過相關的報導？」慕一恆摸著下巴回想。照常理而言，如果黃辰木所說屬實，那麼「富麗京城」早該已經成為名聞全國的凶宅鬼屋了。
看著欲言又止的黃辰木，慕一恆恍然地笑了起來：「看來黃董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要封住媒體的嘴巴可不是一般容易。」
「慕先生謬讚了，都是一些老朋友鼎力幫忙的結果，只是……」黃辰木臉現憂慮地說：「如果不儘快除掉占據在大廈內的惡鬼，那這件事早晚都會宣揚出去，而且也會嚴重危害到住戶們的身家性命。」
「那麼……」慕一恆拿起桌上的鍍金鋼筆，邊挑弄著筆邊問：「到目前為止，黃董總共委託多少位除靈師前去除靈了？」
黃辰木想了想，回答：「大概二、三十個吧。」
「二、三十個……」慕一恆當場皺起了眉頭，這驚人的數量不得不讓他感到意外，「能否說得更詳細點？」
「其實……其中有十幾個是自認無能為力而推掉了委託，另外十幾個則全部……」黃辰木說到這，語氣突然變得顫抖了起來，「全部在除靈的過程中消失了……」
「消失了？」慕一恆盯著他，驚疑問道：「你是說……他們在除靈的過程中整個人……徹底不見了？」
黃辰木臉露懼意地點了下頭，隨即又搖起頭來：「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因為他們在進行除靈的工作時都不希望我在場觀看，說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有些甚至會要求關閉大廳裡的監視器材……」
慕一恆打斷他的話，接連地追問：「那些沒有關掉監視器的呢？你有看到他們怎麼消失嗎？」
「沒有……」黃辰木搖頭，語帶顫抖地說：「在他們消失之前，監視畫面就會主動跳掉，等再度恢復正常後，現場已經……看不見他們的人影了……」
頓了一頓，他像是要提出重點似的補充說：「他們幾乎都是在大廳進行除靈的工作，而在他們消失的那段時間前後，每一條通往大廳的走道監視器都處於正常運作的狀態，不過從各個監視畫面上都沒發現到有任何人離開大廳……」
「人間蒸發？」慕一恆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微微笑了起來，「有意思……對了，那些消失的除靈師中有沒有在業界裡名氣特別響亮的？說出來聽聽也好讓我做個參考。」
「這、這個不大好說吧……」黃辰木吞吞吐吐地說著，似乎想要迴避這個問題，但面對慕一恆逼問的目光，最後仍是遲疑地說出口：「就……就最近的一個，大概在五天前才消失的除靈大師，我記得……他叫做……祁天麟的樣子。」
「是他！」慕一恆當場吃驚地叫出聲來，正拿在手上挑弄的鋼筆「啪答」一聲掉到桌上。
他沒有撿回筆，而是在臉色恢復沉靜後，嚴正地說：「很抱歉，我想……我得拒絕你的委託了。」
「慕先生！」黃辰木頓時驚慌大叫，隨即苦起了一張臉，哀求說：「求求你，慕先生，請你一定要幫幫我，如果不儘快解決大廈鬧鬼這件事，資金嚴重卡死的我非得面臨破產的下場不可……」
「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慕一恆嘆了口氣，臉上顯現出無奈的神情：「那祁天麟本身的風評雖然不大好，但論起道術法力卻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連他都除靈失敗，只怕我也同樣無能為力了……」
「不！我知道穆先生一定有辦法的！」黃辰木卻是焦急吼道。雖然在除靈業界並沒有非常明確的高低排名，但是積極探聽的他，對於對方的能力早就瞭然於胸了。
他神態誠懇地說：「雖然這麼說對祁大師有些過意不去，但若是純論除掉惡靈的能力，慕先生的評價還在祁大師之上！所以……請慕先生千萬不要推辭！」
「這……」慕一恆看著他焦急期盼的臉色，感嘆地搖了搖頭，「實話告訴你，我在不久前承接了一起難度極高的案子，導致我的靈力……或者說法力你可能比較容易理解，到現在我的法力還未完全恢復過來，所以實在沒有把握能幫得了你啊！」
「慕先生。」到了這個地步，黃辰木也不再有所保留了，他正色並直言地說：「實不相瞞，當初建議我來尋求你協助的人就是傅老先生，希望你能夠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幫我一把吧！」
「這個死老頭子……沒事跟人瞎攪和也就算了，還把我也給拖下水……」慕一恆低聲嘟噥了句，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拍了拍身上筆挺的西裝後站起來，說：「這樣好了，咱們先到現場走上一趟，我再決定承不承接這件委託。」
「好、好的！」黃辰木欣喜地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