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萱開始思考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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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09
「流之學長,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我和流之學長來到美食街吃午餐,他告訴我,當時站在楷昱學長身旁的女生,就是他的姊姊采亭學姊。
「啊……還好我沒有過去打招呼,不然實在太尷尬了。」
「對呀,不過采亭學姊居然會和楷昱待在一起。」
照理說,檢察官的工作繁忙,兩個人應該不太可能像那樣悠閒地逛百貨公司的書店,莫非是采亭學姊辭去了檢察官的工作?還是說,他們正在偵查案件?但看起來不像,而且以采亭學姊的個性來看,她不可能帶著弟弟一同偵查案件。
我注意到流之學長的臉色不太好,問他怎麼了,他卻和我說沒事。
「好啦,下午我可以自己逛,學長你還是回家休息比較好。」
「那真是太好了,不枉費我假裝身體不舒服。」
「別再亂開玩笑了,快吃飯啦。」
我盯著手機螢幕,不理會流之學長說的廢話。
再打一次電話好了,問楷昱學長在哪裡,要是他說他也在夢時代,或許有機會能單獨見個面。
我撥出號碼後,電話那頭依然無人接聽。
吃完午飯後,流之學長先回家了,所以剩我一個人在夢時代徘徊。這樣聽起來很悲慘,實際上的確很悲慘,為了挑選給要解散社團的社長的生日禮物,單身女子獨自一人待在全亞洲最大的百貨公司裡,而且還不知道該買什麼才好。
突然回想起開學時曾許下的誓言,我知道自己很笨,笨到連助手都稱不上,還說在招募社員的熱情上,我不會輸給楷昱學長。但或許楷昱學長根本不想招募社員,這只是我一廂情願想完成的事,所以當楷昱學長說要解散社團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徹底被否定,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
──曉萱不明白也是正常的,但是沒有必要勉強自己。
學長是在什麼樣的心情下,說出這句話的呢?
面對社團解散的命運,想必學長一定也很掙扎,學長說沒有必要勉強自己,是不是在對他自己說?而我不明白的又是什麼?什麼才叫做正常?是指我不知道比較好嗎?
每當腦海被紛亂的思緒佔滿,我就會生氣,氣自己為什麼這麼笨,什麼都不懂;也會難過,然後落淚。對我來說,這才是所謂的理所當然。
當調查陷入瓶頸的時候,楷昱學長總是說,要先釐清謎團和疑點。
我移動到四樓的糖果店外,倚著一張長椅,靜下心來思考這一切。
然後,十五分鐘過去了,我依然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不過卻莫名有個想法進入腦海中。
抱著勇氣,我再度拿出手機撥打電話,但楷昱學長還是沒有接聽。
要找出楷昱學長,肯定還有別的方法。
想起了流之學長說的話,我跑到一樓的服務台,請櫃檯服務人員幫我廣播找藍楷昱先生。
──不主動出擊的話,機運不會自動找上門。
我在服務台等待,明明才過幾分鐘,卻像是等了好幾個小時一樣。
最後,在我浮現學長說不定已經離開夢時代的想法時,楷昱學長獨自一人出現在我的面前。
「妳怎麼會在這裡?是妳廣播要找我嗎?嚇了我一跳。」
「這裡人太多了,我們能換個地方嗎?」
學長注意到我的表情凝鍊,口氣認真,也默默向我點頭,我們移動到噴水池旁,這裡沒什麼人,比較適合談話。
我劈頭就問學長:「學長,你是和姐姐一起來的對吧?」
我一提到姊姊,學長便撇下嘴角。
「是的,那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問她一些事。」
「有什麼事問我就好。」
「但我問的話,學長不一定會回答吧?」
「那要看妳問的是什麼問題。」
想裝作鎮定,也只能趁現在了。
「那我問學長,上次調查爵士鼓遺失事件的時候,學長說『案子結不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學長瞪大雙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的猜測沒有錯。
「學長從頭到尾都在說謊吧,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偵探社』,學長接到疑似犯罪的委託,不管是毒品、竊盜、公共危險或詐欺,只要有嫌疑,就會暗中聯絡警察,請警方備案,之後在和警方聯手解決案件,我說的沒錯吧?」
而且不只如此,學長一定是想說靠著自己和警方就能解決的事情,為什麼還要招收多餘的社員,給自己添麻煩?所以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積極招收社員,甚至想隱匿校園中有偵探的事實,所以我們才會被懷疑,所以學長才會說這是他的責任。
「學長,你做的這些事被采亭學姊知道了對吧?」
楷昱學長露出吃了一驚的表情,然後深深嘆了一口氣,把一切真相都說了出口。
「嗯,姊姊從特偵組調回地檢署後,暫時離開崗位,她發現了我與警方的通聯記錄。」
雖然我的推理精準命中,但是此刻我卻高興不起來,學長推理的時候也是這樣嗎?即使真相再殘酷,也要將之攤在陽光下方的那種掙扎。
「曉萱,妳是怎麼知道的?」
「我爸是警察,對這種事當然有概念,學長該不會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吧?」
「我沒有瞧不起妳的意思,但我有我的苦衷,不論是偵探或調查員,本來就很容易與警察發生衝突,我們偵探社,很早就被警方盯上,我所做的,只是在能力範圍內協助警方辦案。」
不對,我生氣的不是這件事。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有保密義務。」
「那你是不是也把委託人的事都告訴警察了?」
「沒有,但我把部落格的事告訴警方,他們會定時留意我們發布的訊息,再決定要不要介入。」
「可是,為什麼不告訴我?」
「就說了,我有保密義務啊。」
學長仍當我是傻瓜,保密義務四個字聽起來明顯就是藉口。
「可是我們不是搭檔嗎?明明說好的,既然是搭檔,為什麼要瞞著我?」
「我們當初講好的,是指不能隱瞞案件的情報,我所隱瞞的,並不是和案件有關的情報,妳不能說我錯。」
「但隱瞞就是隱瞞,我知道學長對任何人都抱持懷疑的態度,但是至少能夠信任我吧?」
我低下頭去,不知道自己會這麼生氣。
「對不起。」
妳在哭嗎?學長將我擁入懷中。我沒有哭,只是有熱熱的液體從眼睛流出來而已。
有好多話想說,但現在的我說不出口。
要是學長能夠聽見我的心聲,那該有多好──
我不想再被遠遠拋下,也不想再被瞧不起。
「為了擺脫和警察的關係,我決定把偵探社解散,一旦學校沒有偵探社,警方就不能借故請我幫忙,這件事也能告一個段落。對不起,瞞了妳、瞞了老師、瞞了大家,我不是什麼名偵探,只是個喜歡推理的偵探社社長。」
我總算明白學長的那句「乾脆做個了斷吧」的意思,學長說的了斷,指的是和警方的關係。
「我一直在想,該什麼時候告訴妳才好,曉萱能發現這件事,真的讓我鬆了一口氣,我終於不必再一個人背負這麼大的責任了。」
「我也很吃驚。」
靜下心來,屏除一切之後,所得到的解答竟如此荒唐。然而這一切,都得歸功於流之學長。是他提醒我,讓我去思考「偵探」這個身分所代表的意義,楷昱學長也問了我一樣的問題。
──曉萱妳自己也可以想想看,偵探社對妳來說有什麼意義?
雖然當時我的答案很清楚,我認為偵探社的存在,就是讓這個校園變得更熱鬧和自由,但那是我單方面的想像。
偵探的本質和應守的本分,應該不只如此。偵探行動時會伴隨著危險,偵探要保護委託人免於傷害,偵探不做違法的事,在積極調查委託事項時,同時要留意身為一般市民有通報警方的義務,偵探在調查別人的事時,要秉持敏銳、尊重的態度,也要秉持懷疑、好奇的態度,要冷靜、客觀的分析,但不能擅自在他人面前下評論……偵探在行動時要注意的細節很多,因為偵探是受人所託甚至接受報酬而侵犯他人隱私的一種職業,所以偵探總是會被警方盯上,總是會被攻擊而弄得滿身是傷。
我也理解了,就連學長喜愛推理這件事,也可能是我單方面的想像,學長可能只是假裝熱愛推理,因為受到警方的威脅,學長不得不這麼告訴自己,他是因為喜歡才做這種事的。
所以學長才會對我說「不必再勉強自己」。
學長一定是想說既然我不擅長推理,那就不用勉強自己參加偵探社,那樣他也會很愧疚,他一定不希望將我束縛在這個社團。
同時,這句話也是學長對自己說的──不想被警方束縛,所以以後不用再勉強自己在警方的監視下行動,也不用再配合警方的要求。
但就和學長說我不明白一樣,學長一定也不明白我真正的想法。
「學長,」擁著我,怕我哭泣的樣子被別人看到的學長「我不只有一點喜歡學長,我很喜歡和學長在一起,一點都不勉強,我還想繼續和學長在一起。」
「嗯。」
「這是我真實的想法。」
「我知道,不過曉萱──很多人在看,我姊也在看。」
「欸?」
回過神來,發現背景的噴水池噴出水柱,聚集了大量的人潮,我的耳尖瞬間發紅。
「討厭,學長是變態,我最討厭你了!」
「喂!痛、痛痛痛,不是說不能打人嗎?」
「社團都已經解散了,社規什麼的不重要啦!」
我朝楷昱學長的肚子揮拳,趁學長抱著肚子的時候逃跑。
采亭學姊看準我離開的時機,總算回到弟弟身邊。
「楷昱,那個女生是誰?我可以對她起訴嗎?公然污辱和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
「姊姊,這兩條都是告訴乃論罪……我沒有要提告的意思。」
楷昱從口袋內拿出浸水的手機,嘆了一口氣。
「弟弟你看,多一條器物毀損罪,可以請求民事賠償。」
「姊姊妳別開這種法律玩笑。」
「但是難得看到你和女生這樣相處……而且一來就抱在一起,難不成是男女朋友嗎?」
「我們只是社長和社員的關係,而且只到這學期。」
「哦?你有告訴她那件事嗎?」
「……不可能,我說不出口──也許沒機會說了。」
事後我想打電話向楷昱學長道歉,但他的手機似乎沒有開機。
學長搞不好是在生氣……
好不容易和好,我卻那樣把學長推開,好像還害他掉進水池裡。
不對,或許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到服務台廣播找他,還提起姊姊的事情,他一定很不高興,就連學長暗中和警方合作的事,我也拿不出證據,僅憑一句話就如此論斷,如果是學長的話,肯定不會那麼說。
我今天一整天究竟在做什麼呢?
回到家洗完澡後,我躺在床上思索著。
為什麼采亭學姊離開了工作崗位?
為什麼學長的手機打不通?
為什麼我不是偵探助手而是搭檔?
楷昱學長說案子結不了,我們社團還有其他沒有解決的委託嗎?
流之學長看到采亭學姊和楷昱學長走在一起為什麼臉色那麼難看?
流之學長到底有沒有喜歡上我呢?
還有,為什麼我的心情會如此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