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５章：決戰瑪麗安（３）

　　「艾麗！！！」
　　伴隨著希洛發出的悲鳴，原本半透明的水柱，染上了鮮血的赤色。
　　蘿娜也緊閉雙眼別過頭去，雖然對這晚輩有許多不滿與怨恨，但她也不忍見到瓦爾基麗慘死的模樣。
　　可惜，她因此錯過了，奇蹟顯現的瞬間。

　　將瑪麗安噴出的水柱徹底染紅的，是她自己的血。
　　閃著金色光芒的迅雷，在水流碰撞到銀槍槍頭時，便以不及掩耳的高速，纏滿了整串水柱，直奔水怪的巨口，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一道足以照亮整個黑暗洞穴的光芒，自視死如歸的少女身上迸發而出，無數條不斷閃爍躍動的金色流光，猶如一副黃金鎧甲，護住了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將鋒利的水刀完全阻隔在外。
　　這突如其來、不可思議的變化，不僅讓希洛看傻了眼，身處奇蹟光芒之中的艾麗，也同樣驚訝不已。
　　她不但恢復了力氣、傷口不再疼痛，而且身子似乎變得更為輕盈，更重要的是，她閃耀金光的雙瞳，現在能完美捕捉到瑪麗安的一舉一動了。
　　那一絲一毫肌肉的抽動，都全在猶如重獲新生的少女掌握之中，巨大的前足壓來，她不慌不忙地向側面一扭，手中跟著變為純金色的長槍一提，就在瑪麗安的腳蹼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怪物感受到劇烈的疼痛，仰天嘶吼了一聲，強而有力的長尾掃向了不斷散發強烈光熱的少女，當然，這幅度極大的動作，一下就被識破了。
　　只見艾麗一躍而起，凌空一個翻身──「喝！！！」高舉著金槍，急速俯衝而下！就如一道金色的閃電，劈向了瑪麗安的尾巴！在鋒利的槍頭深深刺進水怪體內的瞬間，一片巨大的電網從迸裂之處快速竄現、展開，包覆住了整頭大水怪！再一陣震耳欲聾的劈啪巨響，整個洞穴跟著轟鳴不止，伴隨瑪麗安整個身軀彈至高空中最後的絕叫，和少女激昂的怒吼──
　　「呀──！！！」
　　黑暗在此刻，被光芒完全驅散！

　　「那、那傢伙，沒想到居然化身成了『武神』……」雖然錯過了開場，但還好，蘿娜並沒有漏掉這大戰的結尾。
　　「艾麗！」眼見戰鬥已經結束，希洛立刻衝下高台，奔向了從那燒得一片焦黑的巨大屍體中一躍而出的金色少女。
　　「希……希洛大人……」雖然戰鬥獲得了勝利，艾麗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從容，反而充滿了疲憊與倦意。
　　「太好了！妳打贏了！妳……妳還好吧？」見到艾麗身上還隱約有雷電竄出，希洛趕緊壓下了想擁抱這名逆轉一切的勇敢少女的衝動。
　　「她只是累了而已，這是發動過『武神』後，無可避免的後遺症。」蘿娜也尾隨希洛走下了高台，雖然口氣故作鎮定和冷淡，但她的視線是一刻都沒從艾麗身上離開過，眼神裡更充滿了羨慕與嫉妒。
　　「太強了吧！早知道艾麗有這能力，根本不需要組織討伐隊了啊！」
　　「哼，不過是碰巧，這技能現在還沒有任何瓦爾基麗清楚啟動的條件，根本不是想發動就能發動的，就連隊長都沒辦法，想靠她？我呸！」
　　「夠了！蘿娜小姐。」
　　「好啦，本來是想見到這傢伙被吃了以後，我再去找卡爾大人來收拾瑪麗安的，看來可以省下不少力氣了。喔，對了，我醜話先說在前頭，埃提爾‧穆斯貝爾，妳現在已經沒有多少體力了，我好心放妳一條生路，可別衝動跟我搶帝王之槍啊！」
　　「原來妳的目的是那個！我們才不在意那東西！艾麗，我們走。」
　　「等、等等……」從方才就一直站著閉目養神的艾麗，此刻又忽然張大了水藍色的眼睛，看向蘿娜，卻沒力氣吐出後面的話來。
　　蘿娜絲毫不把艾麗投來的奇怪目光放在心上，因為她很清楚，艾麗現在的狀態是不會和自己動手的，再說，只要拿到帝王之槍，她也不可能會再敗給艾麗了。
　　不，不只不會輸給這本來就比自己弱小的後輩，甚至連一直無法擊敗的隊長，都不會再是她的對手。因為岡格尼爾不過是百發百中的特殊武器，伊利亞德卻是戰無不勝的神兵。
　　所以，她是笑著躍上瑪麗安散發焦臭的屍體的，然而，這餘裕的態度只維持了一會兒，她的表情就突然轉為驚恐。
　　因為這「屍體」，居然又動了！而且還是在快速下潛！
　　在這一刻，她才想起來，這裡根本不只是座山洞，還應該有座山中湖！
　　但一切都太晚了。

　　當艾麗提起最後的餘力，再次挺起銀槍轉身想去救援時，失去立足點的蘿娜早已落入了一片漆黑的湖水中。
　　手足無措的她，並沒有在湖面掙扎多久，一張長滿利齒的巨口，很快就從湖中竄出，將她托向了空中。
　　十年前，瑪麗安也曾在拉科斯湖畔，和一位同樣拿著長槍的強大女性展開一場大戰。當時，身受重創的瑪麗安，就是回到湖面裝死，讓跳到她身上追擊的女武神失去平衡落水，最後反殺了對手。
　　如今，這狡猾的水怪再次故技重施，結果也和當年一樣，她的嘴裡有了收穫。
　　但蘿娜‧賽恩不愧是瓦爾基麗的副隊長，在瑪麗安大口咬合之際，還能反應過來，直接用手中的長槍，架住了水怪的上下顎，並迅速借力使力向外一盪，做了最後一搏，試圖逃出生天！
　　可惜，她還是慢了一步。
　　喀擦一聲，長槍在瑪麗安強大的咬合力下瞬間斷成兩截，上一回聽到這聲音的時候，她成了全城的笑柄，而這一次，則永遠失去了生命的光輝。
　　最後落在希洛和艾麗眼前的，只剩已經支離破碎的下半身而已。
　　在那失去鎧甲保護、染滿鮮血的後腰肌膚上，依稀可見一組刺青以紅頭雄鷹的模樣紋在上頭，但也如這僅存的殘骸，再也不可能見到完整的全貌了。
　　悲痛、哀傷，以及隨之而來的無力感，席捲了希洛全身，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無論如何，蘿娜仍是曾經相處過的夥伴，如今親眼見到她慘死，這對希洛而言打擊太大了。

　　「逃！」
　　情況不容他繼續為蘿娜默哀，威脅依舊存在，而勇敢的艾麗，也為了守護他，留下這最後一句話後，便用上僅存的所有力氣，舉起長槍再次衝向了瑪麗安。
　　艾麗已失去武神的加持，這舉動無疑是去送死。
　　為了不讓艾麗白白犧牲，他應該趕緊起身逃跑。
　　但他做不到，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不願再見到夥伴死在他面前。
　　甚至對他來說，艾麗可能已不只是夥伴。
　　他也要戰鬥，但他不像卡爾，擁有強大的法夫納。
　　他摸向了懷中，所有能派上用場的晶元，早已消耗殆盡。
　　一切似乎已經絕望，但落在地上的提燈，卻仍在一片黑暗中，閃著最後的光輝。
　　他瞪大了雙眼，右手直接抓起放在提燈內的克莉絲坦碎片。
　　晶元可以儲存晶能，讓艾隆艾爾使用法術，那同樣具有晶能的克莉絲坦碎片呢？

　　「束縛！！！」
　　或許是因為情況危急，又或者是他一時忘了，但卡爾在教學的時候，確實清清楚楚地告訴他過，只有伊奴和伊絲可以直接操控及使用晶能，若艾爾艾隆要將晶能轉為法術，必須透過晶元作為媒介。
　　所以，直接拿克莉絲坦碎片施展法術，是沒有效果的。
　　他碎片握住了，施法動作擺出來了，卻射不出法術光線，自然就回想起這條規則了。
　　然而，如同方才艾麗發動了武神型態，他的右手也開始出現變化。
　　一陣強烈的刺痛感，彷彿肌膚被撕裂，就像手指被拔斷，猶如骨頭被粉碎，幾乎就要令他當場倒下，但他忍下來了，因為，同樣的痛苦，他經歷過。
　　也因此，他瞧見了右手不可思議的改變，不僅迅速地變為半透明，裡頭還有一道越來越閃耀的白光在快速亂竄！最後，這光芒，衝出了他的指尖，化為一條純白的射線，飛越艾麗揚起的金髮，直接打入了正對他們的強大對手體內！
　　瑪麗安，不動了。
　　「胸口的弱點！艾麗！」
　　「喝啊──！！！！！」
　　挾帶少年少女共同發出的怒吼，再次纏上黃金閃電的雷霆之槍，不偏不倚地從瑪麗安胸膛微小的傷疤鑽了進去，一陣清脆的爆裂聲後，只見這怪物巨大的身子抽搐了幾下，隨即，重重地朝湖畔邊緣倒了下去。
　　平靜再次覆蓋了整片空間，時間彷彿倒轉回希洛和艾麗剛進入洞穴時的段落，不一樣的是，他們尋找的一切，都已不在。

　　微明微滅的紅光，自瑪麗安被炸得皮開肉綻的胸膛透了出來，猶如心跳一般，循著規律的節奏不斷閃爍。可若這怪物心臟仍在跳動，那危機豈不是還沒解除？
　　但艾麗聽到的，只有自己體內逐漸緩和下來的脈動，以及身後越踏越急的腳步聲。
　　她想回頭，力氣卻已隨方才那最後一擲完全放盡，眼皮也變得沉重，一陣暈眩，雙腳一個不穩，這名堅強的少女，終於仰天倒了下去。
　　將她無力的肩頭接住的，不是冰冷堅硬的土地，而是溫暖柔軟的臂膀。
　　在她的印象中，總被她保護在身後的這名少年，並沒有那麼強壯，但現在，卻讓她覺得十分可靠。
　　「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緊繃的心，鬆下了戒備，少女的意識，也隨之沒入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