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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2087 字
更新於: 2024-06-09
變化始於洛貞的思考發生了轉變,而這轉變則源於鴛兒剛才的質問。
洛貞直接被那句膽小鬼攻破心防,她很想大聲說自己不是,甚至對幾女解釋自己離開的用意,委屈、沮喪、難過、羞愧、煩惱、焦慮等等負面情感在此刻一湧而出,最終,是自我犧牲以及成就江城這兩座燈塔,在驚濤駭浪下替洛貞的心靈指引明路。
也因為決心更加堅定了,所以洛貞不再有被辱罵時的慌亂不安,這也導致洛貞重新檢視起鴛兒前一句所說的話。
「擁有離開對方的勇氣,卻沒有同甘共苦的膽魄。」
還真別說,被鴛兒這一提醒,洛貞是越來越覺得很有道理。
對呀!為什麼自己要離開呢?難道面對匪賊比離開主人可怕嗎?
洛貞想到這裡,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選擇了一個多麼可怕的未來,的確,根據簡大姐的說法,只要等到主人來找自己的時候就能回去了,但要是主人不來呢?或者說很久之後才來呢?那自己得要與主人分開多久呀!?
洛貞是越想越感到害怕,光是兩三天就足以讓洛貞恐慌,一週半個月或許還能忍受過去,要是一年半載呢?
洛貞突然有當面手刃匪賊的勇氣了,而且這個氣勢一瞬間漲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洛貞是越想越覺得鴛兒說的很對。
洛貞想到自己一路與江城相處快滿一年了,準確點應該只是剛過大半年,或許他們還沒有苦過,但是洛貞覺得至少有甜蜜過,既然如此,為何她不願與主人一起面對賊人之苦呢?
確實,洛貞是不想見到江城受苦,但是洛貞捫心自問,她就願意把主人的安危交給別人嗎?洛貞沒有冒犯香鴛鴦幾女的意思,但洛貞覺得自己還是常侍主人左右比較保險,這才是能真正讓自己安心下來的境遇。
越想越是清楚的洛貞終於下定了決心,同時也改變了原先的主意,她不跟簡大姐走了!
反正功名什麼的洛貞並不稀罕,而且她也有信心以江城的能耐,就算沒有絲毫的關係門路,主人也能憑自身的能力建功立業,就算都不成功也沒關係,正如鴛兒所言那般,雖說同甘共苦用不著什麼膽魄,不過洛貞覺得要是能與江城一起共苦過,說不定也是種幸福呢!
還有一點其實也影響了洛貞的決策,也是剛剛江城關於「離開」的詢問,這多少引發洛貞想起之前在船上所發生過的類似情況,這也導致在江城問完話,洛貞點頭同意的那一剎那,後者心底湧出一陣難言的恐慌,這莫名的情緒也多少推波助瀾了洛貞逐漸強烈起來的反悔。
堅定了想法的洛貞這麼回應了鴛兒的質問:
「妳說的對,我是懦弱的膽小鬼。」
香鴛鴦三女聞言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由以鴛兒最甚,不過還不等後者說些什麼,洛貞又繼續道:
「但那是剛剛的我,現在的我有終身服侍主人的勇氣了!我發誓以後都不會離開主人了!」
此言一出,三女馬上反應了過來,在感動洛貞的肺腑誓言之餘,她們也高興多年的密友回心轉意,選擇了最為正確的道路。
洛貞是反悔了,在一旁聽著的簡太后卻傻眼了。
原本簡太后是想說給幾女道個別,照套路來說應該是離情依依,最後執手相送,挽留之類的話簡太后也有考慮到,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就最後這麼一句話,自己說服半天的當事人就反悔了?
在簡太后被急轉直下的發展沖昏頭時,洛貞這邊也早已道歉並感謝完前者的好意,接著便要與香鴛鴦三女回到江城身旁,簡太后在回過神後也知道自己的心理攻勢完全失敗了,於是乎,簡太后不打算慢慢陪洛貞玩耍了。
簡太后直接出手來硬的了。
只見簡太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向正朝江城那處去的洛貞的肩膀,在手臂觸碰到對方的剎那,簡太后便立刻將自己的內力灌入,企圖用這種方式暫時癱瘓洛貞的行動能力。
可她沒料到的是,自己才剛釋放內力的瞬間,從洛貞體內便迸發出一股強勁的力道反抗她的入侵,在倉促之下簡太后只得抽回右手以保安全。
也因為她這一下大動作的關係,讓洛貞察覺到了簡太后的居心不良,所以當簡太后再度攻擊向自己時,洛貞也立刻出手反擊好護持自身周全。
這一大動靜讓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萬分,簡太后驚訝於洛貞的武功居然如此高強,內力更是充盈到她比之不及的境界;洛貞則是當事兩方最驚訝的那位,畢竟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動作居然能快到這種程度。
為防波及,早就迅速退至一旁香鴛鴦三女也是如此,雖然她們只能見到兩人交手時的殘影與爆響,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們體會到兩女有多麼強大;周圍的陰陽門護衛也同樣驚愕,她們沒想到天下間居然還有能與掌門過招的對手,要知道就連她們的隊長,充其量不過十招便會敗倒在太後手下,但如今光聽碰撞的聲音來算,兩人至少也對擊了不下百餘次。
周圍的幾人還有閒情逸致算著次數,但做為對手的簡太后則打到有點不爽了。
簡太后沒想到洛貞居然有這麼強的能耐,洛貞越是展現自己的強大,簡太后就越是不願意放任她回去被糟蹋,雖然簡太后並不是拿不下洛貞,畢竟她的實戰經驗比後者來就是小巫見大巫,可是簡太后並不想拿下洛貞,應該說她非常不想要打傷對方。
久攻不下的簡太后自然將目光放到其他人的身上,她很快就改變了原先的主意,將目標改成了洛貞心心念念的主人──江城。
如果首要目標無法達成的話,那就從次要目標著手,在見識到江城對於洛貞的重要性後,簡太后覺得如果不能讓洛貞自己過來的話,那就逼她過來自己這裡,更進一步說,只要把江城控制在自己手上,那不就不怕洛貞因此落入南國的囹圄,進而導致其一生不幸了嗎?
簡太后其實不太願意對江城下手,畢竟對方是擁有代拳匕的帝王親信,她對於綁架後會引發的政治交鋒十分反感,所以才沒想要優先使用這種手段,要是能只騙走洛貞的話,簡太后根本不會想去找江城麻煩。
可惜洛貞並不領情,或者說是對某人的愛太深了,居然連短暫離開都不願意,那簡太后自然只能用此下策,逼著洛貞跟著自己手上挾持的江城走了。
改變主義的簡太后很快用技巧使得洛貞退守,等兩人距離拉開以後,簡太后立刻飛衝向江城所在的位置,同時示意護衛們幫忙拖延洛貞的同時,也讓江城周圍的護衛包圍住對方的去路。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當簡太后衝至江城身前時,還不等前者出手,後者就將準備出手的簡太后給定住了。



趙梅是這次簡太后出行的護衛隊長。
做為小時候被簡太后拯救的女孩,趙梅能爬到如今的地位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她正是憑著勤修苦練出的實力,這才能在一眾陰陽門弟子中脫穎而出。
做為被簡太后救下的女孩之一,趙梅與其他如今已成為護衛的女孩一樣都十分景仰簡太后這個人,儘管對方在外的名聲並不怎樣,甚至於糟糕到足以讓人拒絕與對方深交的程度,然而這些都無法阻止這些護衛們崇敬簡太后。
畢竟簡太后薄情不薄情,跟我們這些崇拜者們有關係麼?
不如說,那無情的模樣才是她們想跟隨簡太后的原因,至少也是佔據大部分的原因。
對這些聽聞簡太後事蹟的女孩來說,太后薄情也好無情也罷,這和她們這群想保護簡大姐安危的女子何干?她待我們如敝屣,並不妨礙我們待她如珍寶啊!?本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關係,就沒有所謂的絕對平等吧?
也因為這樣的想法在女孩間,確切來說,是在想成為護衛的女孩當中蔚為主流,所以儘管外頭對簡太后的作風毀譽參半,但都無法影響護衛們的護衛決心。
不過護衛終究只是護衛,而且還是太后外出時的護衛,就算女孩們有捨命陪太后的堅定,但她們始終被隔在宮牆之外,簡太后依舊只能獨自在皇城內生活,而且簡太后其實也不常外出。
話說回來,簡太后這趟燕子樓之行其實並不在行程之內,她是藉一個月後東嶽聖誕祭祀的藉口,先來趟泰山之行打點準備,這才又順路南下到彭城憑弔古今,當然了,到底是想來燕子樓才參與祭祀,還是因為祭祀撥空前往,這就只有簡太后自己知道了,總之,這趟行來趙梅與一眾護衛們全程緊跟著簡太后不說,平日的侍奉與做牛做馬也是她們負責,不過這些工作自然難不倒她們。
遠在異國他鄉,途中她們自然安排許多蒐集情報的探子出去,其中最讓趙梅感到奇怪且困惑的,便是太后居然對一名男性產生了興趣,尤其是來到彭城以後,她們這些護衛幹的盡是找尋對方的任務。
之後簡太后的安排更是令護衛們弄不明白,清空燕子樓不要緊,但是連著周邊地帶一起淨空,這多少讓趙梅覺得太過大動干戈了些,要是因此引發南國的警覺那麻煩可就大了點。
況且這一命令過於臨時不說,還得在短時間內達成,趙梅都有點認同其它姐妹的猜想了,也就是太后在燕子樓發現封藏已久的珍貴文物,打算把東西偷偷帶回京城呢!不然根本無法解釋為何太后的命令下的又急又死,如果不是什麼寶貴物品的話,想單獨一個人霸佔燕子樓用不著如此勞師動眾吧?
趙梅接著收到的任務就更加奇怪了。
本來以為要獨佔燕子樓清淨的太后,居然讓一群人進了來不說,甚至還安排她們幾人盯著一名男子,甚至要求她們拖延對方的時間,還得必須讓對方察覺不出異樣為前提,這多少讓趙梅連帶著一眾護衛們有點迷茫,畢竟她們只是保鏢護衛,不是什麼特務間諜好不好!這些都不在幾人的訓練課程上啊!
不過幸好,趙梅多少閱覽過這個男人的情報,知道他是最近這區當紅的炸子雞,至少在合歡宗的情報系統內,她們得到了許多關於江城的詳細情報,自然也清楚對方的職業與服務項目。
也因此,當趙梅見到江城打算離開燕子樓時,她遂立刻上前表示自己欲要購買半套服務,試圖拖延江城的時間,好讓她能堅實完成太后交代給她們的任務。
結果就是江城沒幾下就把趙梅按倒在地上喘息,周圍環伺著的護衛見狀,不得以之下也只能捨身完成任務,幸好的是,護衛的人數夠多,這才撐到了簡太后帶著洛貞回來。
接下來的事情走向更讓趙梅等護衛看不明白,趙梅先是見太後向江城遞出了橄欖枝,而後者出乎意料的拒絕讓趙梅十分驚訝,這樣也就算了,這位男子不識相那是他的損失,更讓趙梅驚訝的是,太后居然打信號要她們堵住對方的去路?
這一點也不像是平常太后的作風啊!再說了,這男子確實有自己獨特的魔力不錯,近期也是風頭無兩,至少在合歡宗的圈子裡是如此,但他值得這般大動干戈嗎?
趙梅雖然不明白太后的想法,但她還是在第一時間跳出來堵住江城幾人的去路,忠實地完成主人所下達的命令。
堵住對方離去之路後,趙梅就看到太后把那名女子拉去一旁談論些什麼,不過那片地方離自己太遠,沒機會聽見談話內容不說,她還得與江城直對上面,讓趙梅慶幸的是,江城這時也轉過頭去觀看太后的情況,這才避免了趙梅與他長時間對視的尷尬情況發生。
畢竟江城尷不尷尬趙梅不清楚,但趙梅有著剛剛按摩的陰影,做為受害的一方她自然還沒準備好去面對加害者。
接下來事態的發展急轉直下,還沒等趙梅從太后對洛貞出手的莫名中回轉過來,讓趙梅等護衛深感如身在夢中的是,這位女子居然能與太后戰的平分秋色不落下風,這還沒完,趙梅只見太后忽地飛身縱躍往江城撲去,正當趙梅以為下一秒江城會被太后控制住時,她卻驚訝地發現太后居然維持著出手的姿勢不動了!
很明顯的,從事情的前後脈絡來看,只有可能是這位手上功夫了得的江城出手了,但對方到底怎麼出的手,一直盯著江城背影的趙梅可沒發現一點徵兆,這多少讓趙梅懷疑起江城並未出手的可能性,但太后的異常模樣就擺在那裡,趙梅不得不去相信這難以接受的現實。
而當發現太后出現異常後不久,趙梅震驚歸震驚,但身體本能立刻驅使著她出手控制江城,但是最後她連一步都沒有邁出,因為光是見到江城收回手時露在袖外的手指,就讓趙梅回想起剛剛的起伏經歷,也因為印象過於深刻的關係,導致趙梅沒能第一時間衝到太后的身前護持,或者是出手攻擊江城。
其餘慘遭江城毒手的護衛也都有著與趙梅差不多的心路歷程,這就導致一個很嚴重的後果,那就是當沒享受過按摩的護衛反應過來想立刻救下太后時,她們卻發現氣氛有些古怪,因為離事發地較近的護衛與隊長都沒行動的緣故,所以她們也跟隨眾人無所做為。
在另一邊的副隊長也瞧出了不對勁,她雖然想立刻控制住洛貞幾女,但是一來香鴛鴦三女退的即時,早早就回到江城身旁不說,就算她想要挾持洛貞做為人質,但憑剛剛對方能與太后交手的武力,成功率多少讓副隊長心頭發虛,再加上趙梅等人沒有第一時間行動,這就讓副隊長以為隊長等人也是投鼠忌器,於是她遂打消了制服洛貞的打算。
趙梅等護衛確實有部分顧慮太后安危的心思,不過真正阻礙她們保護太后的卻是剛剛按摩落下的心理陰影,歸根究底,此刻的情況多少有部分是太后自己釀成的結果。
不過就整體而言,這個結果始終是好的,至少對於太后護衛這方來說是如此,畢竟要是她們真的無畏向前欲要救下主人的話,那有一個是一個,通通只會落到與太后一樣無法動彈的下場。


簡太后被江城用點穴給控制住後,後者原本還打算要堤防一下身周的護衛們,想著乾脆先一步都點住算了,結果沒想到這些人動都不動一下,這結果倒是讓江城有些意外,更讓他得出了面前這位簡大姐肯定不平凡的結論。
畢竟只有當事主身份尊貴無比之時,護衛們才會因為害怕犯人不擇手段同歸於盡,而不敢胡亂出手營救主人,江城是這麼想的,簡太后個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簡太后把事情端得很明白,事以至此她哪能不知道自己這回栽了,雖然看好的洛貞出乎意料的強大讓她感到高興,但是江城的詭異與所用招式的古怪卻讓她驚駭莫名。
簡太后覺得自己這回肯定要大出血了,更有甚者,這條命交代在這燕子樓中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在簡太后看來,江城身為南國皇帝親信,代拳匕的擁有者,在見到這番陣仗之後肯定已經認出自己是誰了,而在這種情況下,對方用自己的命換北國太后的命,太后設身處地想來,她覺得不論怎麼看都會是筆划算的買賣。
更別說在江城犧牲之後,其家族又能從南國皇帝那得到多少好處,江城的聲名肯定也會名垂千古,最少也是聲名大噪,儘管這都是對當事人毫無幫助的身後名,不過對於當代的士子們來說,這些虛名不正是大多數人終其一生在追求的嗎?
流芳百世,庇蔭子孫,甚至於如果江城懂得犧牲洛貞來斷後的話,封侯拜相,高官厚祿,嬌妻美妾等等人世中的繁華極樂,江城一樣都能在逃脫後享受到,簡太后根本找不到自己今日不死在這裡的理由,接下來江城的行動更坐實了簡太后的猜想,只見江城把另一頭的洛貞喚了過來,鑑於太后在對方手上的關係,護衛們自然只能讓出一條路讓洛貞過去。
經過了這場意外後,此刻的洛貞已經大大改變了對自己的觀感,剛剛跟簡太后的對招讓她有了與人對敵的自信,而江城這般輕描淡寫地控制住簡太后,更是讓洛貞心頭的那塊大石落了地,因為她這時候才真正有個明確的衡量標準,清楚知道自己主人的武功到底高到何種層次。
洛貞本以為自己已經比想像中厲害了,沒想到江城更加厲害,雖然之前江城就有過出手的實績,不過在洛貞看來,有點失禮地說,她覺得林響以及李姓姐妹根本沒強到哪去,所以直到現在她才體會到江城的武功到底有多厲害。
江城找來一臉放鬆愉悅的洛貞後,雖然覺得後者的表情管理出了點問題,畢竟現在他們可是被人包圍著,不應該這麼開心才對吧?沒看到香鴛鴦三女的臉色都不好看嗎?不過江城也沒有糾結於洛貞的好心情,畢竟樂觀是個很好的特質,他能讓人在危難時刻保持冷靜,冷靜則能避免錯誤的決策產生,江城覺得洛貞能一直這麼積極也不錯。
江城之所以把洛貞叫來,是為了問後者到底與簡太后說了些什麼,畢竟江城要先搞清楚來龍去脈,這才能夠對囚犯進行拷問,或者說,如果不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的話,他根本不清楚為什麼簡大姐好好的跟洛貞談了會話,分明兩女就快攜手離開了,怎麼突然間又打了起來,最後甚至還波及到了自己身上。
江城再度品味了番人們因為被鳥糞打到而感到的噁心了,畢竟在人們眼裡,這就是一次禍從天降,來的突然且毫無預兆,雖然在江城耳中聽來,鳥兒其實都有大聲警告就是了。
當江城打算問近在眼前的洛貞時,後者突然給了江城一個大大的擁抱,並同時在江城的耳旁說道:
「抱歉,主人,奴家永遠都不會離開您了。」
對於洛貞突然其來得表白,莫名其妙的江城用平淡的點頭應付了過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直都是江城的交往方針,所以雖然他不知道為何洛貞未走前就回來,不過想留著就留著吧,江城也省得再找一名管家床伴。
當江城想到這裡時,他自問要想找一位能如洛貞這般好用的,貌似也要耗費一番手腳,這般想來覺得洛貞回歸還是挺不錯的江城,在點頭完補了一句道:
「回來就好。」
洛貞聞言頓時感動滿懷,不過她硬是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帶點哽咽地問道:
「主人是想從我這裡了解事情經過嗎?」
得到江城的肯定後,洛貞便將遇到簡太后後的事態發展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江城也知道了為何洛貞與簡太后會交起手來,原來是洛貞臨時反悔,簡太后這邊明顯不肯放人的緣故。
江城完全無法理解為何這位簡大姐會暴怒出手,既然不懂,江城便直接對當事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香鴛鴦連帶著護衛們其實也有著同樣的不解,所以一時之間,全場所有人都對簡太后的回答翹首以盼。
江城直截了當地問道:
「為何要出手攻擊我們?」
這是江城最搞不清楚的癥結點,同時也是婢女們與護衛們想問的問題,明明前一刻還有說有笑的,怎麼忽然之間就反目成仇了呢?
對於江城的問話簡太后並沒有當面回應,而是用著反問的語氣道:
「你怎麼不先說說你自己又是怎麼回事呢?嗯?江公子?」
不妙,這是江城第一時間的想法,並非江城有不能對人言的隱私被簡太后看穿,而是江城從這句話的問法與口氣,推斷出簡太后的身份相當不妙的事實。
就江城的經驗來判斷,簡太后極富且貴的事實已經無庸置疑,畢竟身旁都是她的人,能養的起這麼多下僕,有多富貴完全不用再去討論,問題是對方這反問的態度很明顯就是心有成見,而當人擁有既定印象後,外人若想重塑對方心中已然刻好的模板,其所要花費的努力完全成幾何倍數上升。
也就是說,這邊不管江城怎麼回答,就算他全部都說的是實話,也都很難去說服面前這位簡大姐,這才是江城所謂的不妙的情況。
江城遇過挺多如面前簡大姐──簡太后般相似身份的人物,也就是擁有一定高度的社經地位,可以說最低也是當權貴族國公一類的人物,而想要去扭轉這些人的刻板印象,不能說是白費工夫,但肯定會大費工夫,所以江城通常都不會去費這工夫。
問題就來了,要是不扭轉面前簡大姐對他的成見的話,畢竟對方頭一句就是對江城的質疑,那江城可能別想好好走出這座燕子樓了,就算僥倖逃脫了,但他們可能會連彭城都出不去。
不過幸好,雖然江城放棄類似情況的經驗很多,但不得不去面對的經驗更多,所以對於簡太后的問話,江城自有一套應對套路,所以這邊聽完問話的江城用更誠懇地態度問道:
「喔?那麼小弟想誠懇地請問簡大姐,我又是怎麼回事呢?」
別看江城只是將對方說的話反述一遍罷了,但在這些高位者耳中聽來,這句話其實充滿了輕蔑與不屑外加嘲弄的侮辱在內,儘管江城展現的態度如何的誠懇忠厚,在他們眼中都會變成是在故意藐視他們智商的表演。


果不其然,餌料一經丟下,簡太后立刻就上了鉤。
其實簡太后並非沒有認清自己的現實處境,她也知道自己得要軟下身段方能脫困,畢竟就她預料的幾種結果中,她幾乎沒有半條活路可走,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安撫或者哄騙住江城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簡太后就是忍不住江城這般裝傻充愣,自己都被對方控制住了還得忍受這種污辱,要是沒有信物也就算了,代拳匕都被我拿在手裡把玩了回,你是什麼身份我還不清楚嗎?
在一想到江城打算對洛貞幹的事情,這兩人相處期間男方到底又說了多少甜言蜜語的謊話,簡太后想想就不寒而慄,一想到這位新妹妹最終的悲慘結局,簡太后就越想越來氣,越憤怒就越無法控制情緒,這才在明知處境艱難的情況下,還嘴硬地用反話頂撞了江城的問話。
「怎麼回事你不知道?沒關係!我來幫你回想起來!
貞妹妹身上的代拳匕是你的對吧?不用否認,她已經都跟我說了!
代拳匕,代拳,代權,替代權力!
全天下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匕首是烏老頭的專屬信物,呵!天下姓烏的又能發放如此匕首的就獨此一家,這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擁有代拳匕的你不就是烏老頭的親信麼!?這你就不敢否認了吧?
我這樣說,江公子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了嗎?」
懟完話後的簡太后是舒服了一點,但同時她也後悔起自己的衝動,畢竟她可不願這麼輕易死去,簡太後有很多計畫還未達成不說,她還得為宗門姐妹們謀劃未來,所以她並不想就這麼與江城換命,在簡太后眼裡,江城這種陰險小人很多,但是如今的她就不一樣了,簡太后此刻的地位與當前翻騰的時代浪潮,上下數千年來可能就只有現在這一次機會了。
也因此,簡太后自然不願輕易死去,所以第一句反問出口時她就後悔了,正想著補充些好話緩和一下氣氛,但對於江城的裝傻模樣簡太后實在是忍不住,簡太后完全無法忍受他人的欺瞞蒙騙,而如今江城的佯裝作態在簡太后看來,妥妥的就是詐騙洛貞的表演,對於這位自己認定的新妹妹,簡太后非常不願對方因為騙子而受傷。
原本因為洛貞的關係,江城就已經被簡太后打上騙子的標籤了,可以說他本人的存在就是簡太后的敏感點,簡太后最初預想的畫面是自己反諷對方的偽裝以後,有點自覺的人會顧左右而言他,結果江城倒好,被戳破後不但不知羞恥,甚至還裝模作樣到自己的頭上來了。
就這樣,受不了這般污辱地簡太后徹底爆發了,她見江城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直接就開口戳破了代拳匕的來歷,一方面是因為簡太后被激怒的關係,所以直覺認為自己這回凶多吉少,一方面她也有著以此點醒洛貞的用意。
簡太后的話一說完,以趙梅為首的護衛們立刻騷動了起來,她們在聽到代拳匕的時候就知道事情大條了,所以也改變了原本有些散漫的包圍陣形,雖然圍在江城一行周圍的護衛並沒有拉近距離,處在外圍的人員卻開始往內部靠近,除此之外,還有幾個護衛往燕子樓外而去,明顯是去傳遞消息好找來更多的人來加大包圍網。
對於簡太后的嚴厲指控,江城這邊自然沒有被戳破身份的感覺,反而還高興自己得到新的資訊,正當心情不錯的江城開始想著怎麼故弄玄虛來套出更多內部消息時,一旁的洛貞已經替他回答了簡太后的問題。
只聽洛貞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個...簡大姐,其實...其實這個匕首不是主人的......
確實現在是主人的沒錯,可是這原本......」
簡太后聞言立刻恨其不爭地打斷道:
「好了!貞妹妹!妳還沒看出問題嗎!?不要再替這傢伙開脫了!
妳以為自己能夠與這偽君子相伴終身嗎!?肖想!
做為皇帝的親信,妳只會被他帶去做烏老頭的玩物罷了!」
洛貞並沒有被簡太后聲嘶力竭的話所影響,不過鑑於簡大姐如此替自己著想,所以知道對方誤會的她決定幫簡太后保留顏面,於是洛貞靠到簡太后的耳旁快速說道:
「簡大姐,這匕首是別人贈予主人的,主人一開始並沒有代拳匕的,收禮那天還是我親自替主人收入盒中的!後來是主人覺得我少了保命的武器,這才落在了我身上,主人在這段時間內可沒碰過代拳匕啊!」
簡太后聽完後便隱隱覺得自己的論斷出現了瑕疵,不過她還是低聲嘴硬道:
「妹妹妳怎麼知道這何嘗不是一場演給妳看的戲呢?」
洛貞有些害羞地道:
「從...從我交給主人以後,主人的洗浴...還有穿著以及平日睡臥都是我一手負責的,所以我敢跟姐姐保證,主人在那天...也就是更早之前都從未有過這把匕首。」
洛貞把江城的情況交代到了這裡,簡太后也意識到自己十有八九是誤會了。
如果洛貞所言為真的話,那麼江城至少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代拳匕,而就簡太后理解到的皇帝親信的情況,尤其是這類有著特殊目的的潛伏者,他們根本不可能不隨身帶著帝王信物。
而洛貞說到關於他人贈予的情況,更是讓簡太后想到更多的可能性,畢竟她也並不是沒聽說過類似的情況,當這些為皇帝辦事的代權者遇到稀有的人才時,他們也會主動留下代拳匕給對方,好讓這些人才能自己決定是否來為皇帝服務,這種情況雖然罕見,但並非沒有先例。
在想到這點後,簡太后意識到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她剛才的立論就完全與現狀背道而馳,簡太后之所以覺得江城可憎,全因為她的立論基礎是代拳匕為江城的天然所有物,也就是因為代拳匕從頭到尾都是江城的,所以簡太后才得出江城欺騙洛貞感情,想把對方誆去送給烏家老頭的結論。
但是如果代拳匕是他人贈予江城的話,那結論就完全不同了,過程自然也大相徑庭,因為若是別人所贈的話,就會變成江城是皇帝親信看好的人才,也因為人才極為難得的緣故,所以才給了代拳匕讓對方能與皇家保有聯繫,而非直接請去京城讓皇帝檢閱。
畢竟武者通常都不願意為皇帝服務,這也是帝王展現寬容的氣魄與示好的手段,除了強扭的瓜不甜之外,在高強武力當道的現在,忠誠信義也成了人際交往間的指標。
所以就實際面上來講,若對方不是真心來投的話,皇帝其實也不太敢收,這也是陳幫主只給了代拳匕跟地點的原因,除了認為江城知曉內情之外,也有著願者上鉤的成分在內。
真心想幫皇帝做事的,那功名利祿自然不少,不願牽扯皇家或者受到束縛的,那代拳匕就是一個能保命的順水人情,可以在日後急難落魄時使用,而到了這種需要皇帝出手幫忙之時,事後的發展自然是人才們投桃報李,入到帝王麾下一展長才了。


簡太后在得知真相並在腦海裡更易了代拳匕的來歷後,她對於江城的印象便出現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這除了導致簡太后開始羨慕起洛貞之外,更多還是替這位妹妹感到高興,畢竟從洛貞吐露的經歷當中,她不但走過了千山萬水,也遊遍了名勝古蹟,而這些經歷都是簡太后在這個年紀時所沒有的。
不僅如此,在轉換想法之後,原本簡太后以為江城讓洛貞管家是想讓後者疏於防備,這時候卻被簡太后當成是江城珍愛洛貞的證明,畢竟如果不是深愛洛貞的話,江城又怎麼會讓洛貞經手家產呢?
代拳匕同樣也是如此,人們雖然知道得將重要的東西分開保存,好用來分散風險,實務上卻通常與理性相反,人們傾向於把要緊的事物聚在一起,就像把珍寶藏在寶庫中一樣,不但方便一次性檢閱之外,同時也能享受琳瑯滿目所帶來的幸福感。
像是簡太后的花園就是如此,所以她多少能理解為何江城會把代拳匕交給洛貞保管,儘管在印象改變之前簡太后都沒這麼想過,但並不妨礙她立刻替江城想到這麼做的理由。
簡太后會這麼輕易地承認自己的錯誤,改變自己的看法,主要還是在於她很在乎洛貞──這位新的情種妹妹的關係,愛屋及烏的心理與沒了偏見的現在,簡太后自然也對江城倍有好感。
現在問題來了,才剛剛開完嘲諷的簡太后,要怎麼化解得知真相後的尷尬呢?
簡太后不知道,所以她勉強裝出一絲笑容後對洛貞說道:
「我明白了,妳先回去吧。」
說完以後,她就一句話也沒憋出來過,現場只剩江城一行交流的話語聲悉悉窣窣著。
簡太后現在是難堪到想找樣東西來擊打個過癮,然而因為身體還處於被控制當中,她也只能把一切苦悶吞進自己心裡,儘管難受的要命,但是簡太后要面對的臉面危機仍有待她去解決。
首先,簡太后得先梳理好自己的心情,她現在的情況好比一位姐姐在路邊見到自己妹妹的男朋友,姐姐赫然發現男友的無名指上戴著戒指,當姐姐以為自己妹妹遇人不淑,找上了一位已婚的騙子,所以當場在路邊直接痛罵對方時,妹妹卻從旁邊走了出來,悄聲告知剛才還罵的起勁的姐姐自己稍早前與男友訂婚的消息,對方手上戴的婚戒便是妹妹主動要求的結果。
好啦,人直接被自己罵了,周圍的人也全都聽見了,這下子這位姐姐該怎麼收場呢?
如今簡太后不但要排除自己的尷尬之外,還得硬著頭皮向江城道歉不說,畢竟她不希望因此波及到洛貞,接著她還得向護衛們說明前因後果,這意味著又得面臨一次社會性死亡。
雖然以簡太后與護衛們之間的階級來說,後者並不會在意前者的疏失,反而可能因此贏得大量好感,像是簡太后居然有這麼冒失的一面之類的,但是當事人並不清楚啊!
對簡太后來說,自己接著得要在諸位妹妹們面前親口承認錯誤,雖然並非無法辦到,但事前的那股難為情就好似千斤重擔般壓在簡太后的心頭,讓她遲遲無法開口吐出哪怕半個字詞。
不論是道歉也好,解釋也罷,簡太后都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匯聚出一定規模的決心,去衝破自尊所構建出的屏障,不過簡太后終歸是簡太后,超人的經歷所孕育出的魄力讓簡太后在沉默良久過後,終於榨取出了相當程度的勇氣,雖然很少,但至少足夠她主動開口打破寂靜。
正當簡太后打算呼喚江城來向後者道歉時,這邊了解完事鈦的江城反而先走到簡太后的面前開口道:
「既然只是場誤會,那就這樣吧。」
江城說完就直接解除了簡太后的控制,然後便直直地往出口走去,周圍的護衛們見狀也不願去攔截江城,所以紛紛讓出身位,空出了一條路供江城通過。
江城之所以會輕易揭過此事,除了在剛才的時間裡從洛貞那得知更多關於簡大姐的事情以外,主要也是因為他並不想繼續與這位來歷不凡的簡大姐有太多糾葛,這才想著既然只是對方認錯了的話,那他也不用去計較分毫,這才直接開口把此事定調。
一來江城是考慮到當事人的顏面,江城自然不期望對方這等身份會主動認錯,所以才替簡太后著想,主動把小事化無,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再來也是江城覺得既然這位簡大姐對自己的印象不好,那就算對方願意道歉認錯,那會不會反而導致對方懷恨在心,進而替自己引來更多的麻煩呢?要真是成這種發展的話,那江城還不如自覺地粉飾這場誤會,然後迅速遠離對方,不再與對方接觸方為上策。
至少就江城的經驗來看,這個方法十有八九能夠甩開與這類高層人士的牽連,畢竟在江城這通操作之後,對方的氣不一定全消,但也多半散去了八九,他們通常又會礙於顏面的關係不會主動追究此事,當然就談不上去針對江城,那江城也就沒有麻煩了。
當然了,這只不過是江城的經驗,過往的種種不能代表現在與未來會重複再現,不過在一定的樣本數下,江城至少能確認這些經驗非常實用,不過凡事不缺的就是例外,而簡太后就是江城這回的例外。
簡太后在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便叫住了江城等人,在聽到簡太后發話的同一時間,護衛們也堵住了江城一行的去路,剛剛大開的蓬門就這麼被關閉上了。
簡太后當然容不得江城這般拍拍屁股走人,特別是她才剛下定決心準備道歉,結果江城直接就用一句話把她醞釀的涓滴給吹散了,有著自己驕傲的簡太后自然不能忍受這場誤會是由受害的那方來宣告結束。
要揭過此事可以,但是得由自己來決定如何結束,以及何時結束才行!這是簡太后做為誤會肇事者的責任,同時也是她身為大派掌門、一國領袖的處事態度。
有恩,結草銜環;有仇,以德報怨,抑或以牙還牙,這些決定權得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被另一方牽著鼻子走!
所以剛剛江城的舉動堪稱是多此一舉,他不幸地觸發了簡太后的犟脾氣,畢竟後者憋了半天的沉默,就是為了直面己身的錯誤,結果江城倒好,直接讓對方好不容易凝聚出的勇氣無處發洩,更別說一併被激發的惱羞了。
這就好像房間內有一隻蟑螂,你好不容易有點骨氣去面對恐懼,抓起了你的鞋子往蟑螂身上拍去,結果不但沒能拍著,你還愕然地發現這隻蟑螂其實只是塑膠玩具。
這時候多數的人會在鬆了口氣的同時,感激玩具給了他們這次成長的機會,而有一些特例則會因此惱羞成怒,進而把玩具蟑螂分屍洩憤,更有甚者則會因為玩具的逼真模樣,進而欣賞起蟑螂身軀結構的美感,最後由懼生愛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