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4

本章節 3337 字
更新於: 2024-06-22
  「還有一件事,長髮小子。」莫里亞邊拍去膝頭草屑邊起身,說,「明天開始每天來找我一趟。」
  玥跟耶里佳看向草蕪,草蕪歪頭指著自己:「在說我吶?」
  「借問一下,在場還有哪個小子頂著一頭長毛?」莫里亞皮笑肉不笑。
  「有啊,你吶。」草蕪回得理所當然。
  「喔?拿我跟你這種小鬼頭相提並論,真是有膽識的後輩啊?」
  見莫里亞額角跳起青筋,那張愈來愈可怕的笑顏使得玥寒毛倒豎,連忙插手打圓場。
  「他就是這樣少根筋,你別計較!」玥趕忙道,「每天找他是有什麼事要他幫忙的嗎?」
  莫里亞眼裡滿是『這不是少根筋是天生白目』幾個大字,從衣服內袋拿出一張揉成團的紙拋出去,耶里佳眼明手快地接個正著。
  她攤開紙團,另外兩人湊過去瞧,上頭赫然寫有一行字:突至新血的未來走向,全仰賴你如何引導。

  「你的警告?」耶里佳挑眉。
  「對。拿到那時你正好加入,所以我本來以為是你,才會對你跟西爾埃諾的事情多加干涉。」莫里亞朝玥揚揚下巴,隨後目光放上草蕪,「不過,剛才聽你說你其實是無性質,我想實際上是你才對,畢竟我是無,指導同為無的你才合理。你沒受過無性質的正規教育,用的招式全亂七八糟,比例大幅不對--是你自己摸索出來該怎麼使用的吧?」
  草蕪點頭。「能力覺醒之後我一直被關著吶,沒人教,當然只能靠自己吶。」
  「所以說,接下來我會負責矯正你的用法和觀念,看你目前為止的出招都惹人頭疼。明天先從兩小時開始吧,後面再視情況增減時間。」
  玥以為會聽到「我不要跟師父分開這麼久吶」一類的反抗,但草蕪再度令他意外。
  「我知道了。」草蕪毫不猶豫,眼睛是看著玥的,「我得更精進才能提高勝算,師父別擔心吶。」
  莫里亞看著草蕪的眼神總算有了真正愉悅:「很好,有這點覺悟才有我指點一二的資格。」

  草蕪毅然的認真讓玥有些飄忽--他和耶里佳一樣,已經昂首走在前頭。
  玥低頭凝視與他們交握的手。他不想被拋下,甚至是成為受他們保護的、拖累的那一方。

  「你也可以指點我一下嗎?」玥抬眼對莫里亞說,「我知道你的警告裡不是在說我,我現在的情況也無法負荷太重的訓練,但如果可以……」
  莫里亞抬手制止他的話,睨著他道:「我拒絕,但不關那些。沒聽懂我是無嗎?你一個影被我指點只會愈跑愈歪,你懂嗎?」
  「可是我--」
  「沒有可是。我早就想講了,你之前對練搞什麼攻擊?是影就好好扛防禦,把自己弄得四不像沒有比較好。」莫里亞指尖抵在玥額頭一推,「你想提升能力的方向錯了,只有影能辦到的事情我們其他人做不了,這麼簡單的道理還需要人提醒?」
  玥向後踉蹌一步,愣愣捂住額頭。
  他想起那時莫里亞氣得扯著他領口大罵,原本一直以為是他太弱惹人不快,原來當時是因為這個嗎?
  看著玥臉上浮現恍然,莫里亞收回手嗤哼:「懂了就好,懂了就去找紅髮丫頭切磋,她像樣多了。」他又看向草蕪,「你的防護質地跟一般的無不同,這我沒辦法幫忙指點什麼,等我調得差不多了,你也找時間去跟這兩隻影學習。」
  玥和草蕪點點頭,難得乖順的態度令莫里亞感覺順眼了些。

  「你打算照著預言走?」一直沒出聲的耶里佳終於開口。
  莫里亞拇指摩搓長鞭握柄,「老長者選擇這時把長髮小子放出來,他還因為玥的關係跟我們成為同伴--或許長髮小子當時是被刻意安排跟玥同場評鑑,老長者深知七言肯定會刁難玥,玥反擊時展現的『不同』必定會引起長髮小子的興趣進而接近,而西爾埃諾的計畫會讓我跟瑟希與你們走近並成同陣線……」
  草蕪臉色刷白,任何人得知自己遭人算計料準都不會多高興,尤其還牽扯到他最在意的事情上。他緊張地看著玥想解釋,玥卻早已預料到他的反應而搖了搖頭。
  「我相信你不知道,也不是刻意接近的,我們都相信你,別自己嚇自己。」玥安撫一笑。
  草蕪這才放鬆下來,耶里佳視線重回莫里亞。「她早已預料一切發展,你的警告便是證明。」她說,「這麼看來,她確實可能是打算協助我們的。」
  莫里亞斂下眼,點頭。「她害死嵐尹這筆帳我不會放過,但就目前而言,我會跟嵐尹一樣按預言走,顯然老長者相信預言最後指的是我們這方贏得勝利。」
  玥記得預言最後那句話:尾聲由他們攜手拉起……
  耶里佳輕應一聲,「好,就照你說的做。」她思索片刻,續道:「關於時間分配部分,上午與傍晚各趕路一次,中間帶開訓練,如何?」
  莫里亞突地低笑一聲,從倚著的樹幹起身,伸展筋骨。
  他手上一運起魔力,三人立刻感覺到周遭逐漸接近的生物氣息。
  「可以,不過詳細安排晚點再議。」莫里亞向大夥兒休息的地方邁開腳步,「現在先和我一起做點飯後消食活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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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將至黎明之間,天空見不到一粒小星子,只有龐大星體盤踞上空,光線朦朧得幾乎暗淡。
  距離出發還有一些時間,剛從西爾埃諾房間出來的顗拖著步伐進入紅木塔,先下到底層待一陣,接著緩步向上走去。
  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需得將半邊身軀抵在牆壁才能支撐著行走。捂住左上臂的手掌滿是鮮血,基本上是衣不蔽體,長褲也破破爛爛的,布料撕裂開的痕跡皆是中寬且兩端尖窄的樣子,口子底下都是紅腫傷口,布和傷口間不是染血就是燒灼的水泡,只消碰一下就引得他瑟縮。
  他走得吃力,花費比平時更久的時間才來到頂層。
  人未到,兩位看守門口的士兵便先聞到了濃重血腥味。

  士兵們看著顗搖晃著踩上一階又一階,紛紛困難地吞嚥口水,不敢直視這副慘不忍睹的畫面。
  顗踩上最後一階,吐出口氣,像是終於從折磨中暫且脫離。
  「麻煩了,我需要來、拿點藥。」他一字一頓說,聲音沙啞,眉頭每說一個字就蹙緊一點。
  士兵面面相覷。他們已經被下嚴令要守好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出,聽上一班的人所說,今天王者情緒相當不好,隔著門都能聽到他和裡頭那位吵起來的聲音,雖然聽不清楚內容,但這可是第一次聽見王者對那位大吼,想來這會兒要是去打擾了,簡直就是往刀口撞上去。
  如果惹惱王者,慘的可是他們這些底層的人。

  「王者大人有令,除了他或是他允許的人之外,不許其他人進出,恕我們無法放行。」年輕的那位不多思索便回絕。
  顗眉心深鎖,無聲低吟,靠著牆邊微喘。士兵們見他捂著的傷口不斷流血,那隻手正在細細發抖,但他依舊一聲不吭,連一處水泡破裂也僅僅是閉上眼睛平緩。
  「我也是受、王者大人之令,而來。」重新張開眼睛後,顗繼續艱難說道,「等等就有任務,不能拖一身傷去,只有、可可凜大人的藥,效果才快……勞煩你們了。」
  他的嘴唇已經發白,饒是鐵石心腸也會動搖一二,更何況在場的一位是即將退休的老兵、一位與顗年紀相仿,此刻看著他的目光都摻雜著不忍。
  年輕士兵朝老兵投去詢問眼神。

  老兵嘆口氣,五王間的彎彎繞繞他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眼前少年來歷、又是如何落得此處。他猶豫再三,最後仍敵不過良心--倘若不讓人進去,這孩子得受多少苦不說,現在坐在那個位子的王少了這枚棋子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況且有那位王的允許,想來少年沒有說謊必要,老兵也不打算費時費力去核對真實性,一來一回的可能會錯失用藥時機。
  「趕緊進去吧,用好就快點出來,打擾這位太久的話王者大人不會高興的。」老兵打開門說道。
  顗僵硬地朝兩人彎身行禮,引得士兵們又是一陣不忍,在放人進去後輕聲關上門,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看守。

  進入門內,顗提著的心總算落下,連忙將手裡攥著的藥包紙混入可可凜實驗桌上的雜亂紙堆中。

  西爾埃諾放他離開時的確讓他去處理傷勢,不過叫他找的癒能者是被關在紅木塔地牢裡的前王室御用癒能者。
  他依令去了,沒想到那位癒能者見到他立刻激動得抓著他不放,並在發現他一問三不知後察覺古怪。
  他們稍作交談,顗才知道這位被特別安置於獨間牢房的癒能者叫做漣,在卸任後也有繼續替兩位前王室之子治療日常傷痛--就是焰王口中的『髒血』與『雜種』……是他的阿堺和玥。
  他的阿堺。漣這麼稱呼時,顗覺得心臟瘋狂跳動,好像死去的什麼重新活了過來,彷彿一切回歸它們應在的正確位置。
  原來阿堺是他的。
  他的夥伴,家人,朋友,戀人,之所以他現在還能好好活著的原因--而他也是阿堺的。

  當漣迅速解釋完並弄明白怎麼回事後,他給了顗一包藥,表示這個藥會惡化身上傷勢,要他上去找可可凜,要他說只有她的能力才能快速治療好這種程度的重傷。
  「她或許會是可以從內部攻破的突破口。」漣是這麼說的,「試著拉攏她看看,為阿堺他們製造更多生機。」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坦承。
  「別擔心,你會知道的。你是聰明的孩子,用你的方式去做,顗,就靠你了。」
  漣沒有思考過他是否還和他們站在同陣線,好似這種事情不必思考,不需要存在任何疑慮。
  他珍惜這份信任,也會盡全力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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