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後第一次慶生

　　
　　「小新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辦婚禮？」
　　妮妮扯著她萬年不變的大嗓門對著悠哉喝可可的新之助嚷嚷，也不管這裡是剛修復完畢的咖啡廳街邊，對於戰後的部分人們來說，過大的聲響容易引起不適，就像現在，有些人就被嚇到朝這裡睨過來。但粗神經的妮妮沒有發現其他人的不滿，繼續大聲說話。
　　「你不可以因為金有小姐特別溺愛你就一直放任人家的青春流逝哦！這樣對女性很不尊重的！」
　　「妮妮妳一直像大嬸一樣罵街，才會有損明星的形象勒！你說對吧？風——間......。」
　　那雙澄澈乾淨的大眼瞳骨碌碌轉過來，似乎是被從前的習慣驅使而喊了我，不論是刻在骨子裡的依賴性也好，人類不願改變的惰性也罷，我總是因為他喜歡把話題轉到我身上而自滿或苦惱，帶給我的情緒很複雜，但我卻樂此不疲。至少，在我們還沒產生分歧之前是這樣。現在他也因為意識到什麼而尷尬的打住話頭的模樣，讓我的胸腔處又產生了看見他與金有久美子站在台上宣布要結婚的畫面一樣的感覺，像被人狠狠捏住轉動，即使出現了瘀青、撕裂傷，也不顧你的疼痛而繼續扭轉到皮膚與肌肉狠狠剝離，剜去骨頭挖出心臟......絕望的感受如烏雲密佈般襲來，視野似是開始不清晰了，甚至出現新之助露出擔憂的神情的幻覺。
　　「我也是這麼想的，還是早點定下吧？給人太多期待不太好。」
　　頂著新之助的目光，我扯動嘴角說道，妮妮和正南也很捧場的立刻接過話頭，讓新之助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看著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打打鬧鬧，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突然插入「春日部防衛隊」的路人格格不入。
　　「風......間。」
　　突然一道慢悠悠而沉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是阿呆。
　　說也奇怪，現在我們因為咖啡廳座位劃分的關係，他們三個人坐一桌，而後來才到的我和阿呆坐一起，但是阿呆沒有選擇坐在我對面而是旁邊。距離可以靠得很近，是能說秘密也不會被發現的位置。
　　雖然很多時候不懂阿呆在想什麼，但是聰明且心思細密的他，有時候對話起來比新之助還要輕鬆多了，甚至有更讓人安心的感受，所以面對那張穩重如山的臉，讓我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不少，甚至無意識的露出微笑來，這是談話完瞥見面前的杯壁才發現的。
　　「風間......接下來要做什麼？」
　　是呢，金有集團沒了，金有久美子決定好好支持新之助所以可能當個全職主婦，或者去哪裡工作吧？那我......
　　「也只能去找別家公司啦！反正，依照我的資歷應該不用擔心。」只是現在想好好休息一陣子。
　　阿呆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我看，等到我有點尷尬後，他才開口。
　　「你想來幫我嗎？我正在研究一個項目，但是有點瓶頸。」
　　「欸？科、科學類的我可能不太行。」我沒想到阿呆是在想這個，最好不是在可憐我吧？如果是的話，我想離開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我的疑慮，阿呆看起來呆呆的，但實際上跟新之助一樣有驚人的觀察力，敏感的很，有時候很讓人苦惱。
　　「風間，不要多想。」他慢慢的搖頭，「只是你很聰明，我想找個學習力強的助手來幫我。以前就有想找你，但是當時你很忙，就一直沒開口。」
　　「阿呆.....。」鼻子，似乎有點痠脹。甚至在他把手機的交友碼遞過來的時候，連眼睛都有點痛了，於是我趕緊別過頭去，把臉藏到坐在對桌，能剛好看到我們的新之助的反方向去，最好這時候我的斜瀏海能夠遮住一切。
　　「喂！」
　　糟糕！
　　新之助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傳來，心跳聲太大讓我沒辦法分辨他的聲音包含的情緒，直到聽見他的話語才讓我鬆了口氣。
　　「為什麼風間只跟阿呆說悄悄話啊？一直無視我們！」
　　「就是嘛！風間！」妮妮趁虛而入，「我很早就想罵你了！要不是你突然——」
　　「妮......妮，風間是不一樣的。」
　　「阿、阿呆？」妮妮的聲音聽起來很錯愕，但我現在不敢去看他們，沒辦法保證自己因為阿呆的保護還能表現出輕鬆的樣子。隨後我就聽到妮妮氣急敗壞的叫喊隨著重重的腳步聲傳來，我們的桌上被用力的放了一塊蛋糕。
　　「要不是阿呆幫你說話，我一定叫你把這個給我吞下去！」
　　我調整好面部表情後轉過去看這個女人到底要做什麼，卻沒想到她插著腰，從上往下一副女王姿態的模樣看著我，鼻孔像牛一樣粗魯的呼出氣來，指著那塊奶油被擠得東倒西歪，上面的草莓似乎還有被啃過的奇怪七寸蛋糕說：「現在懲罰你吃掉一半就行！」
　　「誰、誰要吃這個東西啊？」好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很久沒大吼大叫了，聲音還有點生澀奇怪，好陌生。「還有，妳是從哪裡生出這個東西的？剛剛明明沒看到的......。」
　　在我煩躁的嚷嚷時，忽然發覺他們所有人都看著我沉默，臉上帶著無奈、悲傷、懷念的微笑，尤其是妮妮，從虎姑婆的慍怒面相到慈母般的微笑時，我的背脊瞬間發涼和冒汗，冷熱在轉瞬間發生變化的感覺差透了。
　　「太好了，風間。」妮妮溫柔的聲音好久沒聽到了。
　　「你還是那個風間徹，歡迎回來。」
　　「我......」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喉嚨好像真的被那些噁心的鮮奶油卡住。我看到新之助還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蹦蹦躂躂跑過來到我和阿呆的桌前，從他胸前口袋不知道掏出了什麼。
　　他的手掌太大了，完全看不出來被他捏著的是什麼東西，卻又無形中牽動著我的心，被揪的呼吸不暢。
　　我有預感接下來發生的事，將使我決心抹去這一切。
　　他難得的收起嬉皮笑臉，佈滿繭與血管的骨感大手小心翼翼的像在呵護什麼寶貝，護著蛋糕上不知何時被插上的藍色細長蠟燭，然後，點燃。
　　像生命般脆弱的火苗在他的大手細心掩護下好好的生長，最後能變成在微風中決然不倒的耀眼火光，在我的視線下躍動，並照耀那張笑得溫柔的臉。
　　難得成熟的大男孩，偏頭微笑道：
　　「生日快樂，風間。」
　　其他人也跟著道賀，但我害怕的想逃開，當下我確實已經站起來了，卻不知被誰重新拉回、或是按回椅子上，強迫我吃下那塊油膩膩的蛋糕。
　　好像有奶油糊進了鼻孔難以呼吸，好像有人像對待孩子一樣順著我的背，也有人粗魯的又塞了一口蛋糕進我的嘴裡，但視線被水光糊成一團，好像那些奶油也變成被打了九十九次的高級綿密奶霜，草莓則是栃木縣產；妮妮變成私下也與螢幕上時一樣是位超有氣質的公主；正南變成他創作出與他筆下的主角一樣文武雙全的大漫畫家；阿呆還是那個溫柔體貼穩重的可靠男人，而新之助......
　　「好啦好啦！小徹還是這麼軟柔，乖、乖！」
　　而新之助還是我喜歡的那個，內心是菁英的新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