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交織

六月上旬，我安排好大致的發展後就準備去王都了，肯已經託關係幫我找好住所和工作，在一家藥材店當名義上的學徒，不用付薪水，給吃給喝就足夠了，我要錢我自己會想辦法弄到

雖然我拒絕，他們還是拿去年剩下的錢幫我買了新衣服，在我臨行前買了很多平時他們自己應該捨不得吃的食物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點捨不得這群叔叔了，但該做的事還得做，我還有更遠大的抱負

於是我在另一個商隊的保護下被送往王都

六月中我就被送到王都了，被送到藥材店後我才發現原來肯的家世也不一般，他的姓氏是厄科琉斯，主人公的母親也是來自於這個家族

「妳就是奧奇德啊……」「是，我是。」

接待我的是一個中老年人，看起來大約在四五十歲左右，有點嚴肅，但感覺不是什麼壞人

「多大了？」「九歲。」「九歲啊……會點什麼？」「我讀過一點草藥學的典籍，還有醫書。」

「那我考考妳，聽過虎烈拉嗎？」

「虎烈拉……」

其實藥師是不信這個小女孩懂得草藥學的，之前就有人聽說自己這個遠房表弟去當了盜賊這個小孩則是路上撿的

虎烈拉……我一定聽過……什麼lera……啊！

「聽過，我知道，別稱出內（Chole、Cholera），這是一種由細菌引起的疾病，爆發的無聲無息，會在短時間之內殺死一片區域的人，感染者會產生嚴重的腹瀉，最後因脫水而死。」

「那該如何治療？」

「反正不是灌腸，現在還沒有有效治療的藥物，只能讓患者不斷補充帶有糖和鹽的水避免脫水，預防的效果遠大於治療，只要把水煮沸就行了。」

那人臉上露出了懷疑的神色，「不是灌腸？」「絕對不是。」

「那……再問妳，有一種病，患者毀出現高燒、劇烈的頭痛、起疹子、口吃、胡言亂語，大約五天發作一次。」

「Typhus，斑疹傷寒，是一種由蝨子身上攜帶的病原體引起的疾病，多爆發於氣候溫暖的地方，該如何預防，首先就是從野外回來時要注意清潔，如果看見皮膚上或皮膚裡有小蟲一定要挑走，用熱蒜片敷上，再來，可以養一些家禽，牠們會吃掉這些蟲子，其他可以用於預防和治療這個疾病的，還有麝香、虎甲蟲、羊脂……」

我最喜歡的兩部文言文作品，喜歡到我會自己找原文來看的，一是《肘後備急方》一是《洗冤集錄》

這兩種疾病都是古代常見的疾病，我會知道也不稀奇，而我自己之前是有學過民俗植物學，再加上對植物的毒性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都說藥是三分毒，只要反症狀而行就能相互抵消

「行，以後就帶著妳出診了。」

「欸？不……不要吧……我應該還有師兄師姐的不是嗎？這樣對師兄師姐不公平吧？我可以準備藥材之類的？」

其實我主要還是想去大禮拜堂附近蹲點，不想負擔過重的工作，最好周一到週五上工就好了禮拜六禮拜天放我自由

之後我便開始了白天去郊外採草藥回來處理，傍晚則去大禮拜堂和附近的教會騎士的總部閒逛，看看有沒有機會遇到洛倫佐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著，因為不像以前閒暇時間那麼多，於是我選擇把頭髮留長綁起來，其實還挺不錯的，我也很意外還記得怎麼綁頭髮，畢竟上輩子我十歲以後就沒有再留過長髮了

———

出於對拉爾夫的不信任和維拉米爾的卸任，王國高層一致決定要再推舉兩位星芒騎士，也想藉此沖刷掉王後去世和被科凱塔侵略的陰霾

自從王后死後教會就變成了國王的新寵，其中一個名額當然是要給教會騎士，而另外兩個名額就默許交給現任王國騎士團團長利奧波德從騎士團裡挑人

而王國騎士團的眾多新秀中，克萊兒無論是戰功和身分都與這個名號相匹配，這次科凱塔的侵略也讓王國騎士團折損不少人，如果能藉此鼓勵女性參軍也不失為一種好的操作

至於另一個人選就很難了，於是利奧波德就把這個名額交給拉爾夫來選

其實拉爾夫早就有個心儀的人選了，「對了，說到這個……你們先聽我說說前兩天我在王都近郊的事……」

－（兩天前）－

拉爾夫在前往王都的路上中途經過一個小領地，發現領民把領主的宅邸團團包圍，憤怒地呼喊著什麼

本身就是愛看樂子的性格，拉爾夫也過去湊熱鬧

「這根本不給我們留活路！」「這稅收一點都不合理！」「給我滾出來！」「你個五穀不分的蠢蛋連明年播種用的麥種都收走了，你拿這些有個毛用？」

接下來該起衝突了吧……

就在暴怒的民眾準備破門而入之際，一個聲音從人群背後傳來

「住手。」

男人身穿黑色長袍，一看就是教會騎士的裝束

唉呀，這下麻煩了……

「吵什麼？」

這下領主終於從宅邸出來了

「教會騎士大人，您聽我說。」「我在聽，說重點。」「這群刁民竟然逼著我把我的財產分給他們……哼，簡直不像話。」

「喔？是嗎？可是我剛才聽得好像不是這樣呢……」

這下他開始緊張了，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辯解

「騎士大人，這些都是奉獻給教會的。」「所以是教會的財產囉？」「是是是！就是這樣。」

「喔～」他臉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所以都由我處置嗎？」「對對對！」

「教會不需要這種東西，打開糧倉，讓人民把種子拿回去。」

「什麼？」「這是教會的命令，你敢違抗？」

看著領主又氣又腦的表情，男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啊哈哈，幾次都看不膩呢……」「你這傢伙……你就是洛倫佐吧？」

「原來就是他啊……」「我就說竟然有這麼正直的教會騎士……」

百姓們竊竊私語，而拉爾夫也因此記下了這個名字：

洛倫佐．布萊希克

－－

「竟然是他嗎？」

利奧波德很意外克萊兒知道有這麼個人的存在

「我前兩天才聽到有教會騎士在談論他，不過在教會的風評不怎麼好。」

拉爾夫笑了笑，「畢竟是會當著老百姓的面給貴族難堪的那種人，精於話術，兩三句話就把人繞進自己的陷阱裡了。」

明辨是非，感覺會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還能藉這個機會緩和和教會的關係，也能讓百姓們看到新的希望

「那就決定是他了。」

———

「奧奇德！過來！」

「來了！」

我放下手上正要處理的藥草來到前台，看見一個熟悉的人，絕對不會認錯，是他宮廷教師康拉德，十五歲就從國立學院畢業，非常聰明，看起來非常紳士，但實際上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紳士」

「先生。」我向他點頭問好，「大人，這就是我上次說的那個女孩，懂得不少，可以帶她去看看王子殿下。」

「啊？！」

我知道以藥師的個性是不會為了錢財和名聲把我送出去，他可能真的以為我是謙虛，但實際上我是真的沒系統性的學過醫，兩本有關生理學的文言文也只是看著玩的

「這其中有誤會，我單純對藥草有些了解，又恰巧翻過幾本醫書，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這樣啊……」

他看起來有點失望，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視角之外」的事啊，知道康拉德很看重王子夏洛特，但沒想到他曾經做過這種事

還是因為我來了，才有這樣的行為呢？

也許我真的在潛移默化的改變著什麼

「小姐還是跟我走一趟吧，您與公主年紀相仿，讓公主殿下有個玩伴……」

「我拒絕，孔雀有孔雀的庭園，野雞有野雞的荒野，恕我失陪，我還有工作沒有做完。」

天知道宮廷裡的人在想什麼，不過現在這個時間點絕對不能跟康拉德走，他這個時候雖然已經對教宗起疑，但還對國王抱存一絲僥倖，天知道我會被抓去做什麼

我回到後面的小院子繼續整理藥草，藥師送走康拉德後也跟了上來

「奧奇德，這可是大好機會，妳這麼聰明，如果能在王宮待下來，說不定以後就會有機會真的成為醫師。」

「我對成為醫師沒興趣，對了，7號是這周五嗎？」「是啊，妳說妳有很重要的事對吧？我知道，妳去沒關係。」

「謝謝您，還有……可能我就不會再回來了，您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欸？妳要去哪裡？」

「嗯……做一件事，成功了我應該就能攀上高枝，失敗了……」

就死了吧……

「行，我知道了。」

———

週五，我一大清早就來到大禮拜堂附近開始蹲守，不知道什麼時候人能出現

嚴格說起來，這裡還是有很多平民進出的，有些人是來聽佈道宣講，有些人是來欣賞這裡的花卉，有些人是來看華麗的建築體，有些人是來看彩繪玻璃

總之這裡就和上輩子去過的歐洲教堂沒什麼兩樣，就差紀念品店了

從早上蹲到中午，從中午蹲到下午，一直到傍晚人潮散去，有個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女人緩步走上階梯，要不是因為現在已經沒什麼人不然還真的注意不到她

「喂，大禮拜堂傍晚四點半後不對外開放。」

「我是來找我兒子的，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他的消息了……」

來了……

我能感到我的心臟拚盡全力把血流送進身體的各個角落，等有需要的一瞬間衝出去

「妳兒子？妳這種人的兒子怎麼可能會在教會工作？」

「他叫洛倫佐，你們可以去……」「原來是他啊……妳找不到他的。」「什麼？為什麼……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就是現在……

「妳想硬闖是吧？」

看守的教會騎士腰間出現了一抹血色的反光，我從樹叢中撲過去拉著她就往大禮拜堂的花園跑

「他們要殺妳！快走！」

一個九歲小孩和一個中年婦女絕對不可能跑得過幾個二三十歲的精壯小夥，但我知道王都的一個秘密

整個王都是分上下兩層的，上層是在一次災難後重建的，而災難前的遺址則被修建成了地下的避難通道之類的地方，大禮拜堂也有兩個可以下去的秘密入口

記得當時在遊戲裡看柏德溫的敘述，是兩個錯位的雕像

王國騎士團的標誌是龍，所以大聖堂裡的龍型雕塑就是入口

好在我們兩個體型都比較嬌小，可以輕易穿過牆壁間的裂口或縫隙

很幸運的，我在玫瑰花花圃邊一下就看見了一株被藤蔓纏起的龍雕塑

「這裡！」

我摸索一番，在個浮雕的圖樣上找到按鈕按下，石板鬆動，抬起之後我讓她先進去，自己則跟後面，稍微復原藤蔓的樣子後才把石板蓋上

———

「可惡，跑去哪裡了？」

「上面命令要抓那個女人的……這下完了，都是你！沒事拔刀做什麼？」

「喂，別怪我，要怪就怪洛倫佐。」

「話說剛才那個女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她剛才受傷了吧？沿著血跡找呢？」

突然兩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涼意

「啊！」

一隻箭矢突然冒了出來，無聲無息的殺死了其中一個人

「啊……」另一個人轉過頭，看見了那雙陰冷的目光

「洛……來……來人！救……救……」

又是一箭，他徹底沒了動靜

他回到大禮拜堂前，看見了兩天前被他教訓過的貴族，還有地上的一灘血跡

「你……你是！」

此時的洛倫佐已經完全被憤怒和恨意佔據理智，他的弓箭此時在斜陽刺眼的光芒下變成了死神鐮刀

———

知道今天要走這條路，我也提前備好蠟燭，在極度幽暗的環境下，這一點點光亮反而變得異常清晰

「小妹妹……妳的臉……」

我摸了一下我的左臉，這時感知道清晰的痛覺

「喔，趕羚羊！雞擺……痛死了！」

電影裡演的都是騙人的，我為什麼會有被刀割傷和被紙割傷依樣痛的錯覺？一定是我上輩子的阿姨很喜歡基努李維反覆刷捍衛任務害的，還有巨石強森

「還好嗎？」「不好，但死不了……妳拿一下。」

我從口袋掏出小型的指北針，之前有幸在路邊找到一個攤販有在賣具有磁性的小東西，我就會拿針過去蹭一下蹭一下，終於把針蹭出磁性來可以做個簡易的指南針

王國騎士團在東邊，只要沿著路一直往前走應該就能到

「小……小妹妹，妳是誰？」「現在先別問這個……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我有稍微計算過從大禮拜堂到王國騎士團總部的距離，等到了差不多的位置後開始尋找上去的通道

「洛倫佐真的沒事嗎？」「不確定，但妳還活得好好的，這對洛倫佐來說就是最好的事了。」

找到上去的路後，我拉開拉感先上去探路，確認四下無人後才把她拉出來，才走一小段路就聽到一聲喝斥

「你們是誰！」

一個熟悉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竟然是利奧波德，手上拿著武器，但也沒有指著我們

看到是女人和小孩，他的態度一下就緩和下來，「妳們是怎麼進來的？」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利奧波德愣住了，「妳……妳就是那個寄信人？」

一看就知道這人的CPU快被燒了

「這是洛倫佐的母親，請您將她保護起來，教會是刻意拐她來王都想殺了她對付洛倫佐。」

「我……我知道了，妳們跟我來……」

———

另一邊，克萊兒聽說大禮拜堂和拉爾夫也趕過去想看熱鬧，結果只剩滿地血跡

「來晚了呀……」他有點惋惜地嘆了口氣

克萊兒看著這一地的血跡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得死十幾個人了吧……」

「不錯，很敏銳的觀察。」「這是重點嗎？」

拉爾夫逮住一個教會騎士，「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洛倫佐突然發瘋殺了一個貴族，十幾個教會騎士上來都沒攔住他，全被他殺了，後來狄恩大人來了之後才將他制伏，還是狄恩大人厲害，一下就把那個小崽子給制伏了。」

克萊兒看了拉爾夫一眼，能讓狄恩出手，這下事情大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