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理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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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4-21
沉寂已久的情緒湧上。
唐突的、措不及防的,
於天鵝絨中、於塵埃中擴散。
似乎佔滿了整片夢境。
「菲歐絲,我的女兒。」
「聽話。」
「我的乖孩子,生日快樂。」
「回答我。」
「菲歐絲,我對妳無比失望。」
「菲歐絲,喝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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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於朦朧中半睜開眼,
只覺視線模糊。
溫熱而滾燙的淚水佔滿了夢、佔滿了眼。
淚水是什麼情緒?
不甘、悔恨,抑或是憤怒。
她無助的抽噎著,
將頭捂在被單上。
喘不過氣,咽喉似乎被無盡的悲傷堵塞。
急促的抽泣聲時不時溢出床單。
憤怒與無助在空曠的房內無限擴大。
她向來嫌惡著夢境,
它只會一次次的攻向那毫無防備的心。
她似乎與世界隔著層怎麼也解不開的網。
密集的、窒息的,將她困於絕望中。
懸絲偶……她似乎懂得這話的含義了。
她不記得手上留下了幾道疤。
她只記得,似乎只有一次次的,
在迷濛中的疼痛才會令人安心。
她反覆的在手臂上抓繞出一道道刺眼的紅印。
刺痛的、生命的年輪,
傷口長成了怎麼也解不開的參天大樹。
她掙扎著把頭重重砸在桌面上。
鑽心的、熟悉的痛。
模糊的憤恨中,她再度拿起了那把匕首。
忽地,下顎被一隻微涼的手仰起,
她的喉間滾過一股冰涼。
那層網似乎薄了幾層。
她前所未有的安定下來。
她麻木的將口中殘存的精神鎮靜劑飲盡。
「……阿瑪蕾?」她迷茫道。
朦朧的朝陽下,小玫瑰坐在床緣,
她在她一如既往的笑容中捕捉到眉眼間的幾處憂愁。
「我的小姐,妳需要休憩了。」
她給了她一個擁抱,
輕柔的為菲歐絲梳理頭髮,
期間不忘輕哼著那首當她絕望時無數次令她冷靜下來的旋律-『狐狸小姐、狐狸小姐,滿山遍野的白雪花飄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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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的大門敞開,
舊日勞爾斯夫人的辦公室內,
陳列的物品被整齊擺放。
菲歐絲坐在那把木椅上,
從抽屜中翻開那本日記。
她的眼仍泛著紅。
她想知道那一切的經過。
是什麼時候呢?
她那童年的美好記憶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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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綻蛹紀1407年-秋
貴族繼承人……這個孩子也許不賴吧。
看管她啊,真是一向艱難的工作呢。」
菲歐絲有些意外地撫過勞爾斯夫人娟秀的筆跡,泛黃的紙張上載滿了舊日的溫情。
也許,以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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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綻蛹紀1408年-冬
小菲歐絲學會了第一個單字,是「愛」。
法亨很反對「菲歐絲」這個名字,
他說菲歐絲不該只是「工具」,
而是受愛澆灌的花朵。」
「愛」……
是母爵在她幼時時常向她提起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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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綻蛹紀1411年-夏
離那場戰役十年了,局勢卻仍動盪,
菲歐絲也許該學會掌權?
她的那雙紅眼是如寶石般的緋紅,
或許她從誕生起就該作為我的棋子。」
她在這一頁停留許久,窗外的景色依然在變動,鳥燕飛翔、枯葉落下。
是從這時開始的嗎?
她的回憶將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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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綻蛹紀1413年-冬
為菲歐絲選了位比她年長些的侍女,
冬天誕生的孩子,寒風嶺誕生的孩子。
她能為日後的「神明」助力。」
「「神明」……真是個冒犯聖潔的期許。」
菲歐絲心道。
是這樣的啊,他們正培養著「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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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綻蛹紀1419年-夏
我對她的愛還剩多少?我是對的,
我在奠定她的未來,
她曾和我說過她的理想世界,
我只不過是替她達成罷了。
綻放……是為她達成理想而必要的手段,必要的犧牲,只不過是愛的方式不同。
綻放,她會在我的「愛」下-
盛開成那血紅的山茶花。」
她自欺欺人的急促筆跡刻印在紙上。
她那時是怎麼想的呢?
恐懼、竊喜?抑或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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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直至最後一篇都在重複著她為讓自己安心所編造出的虛偽情感。
「這不是愛。」
菲歐絲低聲道。
「妳只不過是……需要一尊鑲滿白珍珠的石雕像,好彰顯權利。」
她或許曾愛意滿懷,或許曾期望她幸福。
不知不覺中,
將奔放的花辦雕刻為神明的羽翼。
她不滿花朵的純真,
將尚未茁壯的幼苗刻為棋子。
她不滿屬於花朵的、僅向她展示的缺陷,
將瑕疵處覆上綢緞。
因而綢緞在腐朽的地下室中成為黑蛇;
因而棋子在陰暗的角落中轉為寶石。
而她的「理想世界」,
需要的從來不是什麼權利。
她望人民平凡,望世間寧靜。
可那毒蛛的網太密,阻斷了外界的陽光。
「為了不讓你們成為未來再次控制我的絲線;為了童年回憶般的理想世界。」她道。
;可那毒株的網太密,
迫使那株幼苗扭曲成了執念的藤蔓。
愛在何時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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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願望?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幸福!」
「嗯,小菲歐絲真了不起。」
勞爾斯夫人如是說。
「媽媽會幫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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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理想又是在何時成了執念?
「可烏托邦從不需要鐵與血。」